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课的老师麻烦得很,动不动就拿通报批评威胁人,还是少招惹为妙。
夏惊蛰懒懒起身,随手将还未点过的烟扔进垃圾桶,像他来时那样,从连通天台的窗户里翻了出去——门早锈死了,这是唯一的出入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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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平无奇的一天,平平无奇的生活,如果不生变故,大概还属于平凡但美好的范畴。
变故发生在傍晚时分,安然坐在教室听了一下午金属摇滚的夏惊蛰心血来潮,决定溜出校门吃顿晚饭犒劳自己,顺便补充临近弹尽粮绝的天台储备库——甜食、泡面和压缩饼干。
还要顺便买几罐可乐……他的思绪陡然一顿,以某种野兽般敏锐的直觉意识到了什么,本能地压低身体往前一躲。
堪堪躲过夹风横扫而来的棒球杆。
“现在流行用这玩意儿偷袭吗?”敏捷地翻滚落地,夏惊蛰缓缓站起身,望着不远处三个手握棍棒、看起来比他年长许多的社会青年,眼底浮起一抹发自内心的调侃,“就这?”
“少说废话,人呢?”为首的小混混一把撂下铁杆,金属制品的末端撞击地面,发出让人牙寒的动静,在无人宽巷间隐约回荡。
“找人就去报警,”他无意闹大,也懒得浪费时间,面无表情地上前两步,站在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内,几乎是面对相贴,眼底的戏谑烟消云散,只剩下刀锋寒芒般锐利的冰冷——分明是平视的角度,却如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手一般,“我也接这种委托,前提是你,不,你们那个老大……付得起报酬。”
说罢,还未等对方有所反应,夏惊蛰蓦然伸手抓住那根拄地的铁杆,借着抓握的力道扭身而上,一脚踩上找茬者的额头,干净利落,不留余地。
失去平衡的混混眼前一黑,向后仰倒,不偏不倚砸向其中一个同伴。在他丧失视野的几秒间,一声惨叫从耳边传来,是另一个同伴被他手中的铁杆殃及,捂着腹部发出的。
“好好养伤,”少年清澈的嗓音如同丧钟,自遥远的地方传来,令人心惊,“还想进急诊室吗。” -
天色渐晚,夕阳沉进夜色里,融成漫漫一片血红,有些倒胃口。
被飞来横祸般的插曲影响了心情,夏惊蛰也不想再回学校上晚自习,打算随便找个地方解决晚餐——反正傍晚直接回家的走读生多了去了,也不差他一个。
然而还没等他想出个目的地来,视野边缘陡然一晃,闪过了某个熟悉的身影。
他停下脚步,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黑外套,似曾相识的书包,还有额间明晃晃的纱布贴……
是个傻逼,姓枕。
对方显然也看见了他,脚步一顿,直直向他走来。
冤家路窄,想无视也晚了,夏惊蛰抓了抓头发,无端有些烦躁——他看惯了来自他人的恶意,其实已经很少这么明确地感到心烦了,然而或许因为时机特殊,枕霄对他的厌恶太直白又太莫名其妙,短短一瞬的对视里,他居然尝到了某种久违的、陡然炸开的不爽。
可能还带了一点儿幼稚的连坐心理。
对方在距他一步的地方停下来,背对着夕阳,看不清神色,似乎在等他先开口。
夏惊蛰不想看他的眼睛,只能转而望向别的地方,并不想跟他浪费时间,语气冷硬:“你怎么在这?”
枕霄漠然道:“回家。”
“……你看见了?”他指的是几分钟前那段称不上打架的插曲。
枕霄双手插兜,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不点头也不摇头,似乎觉得这么吊着他很有意思——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夏惊蛰忍无可忍,握紧拳头作势要动手,他才退后一步,坦然道:“嗯,看到了,你一个打三个,很厉害。”
“他们先找麻烦的,再说我也没动手,脱身而已。”意识到自己的解释有些多余,夏惊蛰皱了皱眉,话锋一转,冷声道,“别传出去。”
“嗯?凭什么。”
“凭我给了你一块巧克力,傻逼。”
枕霄对他话里的怒意置若罔闻,沉默片刻,无辜又理直气壮地略微歪头:“不够。”
眼底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狡黠,又被大片橘红云霞的倒影吞没。
“但我现在饿了,”他看着对方半长的黑发,慢悠悠地补充道,“一顿饭,等价交换,怎么……”
“知道了,”夏惊蛰没好气地打断他,“吃完就把刚才的事带进棺材里——吃什么?”
说来奇怪,两个排斥社交、寡言到近于自闭的人,才认识第一天,倒是呛得你来我往,颇有“风生水起”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