第72章 迷惘
003：“恭喜宿主完成任务编号05——拯救被困在游戏里的玩家，获得积分5！”
季清野被弹出游戏后醒来，邢正阳站在床前皱眉看着自己。
“邢正阳！”他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伸出手想去探他身上的伤，“你没……”
邢正阳立马退了一步，躲开他的触碰，他眉眼冷然，整个面部像是覆了一层冰，他那双精致的眼睛垂下去，俯视着季清野时，像是看陌生人一般，还带着一点鄙夷。他问：“这是怎么回事？”
季清野面上所有的惊喜和担忧都那一瞬间退去，他垂下一直僵在半空中的手臂，叹了一口气。
他是真正的邢正阳，而之前那个「邢正阳」又去哪了……
“003，那个人不会死了吧？”
003没有安慰他，只是说：“也许。”
季清野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倒流了，如坠深海，耳朵里是咕噜噜的水声，其他的都听不见了，眼前也被蒙了一层水雾。
身边的邢正阳疑惑地喊了一声：“邢风？”
季清野僵硬地下床，把摆在桌上的魔方握入掌心。
003：“开始安装「杀毒软件」，距离安装成功28秒……20秒……10秒……”
“叮！「杀毒软件」安装成功！”
“恭喜宿主完成第六个位面bug任务，获得奖励积分60，十分钟后即将跳转位面。”
季清野对003道：“可以提前离开这个位面吗？我不想待在这里。”
003说：“好，仅破例一次。”
“谢谢。”
下一秒，季清野就来到了一个空间。这个空间是白茫茫的一片，除了自己之外只有一面十五寸的大屏幕，上面不断滚动着一些荧光色的符号。
他第一次见003，它就是这模样。那时候他被吓了一跳，好半天才接受了这像个电视机的东西，如今一见，反而有种见到熟悉的人的亲切感。
他就地而坐，等待着时间渐渐流淌而过，跳转位面。
“你要是想哭的话，可以哭。”003一边说，屏幕上也一边出现荧光字，“我不会笑话你。”
季清野摇摇头，没有说话，也没有哭。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眼睛里的波光也是静静的，没有丝毫波澜。
003似乎长长叹息了一声，也没有再说话，安静地陪伴着季清野。
季清野就这么坐着，等到熟悉的眩晕感卷席而来。
……
“欢迎003宿主J来到第七个位面。”
“宿主J目前积分为253，魂魄状态稳定，现在开始输入任务背景，投放任务——”
“时间将在三秒之后重新流动。”
3——2——1！
季清野接收了原主的背景和设定，愣了一下，不确定地问003：“这次的原主和任务目标不认识？”
003说：“没错，因为任务目标没有什么交际圈子，没有适合的附身目标，所以选了和你最契合的那一个。”
原主父母早亡，前不久失业了，这段时间就宅在公寓里醉生梦死，然后被季清野附身了。
季清野第一时间去照镜子，瞅见里面那张憔悴的脸，有些无力。
本来就长相平平，原主还是十分不修边幅，下巴上的胡子不修，像是杂草一样，眼里还布满了由于打了一晚上游戏熬出来的红血丝。
季清野叹了一口气，没有力气再去吐槽原主的形象和贫穷，见暂时也没有任务，并不着急行动，就先躺在床上好好补眠一番，养足精神。
补完了又好好洗了一个澡，把胡子剃了，把稍微有点长的头发梳上去，最后选了一套较为休闲的干净衣服穿上，这才出门。
他脑袋上戴了一个鸭舌帽和口罩，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眉眼。
他在街边上吃了炒饭，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好奇地打量陌生的位面的样貌，吃完之后就坐上公交车，往任务目标的住处而去。
“你就这样直接去？”003讶异地问，“什么都不准备准备？”
“嗯。”季清野透过公交车的玻璃，看着外面不断倒退的景色，“反正不用担心崩坏人设，原主的能力也不会对我有什么威胁。”
要是一般情况，自然是附身人物和任务目标有关系才更好接近，然后完成任务。
可是这个不太一样，任务目标所拥有的能力是预知，触发这个能力需要与目标对视十秒。
季清野附身的人物和任务目标八竿子都打不着，所以就算对方拥有这个能力可能会预知到一些关键信息，躲避一切危险，那也预知不到和季清野有关的事情。
把一切简单化，其实这个任务并不困难。
他下了公交车之后，又走了一段路，到了一处高档小区前。保安拦住他，查实他的信息，问他来这里有什么事。
季清野摘下帽子和口罩，咧出一个爽朗干净的笑容，指指里面，说：“我来找朋友。”
保安打量着他：“你找哪栋哪楼的户主？”
季清野乱扯了两个数字，说：“我朋友打电话给我，说她生病了，她好像病得挺重，说话都糊涂了，大哥，你就让我进去吧，她就一个人住在里头，万一拖出什么事就不好了。对了我以前是有来过的，你不记得了吗？你再好好看看。”
季清野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演技派上了很大的用场，轻轻松松地就演出了一个因为朋友生病而十分焦急担忧的形象来。
保安看他急得眼睛都红了，额头上还有汗，不似作假，就摆摆手让他进去了。
季清野感激地对保安道谢，转过身脸上哪还有那可怜样，抹抹眼泪，嘴角扯出一个得逞之后的得意笑容。
他在楼下蹲着等有人刷卡进入，才顺利走进单元门，又一同进电梯。
“4楼，谢谢。”季清野对旁边的大妈笑了一下。
大妈并不知道自己无形间成了「帮凶」，还来了聊天的兴致，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就把今天的事聊了个遍。
“我到了，您慢走。”季清野对她招招手，等电梯门关上之后，来到另一扇门面前，按下门铃。
他按了好一会儿，问003：“他不在里面？”
003说：“我不知道。”
季清野挑挑眉，因为输入给他的庞大数据里只有任务目标的基础信息，就比如地址，而并不知道目标身处的具体位置。
在他以为任务目标不在家，打算离开在外面蹲点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对方是一个瘦弱的男子，只把门打开了一条缝，还挂着防盗锁。
他疑惑地看着季清野：“你找谁？”
季清野走过去，说：“我来找我妹妹，她喜欢乱跑，突然就不见了。请问你有见过一个这么高，扎着两个小辫的女孩儿吗？”
男子摇摇头，说：“没有……啊！”
季清野的手伸进门缝，死死揪住了他的衣领，拽向自己，另一手摁在男子的后脑上。
男子拼命挣扎呼救，在季清野的手臂挠出几道抓痕。本来是保护人身安全的防盗锁此时成了他的阻碍，让他四肢无法施展。
这个小区的隔音极好，安装杀毒软件需要的时间也不过是三十秒，季清野很快就完成了任务。
他放开男子，跑进了安全通道。他不知道系统会如何处理这段过程两人的记忆，男子是否会报警，原主又是否会背了自己的锅，这些季清野都不在乎。总之在这十分钟，他完成了任务，逃就是了。
十分钟后，他成功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003对季清野这次的行动速度非常震惊，他也是头一次碰到二十四个小时不到就完成任务的宿主。
003高兴完了，反而有些担心起来：“你没问题吧？”
季清野说：“我好着呢。”
他看起来的确很好，在之后的几个位面任务里，他的效率越来越高，手段利落，也十分理智，甚至没有出现一次崩坏人设的情况。
可003就是觉得他不太对劲，觉得他像是一根紧绷的弦，随时都会断裂。
季清野所得的积分越来越多，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经历过多少个位面了，又在各个位面里穿梭了多少时光。
很多时候，他会觉得很无力，认为自己像是一个活了上百年的老人。
他的情感开始变得淡薄，对世上的事物失去了新鲜感和好奇心，从某方面来讲这的确对他完成任务来说更有利。但很多时候，他经常会觉得空虚。
他时常会觉得迷茫，开始动摇自己的信念。他只有不断提醒自己，完成任务，重生，然后去弥补生前的罪过，好像只有这样他才找到生存的意义，不断地走下去。
他甚至很少想起那个男人，偶尔想起来会很快把他从自己的脑子里赶出去。
直到有一天，他在某一个位面遇到一个叫宋原的人，即使对方的样貌完全不相像，那听到名字的一瞬间他的心脏还是狠狠地刺痛了一下，眼泪就自己掉下来了。
有人问：“喂，你没事吧？怎么哭上了？”
季清野听到系统不断警告崩坏人设的声音，可还是止不住自己眼泪。
他恍然过来，自己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他以为自己不再去想念，不再去介怀，不再去痛苦，可心里永远都装着这样一个人。
每次到一个新的位面，他还是会期待某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出现，笑着叫自己「小季」。
他压着这些念头，当某样东西一旦触碰了这个开关，就止也止不住。
003告诉他，他偶尔在梦中会念着几个名字。
季清野只是苦笑，到头来，他连他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