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余孽三
希夷境的冬季很长,风雪拍打在纸糊的窗子上,盛逢怀里抱着暖炉,身上裹着棉被惬意地靠在榻上小憩,自从记忆和力量渐渐恢复后,他每天都特别嗜睡,经常注意不到沈晏是什么时候走的。
院门被推开,披着貂裘的人踩着地上几尺厚的积雪,冒着呼呼作响的风雪闯进暖和的屋子里,寒冷只在一瞬间就被门掩了出去。
沈晏从怀中掏出一只装饰精致的漆盒来,他将盒子放在盛逢对面的案几上,顺便给他收拾了一下散落的竹简,沈晏搓着手:“今日贾云寿宴耽搁了,回来晚了些,这粥挺好喝的,我让他们多做了一碗带回来给你尝尝。”
盛逢微微直起身,拿起勺子舀了尝尝味道,厨子的手艺不错,淡淡的米香与桂花气息紧紧融在一起,甜而不腻入口即化,他又喝了一口:“怎么这时候还有桂花?”
沈晏身上寒气还未消,他脱掉满是雪水的貂裘,人站在火盆旁汲取暖意:“他们会提前在桂花开败之前摘上一些,用特殊的方式储存在婆娑殿的地下宫中,冬天用的时候再取出来,地下宫里储存的东西也只给贵族提供。”
盛逢没再搭话,继续喝着那碗热气腾腾的粥,历代鬼王的地下宫都是储藏兵器和盔甲,亦或是当做陵墓使用,沈晏倒好,全用来藏食物了。
活像个大型屯屯鼠。
这么想着,盛逢嘴角露出了一抹不可察觉的微笑,沈晏驱除了从外带来的寒气,不等盛逢吃完就将他整个人扑倒在榻上,棉被阻隔在二人中间,被沈晏挤得几乎要掉在地上。
“鬼王殿下,你怎么好像每天都这么欲求不满呢?”盛逢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挑起沈晏那颇有棱角的下巴。
沈晏蹭了蹭盛逢的脖颈,狡黠地一笑:“我得了些国安的消息,你想不想听?”
这句话无疑是在高涨的欲望上浇了一盆冷水,盛逢白了他一眼,左腿微抬,一脚便将他踹下榻:“不想听。”
沈晏完全没有防备,他狼狈地揉着摔疼的后背站起身,坐在盛逢对面,扯过后者的一条腿,用宽大的袖袍遮了,心甘情愿地为其暖着脚:“你在国安呆了不少年,对它的情感不浅,我一直给你留心着呢,你真能抛下它不管不顾?”
盛逢从来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在这一点上沈晏相当了解他,起先若不是国安将他逼急了,他也不会这几个月消极避世呆在扶临谷里,几乎断开了与外界的全部联系,不论是人间还是地府。
火盆里发出劈里啪啦的爆裂声,在这静谧的环境里显得更加清晰。
盛逢沉默地抽出身侧一只竹简,修长的手指将其展开来,垂着眼道:“我并不关心这些。”
他抬眼瞅了沈晏一眼:“静静等着,会有人来的。”
沈晏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盛逢一点点读着竹简,他近两个月的时间在各种密奇残卷上找寻关于无定骨的下落,如今总算发现了一些眉目,于是他淡淡道:“国安离了谁都可以,但是它离不开我。这一点唐承平明显没有意识到,那么就等到国安土崩瓦解之际,等他做出觉悟,自然会来找我。”
沈晏不是傻子,他看得出来盛逢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他自作主张去了西北荒漠独闯奴骨境、每天不厌其烦地摆弄这些竹简、私下与那极其危险的苏景然会面,还有那若有若无地隐瞒自己一些事情,沈晏明白盛逢定是知晓了很多事情,甚至比自己想象的程度还要多。
沈晏刚想开口发问,突然紧闭的木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撞了开,冷风呼呼倒灌进屋子,沈晏率先一步站起身,转身却被面前的景象惊得呆在了原地。
就见一只体型巨大的蜉蝣倒在雪地里,它的身体被利器划开了一道血口,冒着白气的血液将雪地染成了红色,沈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上去在蜉蝣头部画了个阵法,蜉蝣翅膀挣了挣,下一刻便恢复了人形。
“盛哥……盛……咳咳!”小蜉蝣嘴里嘟囔着,紧接着又咳出来好几口鲜血,这才彻底昏厥过去。
“小蜉蝣......”盛逢穿得太薄,沈晏就没让他接,抱着浑身是血的小蜉蝣进了屋。
沈晏将她放在榻上,手里为她仔细探着脉。盛逢坐在一旁,眉头都难得地皱在了一起,小蜉蝣是他一手带大的精怪,一般危险的场合盛逢根本不带小蜉蝣过去,更别说让她受这么重的伤,想想他就觉得血气上涌,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沈晏简单为小蜉蝣疗了伤,给她盖好被子转过身对盛逢道:“伤得很重,不知道她是怎么通过我设的关卡一路飞进来的,她拼了性命来希夷境找你,会不会是国安那边出了什么事?”
盛逢坐在小蜉蝣枕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我之前只将扶临谷这个地点告诉了天南地北,小蜉蝣应该是从他那里得知的地点。”
话音刚落他便站起了身,小蜉蝣身上的伤口看起来狰狞而狠厉,盛逢猜测并不全是沈晏阵法所致,应该还有其他的原因。
“我要回一趟国安。”
“我和你一起去。”沈晏拉住他的袖子。
盛逢摇摇头:“希夷境不能无主,你留下,我自己去就好。”
沈晏对于这件事是坚决不会对盛逢言听计从,他从后一把揽住盛逢的腰:“我不要,我害怕……上次也是把你自己留在人间,才搞成那个样子,这次我不听你的。”
盛逢被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弄得心软了半截,这孩子独自流浪千年,心中的不安感比平常人要高上许多,也怪自己上次太过鲁莽,沈晏才会这么战战兢兢。
“我……”盛逢终是叹了口气,“算了,等小蜉蝣醒了再说吧,先不回去了。”
沈晏眼睛一亮,刚才脸上的阴霾瞬间消散开来,他看了一眼床榻上盖着被褥的小蜉蝣,思索道:“山下的法阵威力不算太强,一方面是为了维护此处的地貌,一方面是为了不吓到你,我所设的法阵只是起到提醒我的作用,她身上的伤很有可能是阴邪之物所造成的,至于是哪一种,目前我还看不出来。”
他拉起薄被将盛逢整个人裹在其中,打横抱着上了窗边的火炕,上面烤得暖烘烘的,让人昏昏欲睡,盛逢任由他的咸猪手在自己背上游走,最后又落在了纤细的脚腕处。
盛逢本来被沈晏摸得挺舒服,这时突然下意识缩了缩,像是一阵电流经过身体,他不由自主地动动脚,想把沈晏的手踢下去。
“拿开,痒。”盛逢皱着眉,可沈晏的手仍旧纹丝不动地搭在他的脚踝处。
和盛逢在一起那么久,甚至两人都已经到了坦诚相见的地步,沈晏到底还是没摸清他的敏感位置,直到刚才这只温顺的猫咪忽然炸毛,他才意识到一些事情。
于是,沈晏非但没有移开手,并且极其恶劣地抚摸着盛逢的脚踝,笑道:“脚怎么这么冷,给你捂一捂就热了。”
盛逢被他撩拨的面红耳赤,脚踝被沈晏死死地抓住压在怀里,盛逢挣扎了一下,不经意间宽大的衣服下摆被他掀了起来,露出白皙细腻的腿。
盛逢眼疾手快赶紧用衣摆遮了起来,趁沈晏愣神的当口,快速抽回了脚,把自己整个人裹进被子,一张脸红的滴血。
这种古代长袍穿着太热,盛逢索性就省了里裤这一繁复的不必要程序,不料今天被沈晏看了个光,这下丢人丢大发了。
沈晏抬手将盛逢从薄被里一层一层剥出来,盛逢露出眼睛看见他时,对方眼中像是着了火似是下一秒就要把他生吞活剥了,沈晏压抑着声音道:“盛逢,我在你心里算是什么?”
盛逢被他问的一愣,前生毫无疑问自己是把他当亲弟弟看待的,虽然有时候面对他那暧昧炽热的眼神也有一丝怀疑,但总没有想到那个方面去,今生……
盛逢别开眼,缩在墙角成一团,闷闷地道:“……男朋友。”
得到答案的沈晏瞬间心花怒放,可面上还是保持着严肃,继续道:“你当我是男朋友,我要是不肯呢?别忘了,本座可是希夷境的鬼王,妻妾男宠能轻松装满一个后宫,多少人想爬上本座的床,与本座共度良宵呢。”
盛逢猛的抬眼,眼神中带着一丝惊惧,他抿了抿嘴,像是在艰难思索些什么,心里止不住地难过,他觉得沈晏不是那种不负责的人,可目前他们除了睡在一起亲亲抱抱,确实还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这么一想,刚才沈晏的话倒是也真实了几分。
他……真的不肯吗?
“那……我不逼你,我也不会缠着你。”盛逢道。
沈晏本想看一看自己在盛逢心里的分量,按照他之前男宠的惯例,都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撒娇打滚无所不用其极,而盛逢的表现完全出乎沈晏的意料。
“你若不肯,我不逼你。你去找你喜欢的人,享受你自己的一方天地,而我会一直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沈晏忘了,不论是沈祝遥还是盛逢,他们的爱从来都是一样沉默,当初的他为了苏佩自甘成为一名小小的谋士,殚精竭虑在侧辅佐,作为盛逢亦是如此,他自认爱上了沈晏,就永远会默默付出,即使是苦等,他也耐得住这份寂寞。
“傻子,我可不能把你自己一个人扔在这鬼地方。”沈晏将盛逢搂在怀里,分隔千年的两个人抱在一起,相互取暖,“你一直都不是我的男朋友,你是我的挚爱。”
沈晏看着贴在他怀里的人,给自己设了个终生目标。
他爱盛逢,永远都要比盛逢爱他多一些。
这亏本买卖,他做定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要上课停一天,今天发的晚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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