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我向众人秀恩爱却没有什么回应,不免有点郁闷,只好拿出我的日记本来写:闷油瓶那天亲了我。但是这句话说出来和真真切切写在纸上完全不一样,我越看越觉得羞耻,又把它划掉,改成:闷油瓶应该也喜欢我。
只是这样看着我让我觉得足够了。
等闷油瓶回来,我实在忍不住告诉他:“我和胖子他们说了……”
闷油瓶看着我,等我的下文,见我半天没吱声,困惑地问:“什么?”
我支吾着暗示:“就……我们那个,唔……就这事呗……”
闷油瓶定定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轻轻地嗯了一声,示意我继续说。
“他们……”我有点泄气地告诉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根本就不惊讶……”
闷油瓶好像弯了一下嘴角,眼里若有笑意,提醒我道:“因为我们已经结婚了。”
可是结婚和谈恋爱又不是一件事……
“其实小哥,之前我就有和胖子小花他们几个人坦白过我们这次是形婚,”我向闷油瓶道问,“所以现在我再说这个,他们才不信吗?”
闷油瓶会喜欢什么人或者主动吻谁,这件事本事就耸人听闻。
闷油瓶眼底笑意更深,他看了我一会,才摇了摇头道:“吴邪,没有人会信这是形婚。”
这是什么意思?闷油瓶是在跟我说他演技派出身,演张教授都惟妙惟肖,演结婚根本小菜一碟?可是,我差点都要脱口而出了,可是他先前演得可一点也不好,忽近忽远忽冷忽热的,才不像真结婚的样子。
我还在暗自吐槽,闷油瓶却并不打算继续和我纠缠这个问题了,我看到他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一副商量正事的样子,对我说:“下个星期日就是大婚,只剩一周时间,有件事还需要你同我一起。”
我立刻忘了前面的话题,忙问:“什么事?”
闷油瓶道:“下周三阴历初七,我想请你与我一同去祠堂祭祖。”
我一听就觉得纳闷,张家本族向来最讲究礼制,然而婚前祭祖理论上不可能带上未过门的配偶,而闷油瓶竟还在问我:“可以吗?”
“我有什么不可以的,”我有点困惑,“关键是你那边,这个祭祀应该还是比较重要的吧?我毕竟还是外姓,还未成婚就与你一起祭拜先祖,你的族人也同意吗?”
“我们已经正式结过一次婚了。”闷油瓶定定道,“你的名字已经在我族族谱上,就写在我旁边,怎还会有人不同意?”
我张了张嘴,发现闷油瓶说这话时太过严肃,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听他放缓了语气,轻声说:“吴邪,我想带你一起祭拜我的母亲。”
这是闷油瓶第二次向我提到他的父母,上一回是在向我家人出柜以后,我仍然记得闷油瓶说起如果他的父母在世,也会祝福我们。我虽从未见过他的母亲,却在幻境与梦境中有幸了解,这是把小哥带到世上的人,为了让她的儿子能在此生再见她一面自愿冰封多年,每思及此,我心里总会无端地泛起柔软,那是怎样厚重的一份爱意,得以让闷油瓶此后漫长的岁月里身于黑暗看到光明,让他的心脏跳动,血液滚烫,让他独行百年不改初心,仍然有着善良仁厚、豁达坚毅的品性。
我也确实有太多话想与她说,以小哥的朋友或者亲人,甚至是爱人的身份告诉她,她的小官如今已经成为多好的人,而以后的路,我不会再让他孤独了。
闷油瓶轻描淡写地告诉我,先前因为他的身份特殊,张家又有不可与外族通婚的传统,他的父亲和母亲一直不被族人承认,直到后来他成为族长并且有了一定能力后,才将他们的牌位移入祠堂。
他说得简单,我听得却分外难受,忍不住也学着他先前安慰我那样,走到他身边去抱了他一下,闷油瓶晚安吻也亲了我那么多下了,我这时候亲他一下额头不过分吧?
我吻了吻他,对他道:“祭祀我跟你去,要是还有谁什么异议,我就把张家也连锅端了,收编吴山居。”
三天后,按照张家的祭祖流程,同我们一起参加的还有闷油瓶同辈的几位族兄,与我预想的不同,整个仪式虽然庄重,但却十分简洁,没有半点繁文缛节和封建陋习的色彩,只是借婚姻大事勉怀血脉至亲,一看就是闷油瓶亲自安排的流程。
先是由几位长辈在家庙上香焚纸通信,向先辈烧纸上供,并把红色喜钱在每个牌位都压上一张,这就是告诉历代祖先宗亲有后人即将婚配,随后,闷油瓶在他父母牌前焚烧了祭祖疏文,并将7尺红布系在腰上,寓意披红,我则同他一道再行三拜九叩之礼。
“维公元二零一五年乙未岁十月十一堂下嗣子张起灵与吴邪新婚庆典,谨以香烛三牲之仪,致预告于本宗历代先祖考妣之神位前,恭维祖德博及儿孙……
“婚姻之礼,自古常存,乾坤定矣,应感生恩。兹当结婚之期,敬行预告之礼,伏令历代先祖默垂庇佑,新赐子孙之德,宏开婚媾之祥,福星高照,德泽汪洋。宜家宜室,万世荣昌。”
我听闷油瓶字字铿锵地宣读祭词,随他跪于张拂林与白玛的牌位之前,俯身二拜,再拜,起身时眼前已是一片模糊。再此以前,我默想过许多当下该与白玛妈妈和爸爸说的话,而当我同闷油瓶一起叩拜时,却觉得无需多言了,我仿佛听到来自雪山花海、来自那对明明相爱却无法白头的父母对我们的祝福,他们所求不过是希望我们能为家人朋友认可,希望我能同他一生相守。
仪式结束已是黄昏,太阳完全落下去了,北风刮地我脸颊生疼,闷油瓶帮我系上围巾,戴好帽子,裹得严严实实的,我的手被他紧握着,一路都没有松开。
“我的生日应当是在这个月。”临近家门时,闷油瓶才忽然开口说,“知道我身世的人有限,等我去查时大多已不在人世。”他像在和我说话,又像是喃喃自语,我转头想去看他的脸,可惜天色已晚,光线晦暗,并不能清楚地看见他的表情,只有闷油瓶出口就被寒风吹散的嗓音,在我耳边不疾不缓地叙述,“所以,我只能依靠一些推测,大致知道我的生日在十一月,至于具体日期,已经无从得知了。”
我默默听着他的声音,这是我第一次听闷油瓶讲起他的曾经,尽管我在西藏和幻境中了解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但也如他一样不可能知道得很清楚。我攥紧他的手往家里走,只觉得今天外面真冷啊,冻地我的眼睛鼻子喉咙都隐隐发酸发疼。
但是幸运的是,此时我和闷油瓶已经走进了属于我们的院子,我按亮廊下的灯,暖黄色的光线便温柔地落在闷油瓶的侧脸上。
我望着他,心里涌起无限的柔软和怜爱:“你生日那天一定是个好天气,”我对他笑了笑,道,“就像过两天我们结婚时一样阳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