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共情
卢彦一走出了病房，对一行看着他的人道：“不要进去。”他冷冷说完，一边抽出香烟点上，一边往外走。
季清野眯着眼睛看着他，随后跟了上去。
卢彦一走到了山庄的花园深处，坐在长木椅上。惨白的路灯在他脸上，显得明明暗暗。
他用力地吸着香烟，一根接一根，突然发作把香烟狠狠甩在地上，嘴里骂起脏话。
季清野看了他一眼，走过去。
“你来干什么？”卢彦一烦躁地扯他一眼，长时间睡眠不足导致他气色灰败，一双眼更是无神又疲惫，瞪起人来很是怵人。
季清野停在离他三步之遥的地方，说：“卢彦一，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对你？我早就说过了，我们不熟，你真是够烦人的。”卢彦一站起来，离开。
只有他自己知晓，自己背过身去时，脸色是有多阴沉可怕。
季清野终究还是不能多说，叹了口气。
庄园的花园路线极其复杂，季清野走了一会儿居然发现自己迷路了。
003道：“不是迷路，是有东西迷了你的视线。”
“嗯？”季清野立刻就明白过来003说的「东西」是什么，背后的汗毛一根根都竖起来了，往外冒冷汗。
他开了阴阳眼，果真看到了粱梦情。
“你有事？”他强作镇定问。
粱梦情绕着他飘了一圈，贴着他的脸庞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季清野说：“跟你一样的人啊……”
“什么鬼……”粱梦情下意识吐槽，吐完了觉得有点怪怪的，“你是故意阻碍我的？”
季清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粱梦情，别缠着卢彦一了，他不值得的。”
“你管我！”粱梦情整只鬼都变得截然不同起来，本来还有个能看的鬼样，就在她嘶吼的那一瞬间，她脸上的皮肉一块块脱落，像是被震碎的墙壁掉下泥土一般，露出里面的白骨。
其中一只眼球还滚到季清野脚边，季清野差点当场来个三米跳高，果断关了阴阳眼，眼前什么恐怖的画面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只剩下静谧的一片花草。
虽然看不见了，但他还是能听见粱梦情的说话声。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对我指手画脚！”
季清野道：“我只知道你死去之后，卢彦一很快就有了新欢，根本就……呃！”
他的话说到一半，小腹猛地一痛，直痛得连呼吸都喘不上来。
像是被打了重量足有一吨的一拳，又像是沉在海底受到了高压。
003：“宿主J魂魄受到外来攻击，魂魄保护屏障受损0.9，维修中——3，2，1，维修完毕。”
疼痛一阵阵袭来，从小腹传到四肢百骸，就连血液和细胞都为此而颤栗着。季清野的意识渐渐模糊，最后支撑不住摔倒在地上。
“彦一！”
“你说呀彦一！”
季清野像是被人抓着晃了一下，他猛地清醒了，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回不过神。
在学生来来往往的大学校园内，卢彦一穿着简单朴实的衣服，看着对着自己表露出不满又娇俏的表情的少女，有些无奈。
这少女看着像是粱梦情，可是又不像……因为她那温热的呼吸和红扑扑的脸颊，明显就不是一个鬼魂会有的。
“人家跟你说话呢彦一！”粱梦情跺跺脚。
这是怎么回事？
季清野一直处于懵逼状态，可张开嘴时，发现自己出不了声，也动不了。
“嗯？你刚刚问我什么？”卢彦一问。
“我问你我新做的发型好不好看啦！”粱梦情撅着嘴唇，摸着自己的头发。
“好看，真的好看。”卢彦一说。
听到了想要听到的，粱梦情笑起来：“那就好。”
季清野眼前一晃，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婚纱摄影店。站在明净的镜子前的粱梦情穿着白色婚纱，在镜子里对身旁的卢彦一甜蜜地笑着。
卢彦一说：“梦情，这身最适合你。”
粱梦情摸了摸织了无数花瓣的袖子，低头笑得温柔，嘴角又渐渐沉了下去。
“怎么了？”
“这身肯定不便宜吧？”她担忧地说。
卢彦一握着她的手，说：“没关系，等结了婚，我会更努力地赚钱的。”
“好。”粱梦情将头枕在他的肩头，脸上的笑容里溢满了幸福。
画面又是一转，变成了充满灰白色的医院。
粱梦情抓着病历单，哭得弯下身去。
她说：“对不起，对不起！彦一，我……我没想到会在结婚前发生这种事……”
卢彦一蹲下身，紧紧抱住她，说：“没事的梦情，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脑癌说不定也能治好的！”
婚礼被迫搁置下来，卢彦一开始四处筹钱，和所有认识的人都打了电话，不知受过多少冷眼和毒骂，最后背负了如山一般的负债，粱梦情的病情还是一日比一日严重。
面对于心力交瘁的母亲和爱人，粱梦情只会越来越自责。
她没了头发，没了紧致滑嫩的肌肤，没了青春美丽的容颜，就连最漂亮的眼睛都逐渐暗沉下去。
一日，她被告知只剩下六个月的生命之后，逃离了医院，找到了一个开白事店的老人。
她祈求他，让她活下去。
老人只是笑，道：“生死有命，都是有定数的，你的心愿我完成不了，恐怕仅有的法子你也受不住。”
粱梦情默默落泪，终是离去了。可谁知她又折返回来，带着一箱现金呈上，长跪不起。
老人长长叹了口气，给了她了一包粉末，说：“死前，你把这包粉末埋在泥土内，切记一定不要让包纸散了，等你死后想明白了，再从土内取出拆开包纸，倒入你自己的尸体嘴里。之后……你自己会明白的。我最后只有一句忠告，善自获福，恶自受殃。”
屋外一道闪电如刀刃般划破天空，随之一声雷鸣炸响。
「轰隆」一声，季清野猛地颤了一下，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山庄的花园了。
季清野半跪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小腹，渐渐地找回了呼吸的方法，艰难道：“这是怎么回事？她对我做了什么？”
003说：“她企图吸取你的魂力，不过她就算是个厉鬼，这点魂力对于我给你设置的魂魄保护屏障来说就像挠痒痒一样，而你刚刚出现的……应该是共情吧。”
“共情是什么东西……好疼！”季清野喘着气，坐到地上去。
003：“疼是当然的，精神攻击比肉体攻击厉害，而魂魄攻击则比精神攻击厉害上几个倍。”
一串娇笑响起，季清野抬起头，看到粱梦情有些恍然。
刚刚……看到的画面应该就是她的回忆吧。
“哎呀。”粱梦情意外地道，“刚看见你坐在地上那么久没反应，还以为你死了呢，居然没能盗取成功呢，你果然不是一般人。”
“你为什么这么做？”
“你说那个女人？”粱梦情「嘁」了一声，“谁让她缠着彦一的，只要她离得彦一远远的，我也不会去害她，这次之后我估计她也没胆了。”
“你曾经也是人……”
“盗取一次魂力，就相当于一年的寿命哦。”粱梦情发出癫狂的笑容，“总有一天我得到了足够的魂力，就可以借尸还魂。”
“简直就是疯子……不就一个男人嘛，有必要这样？”季清野皱眉道，“借尸还魂要付出的代价肯定不止如此。再说了……谁知道那老头是不是骗你的。”
“哼，不用你管。”粱梦情冷哼一声，“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她就飘走了。
“呃……”这两人不愧曾经是一对的，简直聊不下去。
季清野揉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小腹，一边走回去一边苦恼。
“003，这该怎么办啊……这两个人也太难搞了，卢彦一渣得那么坚定，粱梦情蠢得那么要命，感化什么的简直不可能啊。”
003说：“鬼魂本也是人，她的本性也没有这么坏，是受了那包粉末的影响，才会这么极端。
比如说她对楼下的一条小狗只觉得有点吵闹而已，而那粉末会将这种负面情绪不断放大，变成一种恶。”
“那怎么办啊……这个任务难度系数太高了。”
003说：“你不是还剩下一个功能没用嘛，实在不行你就把她记忆消除了，这样她什么执念都飞得一干二净了，自然就能进入轮回。”
季清野眼睛一亮：“你早说啊！”
“使用这个功能的前提是触碰后脑，她是鬼魂，你想要触碰她要先购买……”
“滚！闭嘴吧你！”季清野恨不得把它揪出来打一顿，“你们系统比推销员还恐怖，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
“哦，可惜了，才需要50个积分呢。”
“一点都不便宜！”
季清野回到酒店，摸摸口袋才发现自己压根没房卡坐不了电梯，于是摸出手机。已经有了一个未接电话，正好是杨白轲的。
他回拨过去：“杨总，你现在在哪？”
“我在房间，你被困在电梯前面了？”
“对……”
“你等我一会儿。”
没几分钟季清野面前的电梯门开了，杨白轲就站在里面。
“进来吧。”
“哦。”季清野走进去，对他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麻烦你了。”
“没事儿，你之前去哪了？连电话都不接。”
“我怕卢彦一出事，就追上去看了看。”
“这样啊。”
到了楼层，电梯门开了，季清野走在杨白轲后面，问：“对了杨总，沐诗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已经睡着了。”杨白轲淡淡道。
季清野用余光观察着杨白轲的神情，欲言又止。
怎么觉得杨总不太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