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天生一对
沈惕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很难被动摇的人。
直到安无咎坐在他面前, 用一副企图拯救他的表情,要求自己为他活下来。
沈惕不清楚安无咎此举究竟是出于善良,还是出于泛滥的同理心。他有些后悔在他面前表现出想离开这个世界的念头。
如果不那样做, 或许他现在就可以明白安无咎的心了。
“安无咎,你真是个大善人啊。”
沈惕伸出两只手, 扯了扯安无咎的脸颊, 很明显视图用嬉笑的语气跳过这个话题。
“别弄我。”但安无咎没有给他跳过的机会,而且是坚定坚决地握住沈惕的两只手腕, 拿下来。
“正面回答。”
他好不容易说出这样的话,不能让沈惕就这么跑掉。
这双深黑瞳孔看起来毫不迷惘,没有任何的闪躲。
沈惕只好认输,笑了笑,“好。”
“我努努力。”
哪怕再无意义的人生, 应该都存在某些关键的节点, 就像一本无聊透顶的书, 也总有三两注脚。
沈惕想,遇到安无咎的那个瞬间, 大概可以做一个小小的标注。
注脚释义就写:赶快学会和他分别。
“你光答应是不行的。”安无咎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你这个人说的话毫无信用。”
“那怎么办?”沈惕懒洋洋盘腿坐着, 一只手托着腮, “给你打个欠条?把我这条小命押上?”
安无咎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好啊。”
说完他就打开一份电子便签, 一脸认真, “写上。”
沈惕只好照做了,他想了想,写下一段话。
[本人承诺在安无咎的要求下保证努力通关,不自找死路, 如有违反……]
“违反了怎么办?人都没了。”沈惕抬头望向安无咎,绿眼睛很迷茫。
对啊。
安无咎缓慢眨了眨眼。
沈惕自己想到一个,“那就死后被神惩罚,一直循环生前的痛苦吧。”
“这太重了。”安无咎说。
“反正我不信神。”沈惕大大方方说出自己的作弊心态。
欠条已然写好,他还在
结束了欠条的撰写,沈惕朝安无咎伸出自己的小拇指,“拉个钩吧小天使。”
安无咎盯着他的小指,不由自主就伸出自己的,勾了上去。
其实这一点用也没有,比毒誓还不如。
但指节交缠的瞬间,他的心不可否认地动了。
电子便签收回,安无咎看着上面的字迹,竟然觉得和自己的有些相似。
“你为什么叫沈惕?”安无咎说着,自己在他的名字旁边,用指尖写了一遍他的名字。
果然笔锋有点像。
安无咎又补充,“你长得不太像中国人。”
要说东方的气质和神韵,沈惕是有的,只只是他的眼睛和骨相看起来又不像。
“给我起名的人喜欢惕这个字。”沈惕说得很简单,因为时间久远,他也只记得个大概。
安无咎没有追问是谁取名,只盯着便签,“我也喜欢。”
他脑子里忽然出现一些之前没有过的画面,似乎是一些被丢失的记忆。
第一次,安无咎看到了早已印象迷糊的父亲,尽管他的脸还是不清晰的,可他就在年幼的自己身边,握着他的手,用一支陈旧的钢笔,教他写下一个惕字。
[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住,要保持警惕。
人不可能永远不犯错,只有心怀戒惧,才能化险为夷。]
这是父亲对他的提点与教诲。
安无咎皱起眉,他不知道这份记忆的真假,如果是真的,他和沈惕未免有太多共同点。
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你不是饿了?我点了吃的。”沈惕起身开门,之前的那位前台给他们端来餐盘,还特意往里瞅了一眼,见安无咎已经换上了睡袍,而沈惕还整整齐齐一身,调笑道,“帅哥,效率不行啊。”
沈惕懒懒靠在门框上,接过吃的笑了笑,“体力活,得先吃点儿攒攒力气。”
说完他关了门,上好锁,将吃的拿给安无咎,“你洗澡的时候我点的,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凑合吃吧。”
安无咎看到米饭和汤,很满意,“我很爱吃这些。”
沈惕觉得安无咎的善良很多时候不止是他的软肋,更是他的某种武器。
尤其对他这样的人,简直无往不利。
他们在游戏里省略了进食的过程,最多啃点面包,回到现实能吃上热腾腾的饭,竟然有种隔世之感。
安无咎吃得很慢很安静,他在观察。沈惕似乎是不太喜欢吃东西的,他只爱吃糖,而且很嗜甜,不知道是怎么长到这么高的。安无咎没有劝他吃饭,只是想着离开的时候在附近买包糖。
草草吃了点,他便躺下了,手腕的伤没有好全,偶尔隐隐作痛。
等到沈惕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安无咎已经睡着了,他弓着背蜷缩身子,是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受伤的右手放在胸前,像个孩子。
“说冷又不好好盖被子。”沈惕把擦头发的毛巾扔在床头柜上,弯下腰把被子拉过来,替他盖上,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害怕吵醒安无咎,可他忘了这张床的床垫是用水填满的,无论他多么谨慎,躺下来的一瞬间,水的平衡就打破了。
沈惕的位置下陷,所以一旁的安无咎便直接滚到他的身边,紧紧地挨上他的胸膛。
两人面对面侧睡着,在这个水床的怂恿下莫名其妙变成拥抱的姿势。
但安无咎没有醒,他太累了,所以沈惕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姿势僵硬地侧卧。
他可以清楚地闻到安无咎头发上残留的洗发水香气,明明是很劣质的水果香精,但在他的身上就变得好闻很多。
安无咎熟睡时会下意识地蜷缩,像只受伤的小动物,而不是那个企图弄清一切保护所有人的可靠青年,他本能地靠近暖源,所以几乎是把自己埋进了沈惕的怀中。
你很冷吗?
沈惕在心里悄悄地问。
睡梦中也努力汲取热量和安全感的安无咎给了他答案。于是在安无咎第二次试图将自己的脸埋进沈惕颈窝的时候,他伸出了双臂,调整姿势,好好地将安无咎抱在怀中。
是你要抱的。
沈惕对听不见的安无咎说话,其实是说服自己。
但他们完美嵌合在一起,像两块本就严丝合缝的碎玉,合该在一起。
沈惕是很难入睡的人,他认为自己不需要睡眠,又有太多繁杂的思绪侵占了他的大脑,无法阖眼。
但这一夜,听着安无咎的呼吸声,他很快地入睡了。
他做了非常怪异的梦,梦中安无咎踏入一座神庙之中,毫无征兆地砸毁了神庙中供奉的古神,最终一把火将一切烧个干净。
但沈惕不知道梦中的自己在哪里,他试图在大火里外寻找,还没有找到,就醒了过来。
他是被滴的一声吵醒的,但不是源于自己的游戏面板或其他通讯设备,而是枕边人的。
沈惕忍着困倦睁开了眼,没想到安无咎连基本的锁屏都没没来得及设置,消息直接以投影的方式展现出来。
是钟益柔发来的。
[无咎,你上次的全身扫描结果我忘记给你了。结果很奇怪,你浑身有45的骨骼都替换成了金属的,据我所知这样的技术目前甚至都没有几个科研机构掌握过。
我第一次看到你裸露的腕骨,就发现这个金属骨骼上的编号和代码,好像是跟沙文公司有关的。我昨晚给尔慈看了扫描结果,她好像是知情的,但不完全确定,可能得你亲自来,她才愿意说清楚。我可是帮你逼问了一整晚啊。]
沈惕在被动的情况下看完了整条消息,大概是对安无咎身上的疑点早有怀疑,所以并不意外,第一反应竟然是恶作剧。
于是他回了一条语音消息。
“你一整晚做的事就真的只是逼问?”
发出去之后,愉悦感爆棚,沈惕变本加厉,故意憋出晨起后沙哑的音色,压低声音又录了一句无比绿茶的话。
“哦对了,无咎昨晚太累了,现在还在睡,一会儿醒了我会转告他的。”
没过多久,他就收到钟益柔可绕地球一圈的问号。
成就感十足,沈惕的困倦一扫而空。
安无咎还睡在他怀里,长发散落在身后,白色的日光软刀子一样刺透玻璃窗,照在他的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分外清晰。
这个时候沈惕才愿意相信,安无咎不是被制造出来的完美机器,是个可爱的人类。
他的浴袍在睡眠中解开了,大半个胸膛都露了出来,黑线缠绕出的瑰丽花朵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仿佛是鲜活的。
沈惕脑子里某个瞬间是起了邪念的,他自认不是好人,也有庸俗的,但不至于趁人之危,对前一晚试图拯救自己的家伙下手。
所以他抽出手,打算替安无咎拉好浴袍,重新系一下带子,可就在他合拢浴袍,手指放在带子上的时候,好巧不巧,安无咎醒了。
那双修长雪白的手抓住了他的手。
“大早上的……你想干什么。”
这懒洋洋的语调一听就是变了的安无咎。
果然,沈惕一抬头,对上他因调笑而弯起的眉眼。
现在说自己是给他穿好衣服,全世界也只有处于极端善良面的安无咎会相信。
但偏偏他变了。
沈惕想着解释,但下一瞬间就被翻身的安无咎压在身下,刚刚才系好的浴袍半边沿肩头滑下,肩头又被长发堪堪覆盖,欲盖弥彰。
“昨晚睡得好吗?”安无咎屈起的指节缓慢刮过沈惕高挺的鼻梁,另一只手却掐着他的脖子,一边是,一边是威胁。
“你想干什么?”沈惕把方才安无咎的话还给了他。
安无咎几乎要抵上他的额头,“你都签了卖身契给我了,不是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吗?”
“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到了这份上,沈惕还颇有兴致地解释他立下的欠条,仿佛真的不感兴趣。
“那不是卖身契,是我为你留着这条命,至于这条命要怎么用,是我自己的事吧。”
安无咎凑到耳边,轻轻喊了他的名字。
“沈惕。”
“你不满意我这样吗?还是你比较喜欢纯情一点的?”安无咎的语气带着笑意,“我可以装啊。”
沈惕的两种情绪在挣扎。
但他其实明白,这种状态下的安无咎只是为了好玩,为了恶趣味,想要看他失态,以此获得恶劣的满足感罢了。
或许是不甘心,沈惕甚至有些不满,有种莫名的赌气。
他将双臂枕到脑后,完全不碰安无咎。
“你变回去之后会后悔的。”沈惕说。
安无咎笑了,“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你也会后……”忽然间,安无咎皱起了眉,话没有说话舌头就好像打颤了似的,突如其来的头痛令他太阳穴都狠狠跳了几下。
然后就突然变回去了。
他刚刚到底是发什么疯啊。
本来安无咎已经习惯自己在两个极端里跳转的怪异体质,可唯独面对沈惕这样,他完全接受不了。
安无咎的脸上有茫然,也有掩饰不了的懊悔,在醒悟的瞬间尴尬而迅速地从沈惕的身上爬起来,穿好已经散开不成样子的浴袍。
沈惕很敏锐地发现他变回来了,几乎是本能反应地拽住了他的手臂,将躲避的他拽了回来。
立场顷刻间转换。
“刚刚不是很厉害吗?”
把柄一下子被拿捏在他手里。
“刚刚我……”安无咎试图解释那不是自己的想法,但这其实在某种意义上也有撒谎的成分,所以他顿住了。
沈惕刚刚说他会后悔,现在他的确非常非常后悔。
但沈惕却笑着问。
“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64、身世由来
安无咎仿佛忽然间丧失语言能力了, 只能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望着沈惕。
沈惕的瞳孔仿佛阳光下璀璨的碧湖,深不见底。
“你想做什么?”安无咎下意识开口。
他说完,沈惕忽然笑了出来, 或许是隔得很近的原因, 又或许是因为窗外的阳光直射进来,安无咎这时候才发现,原来沈惕的睫毛颜色这样浅,几乎是半透明的。
“你笑什么?”安无咎问。
沈惕抬眼看向他, 脸上还憋着笑, 最后只伸了手,捏住安无咎的脸, “你这个人,聪明的时候明明那么聪明, 傻起来也真是傻得要命啊。”
安无咎没来由有些失望。
一点点失望。
“跟你开玩笑的。”沈惕伸手, 把安无咎肩头的头发拨到他身后, 对他笑了笑, 说了钟益柔打电话过来的事, “收拾一下, 我们走吧。”
“好。”
退房的时候前台还是昨晚那一位,她盯着并肩出来的两人,“两位小帅哥,昨晚睡得怎么样啊?”
沈惕转了转脑袋,手扶着脖子故意装出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 “太累了,没睡好。”
“哟哟哟。”前台姐啧了几声,一双大眼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最后锁定了安无咎锁骨处的红印, “昨晚还打幌子要两间房,得亏姐姐我成全。”
沈惕顺着她的眼神往安无咎脖子那儿瞟了一眼,见沈惕盯着,安无咎自己也低头,摸了摸脖子。
还了卡,两人转身离开。
“再来啊,下次我给你俩留间大落地窗的!”
安无咎下着楼梯,瞥了眼沈惕,见他还在憋笑,于是解释:“锁骨那儿是我自己搓红的。”
沈惕长长地哦了一声,两手往身后一背,长吁短叹,“害得我名节不保啊,明明我这么守身如玉。”
看沈惕这个死样子,安无咎一瞬间萌生了揍他一顿的心,“我打人很疼的。”
沈惕笑了,“确实,已经领教过了。”
路上安无咎再次联系了钟益柔,刚接通,那头的她就大呼小叫,只问安无咎是不是已经被“那个”了。
“被?”安无咎的重点出奇得歪,“我为什么是被那个了?”
一旁的沈惕本来在喝自己刚买的巨贵无比的有机苹果汁,听了安无咎的话差点呛着,笑个不停。
“这不是重点吧?”钟益柔感叹了一声,听到安无咎说昨晚早早就睡了才松了口气,给了他们一个地址让两人过来。
可安无咎听见那头吴悠一直说着,“我去接,我去接无咎哥。”
“好好好。”钟益柔只好应允,“路上小心。”
于是安无咎和沈惕就在指定地点等着。手里的苹果汁喝了一半,沈惕递过去给安无咎,“尝尝?”
安无咎没多想,含住吸管,喝了一些。
意外的很好喝。
“都给你了。”沈惕见他喜欢,便把玻璃瓶也给他。
这里到处都是屏幕,真实的LED屏、虚拟的投影屏幕,大大小小拼接在一起,拼成一堵巨大的墙。安无咎喝着果汁随意往四处望,无意间看到最大的那块屏幕,里面是个军用科技的CEO,正在发言。
字幕上显示着,这是他第一次公开发表言论,为之前的飞行器大范围失控造成的伤亡致歉。
“你看什么这么认真?”沈惕转头瞄了一眼安无咎。
“你看那个人,”安无咎指了指,“不觉得很眼熟吗?”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沈惕看过去,屏幕上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谈吐不凡,但他那张脸……
活脱脱就是吴悠的中年版。
“这个人该不会是吴悠他爸吧?”沈惕脱口而出,可仔细想想,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如果吴悠的父亲真的是军用科技公司的高层,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孩子进入圣坛这种地方?
安无咎也想知道。
他忽然想到之前吴悠认出他脖子上花的种类,那个时候钟益柔就说过,认识这种稀有观赏花卉的,不会是一般家庭的小孩。
于是他搜索了一下这个男人,没有照片,也姓吴,从他的父亲手中接管当前的军用科技公司,和妻子从小相识,感情非常好,但因为基因问题一直没有生育,还是借助了当时沙文公司最新的技术才成功有了一个珍贵的小孩,也正是因为这一成功案例,沙文才能在当时推广这项技术。
这篇报道写得竟然很是动人。
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珍贵的孩子,怎么会被允许进入圣坛?
屏幕上,短暂的致歉已经结束。好巧,此刻画面中已然换作科技公司最新的广告,里面的飞行器对于普通人来说几乎是天价。
而不远处的另一块屏幕,正实时播报着关于圣坛的内容,一个装扮奇异的男人语调高亢地向所有人宣布圣坛今日出现了多少多少名幸存者,路边不少人驻足围观,仿佛斗兽场外的观众。
生与死刺激着他们早已麻木的感官。
没让他们等太久,吴悠很快便接到了他们。
沈惕没提方才那个男人的事,只一味看窗外。一向和他斗嘴斗惯了的吴悠都有些不习惯,从后视镜里看他们两人,“昨天发生什么了吗?怎么不说话。”
安无咎摇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吴悠,从上一轮的副本我就在想,能不能想办法让你退出圣坛。”
吴悠比他想象中还要冷静,“不可能,很多人赚了钱想撤出来,但都失败了。”
“你还很小,本来应该有很好的未来。”安无咎对他说,“如果我们一直可以匹配在同一轮游戏里,我还能护着你,但我很担心,万一不能分在一起……”
吴悠忽然笑了,他很少会笑。
“无咎哥,我没有什么很好的未来。”
“你的父母呢?”沈惕开口,“他们不会担心你在圣坛随时可能有危险吗?”
吴悠沉默了几秒,空中的飞行器交错忙碌地行驶,像是四散的飞鸟。
“你可以理解为我没有父母。哪怕我突然死掉了,可能只会像处理垃圾一样,把我清理干净,这和圣坛不是很像吗?”
“不是这样的。”安无咎盯着他的背影,“吴悠,你并不是无人在意,至少还有我们,如果你不想说,我们不会逼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再那样想了。”
很多时候吴悠都觉得,拒绝安无咎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所以哪怕他再悲观,也点了头。
后视镜里,他看见安无咎松了口气,后背踏实地靠在椅背上,某个瞬间,一直对自己的事绝口不提的吴悠,有了一些倾诉欲。
“其实……无咎哥,我和那个道士一样,上一轮游戏里的故事,也有和我的经历类似的部分。”
他一说出口,安无咎就意识到一种可能性。
但这太离奇,他在心里想着不要是真的。
“我其实不能算是真正的自然人。”吴悠想或许下次再也见不到他们,所以难得坦荡地承认,“简单来说,我是按照某个有钱人家的小孩克隆出来的人。”
果然,最后的结果还是如安无咎所料。
“为什么?”沈惕问。
“因为那个孩子和A02一样有病,不只是心脏病,还有很多七七八八的小病,总之生下来之后的基因检测就已经预言好了所有会发生的事。”吴悠说话的样子镇静得不像他这个年级该有的模样,一口一个“那孩子”,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所以他们在生下他不久后就克隆了你。”安无咎说。
“差不多吧。”吴悠望着远处,“不止是我,据我所知就已经有五个以上,我可能就是第六个。和A02的克隆体不一样,我没有被植入记忆,可能这项技术还不够发达,我被养在他们其他的房产里,从小就被灌输我就是他们的孩子。”
“但其实我……”吴悠按下刹车,“我只是要为那个孩子提供心脏而已。”
安无咎垂下眼,他不知道应当如何安慰吴悠。
“前五个都因为技术还不够达标或早或晚地死了,有的是直接夭折的,哦对,”吴悠想起来,“还有一个是为他换了肾脏,那孩子有免疫方面的疾病,在我这一代做了基因编辑,改良了。”
“你怎么发现的?”沈惕头靠在玻璃窗上,歪头看着吴悠的侧脸。
吴悠吸了口气,“我在别处长大,他们夫妻俩偶尔会来看我,但他们一直很忙,很少来,所以他们为我安排了保姆、管家,还有一个玩伴,比我大几岁,他们说他是我的‘表哥’。”
沈惕很快就明白,为什么吴悠对安无咎异常的好,恐怕也是有移情的原因。
“那个哥哥是对我最好的人,我经常因为父母不在身边发脾气,不高兴,都是他照顾我,关心我,教会我很多。”快要到了,吴悠操作着飞行器准备降落。
“后来呢?”
“后来……我不小心看到了管家给那对夫妻的报告,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告诉了他,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连我哥也是不知情的,后来他说我们一起逃出去,我答应了,但那个时候我才十二岁,我们的计划不够周密,很容易被发现了。”
吴悠停好了飞行器,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然后他为了让我走,自己转移那些人的注意力,被他们乱枪击毙了。”
安无咎眉头紧皱,在吴悠开舱门离开后,才后知后觉地下去。
他没办法想象,一个12岁的孩子经历这一切。
被欺骗后幡然醒悟,原来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谎言。
想要逃离这样的生活,唯一可以信赖的兄长也因他而死。
死在了他的面前。
难怪他不爱说话,这个世界给他的痛苦已经够多了。
多到可以安静接受。
“后来我就一个人生活嘛。”
吴悠两手揣在兜里,假装很轻松地对安无咎说,“可不要小看我,就这么几年我还攒够钱买了一张便宜的公民芯片,还给我自己改了名。”
沈惕靠过去,走在他俩的身后,“原本是什么名字?”
“就是那个小孩的名字啊,叫吴优,优秀的优。”吴悠给自己套上连帽衫的帽子,“我不想连名字都是别人的。”
既然自己全身上下最宝贵的就是这颗心,那就叫吴悠吧。
和吴优不一样,他什么都没有,但至少有一颗健康的心脏。
他们来到的地方是杨尔慈的住所,一栋高耸入云的公寓,但里面鱼龙混杂,刚到电梯口,就正面遇上一个浑身刺青的赤膊壮汉。
他们进了电梯,安无咎伸手,揽了一下吴悠的肩,“这个名字改得很好。”
吴悠有一瞬间的委屈,抿了抿嘴唇,忽然间沈惕卡进两人之间,一只手臂揽住一个人的肩膀,拍了拍,“看你这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允许你加入我们俩的家庭了。”
“你跟谁俩啊?”/“什么家庭?”
吴悠和安无咎异口同声,但都没能从沈惕的魔掌中挣脱。
沈惕叹了口气,又感叹似的喊了句老天,然后闭上眼。
从电梯反光的内壁,安无咎看到他的动作,“你在干嘛?”
电梯门打开了,56层。
“我在祈求老天让我们一家三口在下一场团聚呀。”沈惕一本正经。
吴悠嫌弃地作出呕吐的表情,“是一家三口,我是你爹。”
“哎你这孩子。”沈惕想揪他衣领,没揪住让他跑了。一转头,安无咎嘴角挂着很淡的笑意。
沈惕故意说:“你还笑,小兔崽子都让你当他儿媳妇了。”
安无咎反应了一下,一巴掌直接打在沈惕的手臂上。
“疼疼疼……”沈惕摸着自己被打的地方,听着不远处吴悠骂他“神经病”,觉得自己好惨。
“你变了。”他惨兮兮地望着安无咎。
安无咎瞪了他一眼,“是你先乱说话的。”说完,他便有些心虚地跟着吴悠走了。
沈惕在后头大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这肯定就是我以后的家庭地位了。”
钟益柔为吴悠和安无咎开了门,她的头上还包着浴巾,身上穿的是和她气质一点也不相符的黑色真丝睡衣套装,脸上敷着面膜。
“快进来。”
“搞得跟你自己家一样。”吴悠小声吐槽。
“可能人家是未来的女主人呢。”沈惕在他们身后笑道。
来得真快。
安无咎回头望了他一眼,正好对上沈惕的挑眉。
“闭嘴。”钟益柔对沈惕使了个眼色,“别乱说话。”
杨尔慈所住的公寓不小,但里面空空荡荡,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和私人物品。
“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沈惕四处打量。
“她刚搬到这里,还是临时随便找的。”钟益柔感叹,“真是个富婆啊。”
“难怪某些人目的不纯。”吴悠瞟了一眼天花板。
钟益柔伸手捏住他的脸蛋,“我看你还是不说话比较可爱。”
杨尔慈从一间房里走出来,对安无咎点了点头,“餐桌上有益柔刚刚做的吃的,你们饿了可以吃。”
没想到他们三人同时面露难色,连连摆手。
“不吃算了。”钟益柔拉过安无咎,“就直接进入正题吧,我把你上次的扫描结果投影出来。”
说完,她就拿出一个小小的遥控,按了一下,米白色的墙面上出现完整的立体扫描结果。
的确,安无咎看到,人类骨骼是白色的,而他的身体里,有很大一部分都不是纯白色。
为什么他会被替换了这么多的金属骨骼。
“你看这里,我放大给你看看。”钟益柔点击了两下,画面放大,骨骼的细节显现。
沈惕拉着一张椅子坐到了安无咎的身边,歪着身子,长腿往外伸,人习惯性往安无咎身上倒。
“就算是你完好的原生骨骼,也有过碎裂后二次生长的情况。”钟益柔给他指出上面的痕迹。
“会不会是之前出过意外?”沈惕的头靠在安无咎的肩上,“比如从高处摔下来过。”
安无咎努力地回忆,仍旧无法从自己的记忆中搜寻到类似的事件。仿佛他的记忆不断地给他施加某种暗示,告诉他,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很普通很平凡的人,是一辈子也不会遇到大风大浪的类型。
“很有可能,而且如果真的是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又救活,头部受到重创,也有可能失忆,虽然我觉得按照全身换骨骼这种救法,应该伤得挺重的,能救活都是个奇迹了。”
钟益柔又给他看了他身上的金属骨骼,“看到了吗?这些小的编号。”
杨尔慈手里拿着一杯咖啡,靠在墙柱边,“如果我没记错,这种强度和密度的金属骨骼还没有在市面上流通,你能接受这样的手术,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你是招募到的临床志愿者,第二,你和沙文这种公司里的科研人员有密切关系,可以让他们其中的某个人不计代价地为你更换骨骼。”
安无咎听完异常的冷静。
无论哪种可能,只要有这身骨头,他总会追踪到来源,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能完成这种手术的地方并不多,只可能是掌握最尖端资源的公司。
他看向杨尔慈,“你为什么会离开沙文?圣坛这样的地方只会浪费你的才能。”
“我要找人。”杨尔慈垂了垂眼,“而且沙文的核心研究部门现在已经烂透了。他们好像都被控制了,完全丧失理智。”
她的眼神仿佛陷入沉思。
这不应该,研究部门的人应当都是最顶尖的科学家。
为什么会丧失理智?
“你骨骼的问题最好是能找到当初帮你做手术的人。”杨尔慈转移了话题,“只有他可以保证后续的维护,虽然金属内骨骼的强度大,但是一旦再受一次重伤……”
“你可能真的会瘫痪,再也站不起来。”
65、回归圣坛
杨尔慈说完, 歪在安无咎肩上的沈惕坐起来,望向他。
他倒是十分淡然,没有半点恐慌。
“那就把找到这个人列为第三个目标吧。”沈惕对安无咎说。
安无咎垂下眼, 嘴角抿起一丝笑意。
“好啊。”他轻声回应。
杨尔慈看起来一张冷面, 但生活能力倒是很强,见他们仨都不怎么想吃钟益柔做的饭,于是自己动手,很快就弄出几份蔬菜烘蛋和烤吐司。
“随便吃点吧。”
“闻起来好香。”
“我炒的蛋也很香啊。”
“原来那个黑漆漆的是炒蛋啊。”
大家在餐桌前落座, 插科打诨, 有说有笑,这间空荡荡的房子许久没有这样热闹过, 令杨尔慈感到几分不真切,自从她只身闯入圣坛, 就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有人陪伴的感觉。
安无咎咽下吐司, 对吴悠说:“上个游戏你们被电击, 那个时候我就不太想让你继续进入圣坛了。”
吴悠其实早就看出来了, “但这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
杨尔慈握着咖啡匙, 搅了搅, “圣坛里的人比我想象中还要多,当初上线不到一天,登入ip就已经覆盖全球了。”
“那么多人进来干嘛?这么危险的地方。”钟益柔不太能理解。
“不只是为了钱。”杨尔慈说,“很多什么都不缺、含着金汤匙的人都进去了,只是为了寻求刺激。”
安无咎一直很好奇, “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可以运营圣坛这种游戏?如果是普通的虚拟现实游戏也就罢了,可这个是关系到性命的。”
“这是全球目前几个最大的跨国科技公司联合做出来的,现在没别的更大的组织了,连政府也管不住他们。”钟益柔放下抱住湿发的毛巾, 甩了甩头发,“说起来里面也有沙文,他们提供了最重要的神经接入技术,游戏舱也是他们造的,全世界都有他们的游戏工厂。”
安无咎仍旧觉得奇怪,“可这么大的项目,即便是富可敌国的跨国企业,没有利益可以榨取,为什么要运营这些,做慈善?”
这的确可疑。
“谁知道呢?”钟益柔耸耸肩,“或许这里面有他们可以获利的环节吧,万恶的资本主义。”
“一开始我也觉得很奇怪,不仅仅是没有盈利这一点。”杨尔慈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咖啡杯的内壁,双眼微微眯起,像是陷入回忆之中,“圣坛的测试版刚上线的时候,我还在沙文里,那个时候圣坛的宣传力度就让我觉得有些过分了,一个虚拟现实游戏,竟然将宣发做到铺天盖地的程度,连公司内部都到处是测试连接。”
沈惕手托着腮,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在桌上画圈圈,“还有专门的媒体公布圣坛的幸存状况,不简单啊。”
安无咎想想还是觉得不太对,“我失忆了,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不过,圣坛最开始测试的时候没有提过登出游戏的方法吗?如果大家都清楚进去了就不能出来,应该不会有那么多人登录吧?”
“这是个好问题。”钟益柔往椅子上一靠,“最开始测试的时候是可以随意登出的,而且不需要玩家进入游戏舱,当然了,游戏体验也没这么真实。后来正式版本推出的时候就变了,反正,就在我进入第一个热身赛的时候,就发现游戏面板上找不到退出按钮了。”
杨尔慈点头,“副本里出现真实的怪物,很多玩家觉得危险,想强行退出,都被游戏视为犯规操作,不是死,就是进入了惩罚栈。”
“圣坛的开发团队没有给出解释吗?”安无咎问。
“有。”杨尔慈站起来给自己倒水,“他们说这是游戏更新时出现的bug,让玩家稍安勿躁,但后来他们又说圣坛进行了自我学习和迭代,已经超出他们的控制。与之交换的是圣坛的积分池也出现问题,不受控制地暴涨,导致玩家得到的奖励也远远大于之前的。”
安无咎明白了,“所以在这种诱惑下,还是有人愿意继续玩下去。”
“对。”杨尔慈微笑,“即使挥霍的时间只有24小时,也比一直穷困下去,更有吸引力。”
距离回归圣坛游戏舱还有七个小时,大家填饱了肚子,在杨尔慈的公寓里休息,安无咎明明晚上睡得很好,可又莫名感到困顿,于是倚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小憩了半小时。
很短的时间,但他好像做了很多很多的梦。
这个梦与之前的有些类似,梦里的自己依旧很小,也是站在门外,从门缝里望,只是这一次,他看到的不是母亲,而是父亲。
父亲坐在房间内的书桌前,翻开了一本沉重而古老的书。
他不知道父亲看到了什么,只见他连贯不断地念着语调古怪的字句,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异声音,仿佛在重复着未知的密语。他像个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的科学怪人,又像是某个不可言说的宗教的狂热信徒。
而当梦中年幼的安无咎在门外呼喊父亲的时候,房间里的男人转过了头,他的双眼被黑色填满,空洞笔直地望着自己,如同能够将一切吸入其中。
而桌面上那摊开的书中竟骤然钻出无数根摇晃颤动的蛇尾一般的东西,黏滑而湿润的触手沿着桌面向下,猛地朝安无咎袭来。
门缝外的安无咎仿佛被抽干了全部的气力,丧失了反抗的能力,就这样被这些粗壮而滑腻的触手紧紧缠住,快要窒息。
沈惕趴在桌边,一直盯着靠在沙发上看风景的安无咎,谁知他看着看着就睡着,本来想过去逗他,但又怕吵醒,于是沈惕静静地观察了好久。
不知是冷还是别的,安无咎的手一直在抖,看得沈惕心神不宁。
最后他还是悄悄走过去,把自己身上的风衣外套脱下来,轻手轻脚盖在安无咎的身上。
但或许还是不够小心,扯衣角的时候吵到了他,沈惕刚蹲下,安无咎就一个翻身,抓住了他的手臂。
沈惕的心猛地跳了一跳。
但他并没有醒,而是在睡梦中皱眉,迷迷糊糊好像还说了梦话。
沈惕听不清,于是凑近了些。
“救……”
要摇醒他吗?
梦里太痛苦了。
安无咎感觉自己被这些触手绞杀到失去最后一丝空气,无法思考,甚至无法呼救。
没有人来救他。
就在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瞬间,安无咎猛地睁开眼,从梦中惊醒。
并没有什么触手和蛇尾,他第一时间看到的是沈惕的脸。
而他在睡梦中还抓着沈惕的手臂。
“怎么了?”沈惕很自然地拨了拨他的额发,“出了好多汗。”
“没事……”安无咎有些喘,平复过后才开口,“我总是会做一些很奇怪的梦,梦到一些非自然的现象,很可怕。”
他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沈惕的衣服,内心的恐惧消散许多。
“应该是太累了,所以做噩梦了。”沈惕将他拉起来,“昨晚也做了?”
安无咎摇头,“没有,昨晚睡得很好。”
大概是他近期睡得最好的一次。
“可不是嘛,”沈惕捶了捶自己的肩膀,故意说,“我胳膊到现在都是麻的,也没有人给我按一按。”
吴悠本来端了杯水朝他们走来,走着走着就顺道喝了一口,一听见沈惕的话,直接把水吐回杯子里,转头就走。
24小时的闲逸时光过得很快,比起在游戏里厮杀和搏斗,现世就算再兵荒马乱,也是珍贵的。
夕阳像是浸开的血,染透了这座城市的天空,他们再一次回到游戏工厂,准备投身新的战场。
“对了。”吴悠想起来什么,“无咎哥,上次热身赛你的奖励卡还没抽呢。”
他这么一提醒,安无咎才想起来原来自己还有奖励没有兑,“对,差点忘了。”
“进去之后就抽吧。”吴悠弓着腰钻进他右边的那座游戏舱中躺好,等候玻璃门关上,“说不定可以抽到稀有道具。”
沈惕在安无咎的左边,“抽个弹出卡,把小鬼头弹出圣坛。”
“把你弹出去!”
“吵死了你们俩。”钟益柔卷了卷自己的头发,盯着逐渐关上的玻璃罩,“拜托了这次给我分个能好好赚钱的游戏……”
营养管自动地从舱内冒出,扎入他们的手臂和脖颈。
游戏舱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数据库接口已连接。”
“正在载入幸存数据。”
“加载中——”
“环境配置成功,变量初始化——”
“幸存者们,欢迎回来。”
舱内的他眼前一片纯白,什么都看不见。
“正在加载热身游戏配置。”
失重状态下,身边的纯白空间忽然间闪动起来,彩色的数据格开始涌入其中,堆砌成逐渐真实的画面。
最终,一片刺目的白光闪过,安无咎缓缓睁开眼,适应新的游戏环境。
此时此刻,他初始化在一个环绕式的沙发卡座上,沙发围绕着一张矮桌。这里的空间很小,但看装修十分豪华。除他以外还有五个人,看到吴悠的面孔,安无咎有一瞬间的安心。
至少自己可以照看着他。
但下一秒,他的心就沉了下去。
扫视了一圈,安无咎没有看到沈惕的身影。
这次没有匹配到一起吗?
尽管他对此有着足够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心中始终抱着一丝侥幸,以为再次醒来,就能看到沈惕的脸。
除了吴悠,剩下的全部都是新面孔。
“欢迎各位,你们都是上轮游戏的幸存者,也是人类中勇敢与智慧的代表。”
这样的说辞令安无咎感到不适。
他们的勇敢也好,智慧也罢,都是被这个游戏逼出来的。
“
“等一下。”吴悠开口,“这次游戏只有这么几个人吗?”
圣音为他解答。
“当然不是。”
“本轮热身赛与之前的有所区别,各位并非是本轮游戏的全部玩家。”
安无咎意识到什么。
还有可能。
“由于玩家众多,本轮游戏所有参加的幸存者被随机分为九组,每组六个人,一共五十四位。大家在组内进行热身赛的比拼,最终的获胜者将获得投票的机会。”
“投票?”坐在安无咎斜前方的一名红发西方男人质疑,“难道不是奖励?”
“这次的奖励不是那么容易。”圣音说。
“九个获胜者将有投票选择赛制的机会,以多数计,并且你们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小小的优势,各位胜利之后就会获悉。”
“
他们的眼前出现五粒骰子。
安无咎皱了皱眉。
难道要赌博?
“大话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