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虚假的神祇三
熙熙攘攘的闹市纷纷收起自家吃饭的家伙事,推起木板车费力地往回走。
死了几十年的老鬼推着车,身上披着用棉絮做成的厚衣,对身后的妻儿说:“快快快,快回家,一会儿风雪大了就回不去哩!”
希夷境有着独特的气候环境,那里没有春秋,只有冬夏,如今人间步入秋季,希夷境则开始疯狂飘起了大瓣大瓣的雪花,地上已经下白了一片。
伸手不见五指的希夷禁地中,一缕火苗跳动在这三百列近五人高的大书柜前,这里是希夷境万年无人的禁地,其中藏书有几千万册。
沈晏不喜欢看书,从来都不喜欢。
他挑着盏灯火,身上披着一件灰色大氅,穿梭在这偌大的空间内,火光只照亮了他这一方天地,他拿着一卷书翻来覆去地看,希望找到能让盛逢眼睛恢复的办法。
忽然,沈晏耳朵一动,接着他毫不犹豫地吹灭了手上的灯盏,周身陷入一片黑暗,可他没有丝毫慌乱,紧贴着身后的书柜隐入黑暗中。
咕咚。
似乎是有人在木质的地板上打了个滚,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走路声,脚步很轻,像是怕惊动了门外的白狼犬和守卫。
沈晏静静听着,那个声音走向了他身后的那排书柜,毫不犹豫地从柜子里拿出来一卷竹简,竹子碰撞的清脆响声入耳清晰。
门外正在休息的白狼犬瞬间将耳朵支棱起来,它们不约而同地亮出了尖牙,冲着屋内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守卫挑亮了灯,大波涌进书库。
一时间,屋内被照得灯火通明。
那蒙面的小贼离沈晏的距离很近,反应速度极快,跨出一步就想从窗户跳出去,却不料沈晏比他动作还要快上几倍,抢先堵住了他的路。
沈晏瞧见他手里还拿着卷竹简,笑道:“苏景然好大的胆子,公然派人来我希夷境禁地,真当我希夷境没人了吗?”
话音未落,袖子里几根银针便被他挥了出去,银针正中小贼身体的几处穴位,他本想咬碎嘴里的毒药自尽而死,却被人强制封住了穴,连嘴巴都动弹不得。
门前守卫赶紧上前行礼:“殿下……”
沈晏一挥手,守卫便止住了话头,他负手慢慢走近那蒙面小贼,沉着脸,凉薄的眼神仿佛睥睨众生,他道:“带下去吧,让仇以山亲自审,他知道该怎么做。”
守卫毕恭毕敬地行过礼,几个人将小贼的头用麻袋套住,近乎粗暴地将他塞进了装牲畜用的铁笼里,抬出了禁地。
沈晏矮身捡起地上掉落的竹简,拍了拍上面附着的尘土,上面赫然刻着“月华录”三个字,沈晏眉心微皱,心中布满了巨大的疑惑。
自古以来,人有三魂七魄,月华录中记载着希夷境第三代鬼王拿人一魄篡改记忆的事情,这在希夷境的鬼怪眼中是极其不齿的行为,所以月华录才被永久封存于禁地。
苏景然派人来盗这么一本无用之书,为了什么呢?难道他也想效仿先人,肆意篡改奴骨境人的记忆,为自己所用?可以他的实力,控制奴骨境应该不需要多此一举。
沈晏喃喃道:“事情真是越发有趣了。苏景然,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
国安招聘部的下班时间非常规律,五点准时放所有工作人员离开,没有加班,没有泡面,没有怨声载道。
盛逢一身轻松地开车回了黄戎辛家,黄戎辛为了让他每天进出方便,还专门给他单独配了串家里的钥匙。
刚进门盛逢就闻到一股温馨的饭香味,他换了拖鞋走进玄关,就见黄戎辛翘着二郎腿,极其嚣张地坐在沙发上,他得意洋洋地说:“我让你师娘给你特意买的排骨,给你补身体的,怎么样?招聘部呆的还舒服吧?”
盛逢看着在厨房独自忙碌的师娘林霜,喝着茶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坐着不去帮厨,不怕一会儿师娘骂你啊?”
黄戎辛眼一横:“她敢?!我可是一家之主,她敢命令我?!”
林霜在厨房喊道:“姓黄的!我让你洗几根菜你都洗不好!滚回来重洗!”
黄戎辛一家之主的形象瞬间崩塌,他连茶水都顾不上喝,慌乱地飞奔进厨房道:“来……来了来了!我明明洗净了……”
盛逢对此早就司空见惯了,当初他师娘林霜可是国安鉴定科的风云人物,从来不缺追求者,黄戎辛死皮赖脸,足足花了整整三年才获得她的芳心,后来生了个女儿,考上了个很不错的大学。
家庭美满,幸福安康。
盛逢听着林霜在厨房絮叨黄戎辛,柔和的灯光照亮了整间客厅,面前电视上播放着新闻联播,即便是他这个活了三十年的人,也很少经历过这般温暖。
喝着杯中热气腾腾的茶水,盛逢却觉得自己与这份烟火很不相配,或者说,有些多余。
林霜不知何时做完了饭,走过来拍了一下盛逢的肩膀:“小逢,快去洗手吃饭吧。”
盛逢答应了一声,见林霜身上还系着围裙,她脸上多了些皱纹,身材有些发肿,却丝毫遮掩不住她年轻时那迷倒万千少男的风韵。
黄戎辛拿起筷子就要夹菜吃,结果被林霜狠狠瞪了一眼,只好默默坐着等盛逢洗完手坐下一起吃。
林霜招呼着盛逢坐在两人对面,热情地给盛逢夹菜:“小逢啊,你觉得现在身体怎么样,没有大碍了吧?”
盛逢笑道:“没事,还要多谢师娘的鸡汤。”
黄戎辛撇嘴道:“你这臭小子,鸡汤也是老子给你送的,你怎么就不知道谢谢我?”
林霜:“怎么说话的?人家小逢谢谢我,你跳什么脚,你跟我不是一家的?谢谢我不就是在谢谢你啊?”
黄戎辛:“好好好,错了错了,吃菜吃菜。”
盛逢觉得这一幕莫名好笑,一口一口夹着菜放进嘴里。
黄戎辛正色道:“臭小子,我还没问你呢,那天为什么突然给我发了个双生莲花的图腾,那种图腾搁在这年头可是真不好找。”
盛逢夹菜的筷子突然停住了,可能是最近与七组彻底脱轨的原因,连思绪都变得散漫了,这件事渐渐被他抛在了脑后。
盛逢斟酌了字句,说道:“也没什么,就是之前云海案那只受人蛊惑的女鬼,她留给我的,我看到上面的图腾觉得有趣,所以发给师父看看。”
黄戎辛知晓盛逢对于这件事情的遮遮掩掩,不过他也懒得去问,装作漫不经心地回:“带有那图腾的物件现在市面上几乎都找不到了,这么珍贵的东西,该好好收藏才是。”
盛逢应了声是,然后沉默地喝了口粥。
月明星稀,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疾驰在宽敞的高架桥上,桥下是奔腾不息的滔滔江水,忽然面包车剧烈摇摆了几下车身,刹车痕迹随着火花四溅蔓延开来,车头疯了一般地向人行道冲去。
巨大的冲击力撞断了水泥护栏,压弯了外围的铁杆,面包车直直坠入奔涌的江水中,入水时震耳欲聋的声响惊动了江岸广场上散步约会的情侣……
盛逢依旧将那枚玉佩压在枕头底下,不愧是辟邪玉,他一觉睡到天明,精神充沛,神清气爽。
早晨他照例开车去上班,刚进了招聘部就发现很多人都在窃窃私语着什么,小贾忧心忡忡地跑过来给盛逢送名单。
盛逢奇怪地问道:“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瞿小姐呢?”
小贾挠了挠头,说道:“瞿姐昨天晚上跟李嫣然去夜店,两个人回家的时候被几名潜逃罪犯掳上了车,结果车掉进梵江里,直到清晨才被捞上来。”
盛逢完全没有想到仅仅一个晚上会出这么大的事情,他连忙问道:“人救上来了吗?”
小贾说:“我早上去的时候,李嫣然还在抢救室,瞿姐倒是好好的,那几名罪犯到现在还没捞上来,怕是已经淹死在江里了。”
盛逢微微放松了些:“瞿小姐也真是命大,掉进梵江那种表面平静、暗流湍急的水中竟然也能安然无恙。等会儿把今天的任务搞定,我们去医院看看她吧。”
小贾赞同地点了点头,他和瞿雅的关系走的很近,刚进招聘部时也亏得瞿雅为他引荐,他才能几次受得领导的夸赞,如今瞿雅受难,父母还不在身边,他便自告奋勇去医院帮忙。
盛逢仍旧坐在面试官的位置上,手里摩挲着那块血玉,若不看那玉面近乎称得上是惨烈的血色,上等玉的细腻温凉,令他感到无比舒适。
瞿雅不来,就只有盛逢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呆在休息室里。
他突然感觉到空气中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接着他搁在桌上的笔忽然自己立了起来。
这一幕可把盛逢吓得不轻,他瞬间将身下坐着的转椅往后推离了桌面,警惕地瞧着那立起来的笔杆。
笔杆在一张白纸上写到:“盛组长不要怕,是谢某。”
盛逢呼出来一口气:“七爷啊,你吓我一跳,有什么事情吗?”
谢必安写到:“我等翻阅典籍,已找到盛组长阴阳眼失效的原因,应该是裹尸阵内腐烂瘴气未消所致。”
盛逢眼睛一亮:“那能找到法子恢复吗?”
谢必安慢慢写到:“自然能。有一位……不肯透露姓名的贵人已经找到了能治此症的悬露,药我已交给黄组长,每日滴三次,不出几日就能恢复了。”
盛逢心中翻了个白眼,还“有一位不肯透露姓名的贵人”,说得好像是匿了名,他就真的不知道是谁了一样。
盛逢笑道:“我记得,悬露不是露水,是种名贵的草药,长在希夷境的悬崖峭壁之上,它清晨时凝结在叶子上的水珠才是治病的精华。能得到悬露的贵人,想必世间也没几个了。”
见谢必安没有继续写下去。
盛逢继续说道:“我另外有些事情想请教七爷,七爷可否告知?”
谢必安写到:“但说无妨。”
盛逢:“黑白无常千万年辗转于人世和地府之间,自是引渡过不少亡魂,那这些亡魂生前的走马灯,想必七爷应该是看过不少。”
谢必安缓缓写到:“我与无救本就是勾魂索命的使者,亡魂的走马灯通常须得经过我们之手,方可确定是否落入轮回,盛组长对此有什么疑问吗?”
盛逢抬头望向冷气最盛的区域,说:“那七爷应该也看过沈晏的前世了?”
谢必安看向盛逢的眼神,越显复杂。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卡在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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