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漱口瞻彼洛矣,维水泱泱。
他低头吻干了她眼中的泪,心中依旧激荡难平,恨不得立刻为她去死,来昭示满腔爱意和感激。
“吕朝隐的事我有所耳闻,我知道是你做的,你在替我报仇。”他满心感动道。
“说到吕朝隐,我原本可以一箭射死他,但当时突然就改变了主意……”怀真抚了抚他的左眼,面上恨意乍现,“当日在北军狱看到你时,我最恨的是二皇兄。后来我跪在他面前为你求情时,心底好几次冒出了弑君的念头。可我知道就算成功了,我们也无一幸免。我可以杀了吕朝隐泄愤,可我更想让他尝尝你受过的苦。”
“泱泱,你别对我这么好,别把我看得太重,我底气不足,怕承受不起。”他愈发动容,糯糯道。
“那你就补补气吧!”怀真笑道,“我以后还要对你更好。”她贴在他耳畔坏笑着说了句悄悄话。
他顿时惊喜交加面红耳赤,连声追问道:“真的可以?你没骗我?”
怀真婉媚一笑,眼角微挑,“我在床笫之间何时骗过你?”
“这……好像是没有。”他傻笑着,舔了舔突然有些干燥的唇。
“对了,有件事我忘了说。那个……前些日子,我从一个游医手中觅得了药方,是……是可以……”他吞吞吐吐道:“就是男人在行房前服用的话,有杀精避孕之效。”
怀真倒不是很意外,只是觉得这进程有点快了。
“那你昨晚服药了?”她恍然大悟,难怪要嚼莲子,想必是为了遮掩口中的药味吧!
他点了点头,踌躇道:“听说长期服用效果更好,但我又有些担心,若你以后改变主意想要孩子了,我却给不了你,那可如何是好?”
怀真不觉哑然,自从裸裎相见后,他在她面前便愈发坦诚直爽,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可是却没考虑她该如何作答。
她若坚定表示绝不会改变心意,那不是鼓励他继续用药吗?
“我知道,但凡遇到这种事情,大多是女方喝避子汤,或事后设法堕胎。可我自私,不愿损伤自己的身体,才会在欢好时一再对你提出要求,彼此都不能尽兴。是药三分毒,还是不要轻易尝试的好,我们再想想办法吧!”她勉力敷衍道。
“净说傻话,你要是不对我提出要求,我也不敢碰你。男人若只顾自己享受,不顾心上人的处境,岂不是禽兽不如?泱泱,我盼望你能真的自私一些,过得舒服快活,我比谁都开心。”他抚着她的肩道。
怀真痴痴地望着他,眼睛很没出息地湿润了。
“世间多的是不公平之事,不能因为习以为常就当作正理。你别管其他女子怎么做,反正你不许糟蹋自己的身体。我无意振兴家族,也没想传承万代,只想好好跟你过完这辈子。我知道就算我将来有什么缺陷,你也不会抛弃我。我只害怕有一天你想做母亲了,我却令你失望。”他缓缓道出了心底疑虑。
雨渐渐停了,东边廊子里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婢女们正托着早膳从后厨过来。
怀真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道:“我不想做母亲,也不想让你有任何损伤。以前不好开口,等咱们成婚后,我就可以让正大光明去打听宫中那些……秘方咯!”
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她抬手掩住了口,“可否过来陪我用膳?”
“我……可以吗?”他受宠若惊道。
怀真故作娇嗔道:“同榻时也没见你这么客气,同食反倒讲起规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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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摆在楼下小厅,虽比不上平日丰盛,可还是让谢珺看花了眼。
侍膳婢女一道道报着菜品:
“单笼金乳酥。”
“烩鱼莼羹。”
“蒸藕。”
“凤凰胎。”
“金银截”
“土芝丹。”
“胡羹。”①
……
葭葭和董飞鸾躲在屏风后偷听,眼见婢女们都被打发出去了,不由面面相觑。
“都不用人侍候的吗?”葭葭纳闷道。
“那你去?”董飞鸾道。
葭葭只得过去查问,很快就又转了出来,满脸的不可思议,“殿下亲自布菜,我根本插不上手,她还叫我一起坐下,要给我盛汤,吓得我连忙告退了。”
董飞鸾满腹狐疑道:“她有这么平易近人?我不信。”
“那你进去试试?”葭葭怂恿道。
董飞鸾忙摇头道:“我不敢,还是外面候着吧。”
谢珺起先还有些拘束,几口菜下肚很快就活跃起来。
“我竟不知泥阳驿馆还有如此美味,看来以前招待我都是随意糊弄。”他细细品尝着鲜香的烩鱼莼羹,忍不住叹道。
怀真笑道:“你错怪人家了,这些都是我携带的私厨所做。”
她说着用荷叶蒸饼夹上肉酱和细葱白,递过去道:“尝尝?”
谢珺忙接过来,咬了一口眼睛立刻就亮了,吃完后眼巴巴地瞧着她问道:“你的私厨会一起陪嫁吗?”
怀真正用凤尾银叉吃蒸藕,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忙用帕子掩住嘴巴,待咽下去才抬眼望着他,“你想娶我,原来是有所企图?”
谢珺忙再三否认,表示就算她不带私厨,也照样要娶。
怀真却是不信,前世婚后他一有空就过去蹭吃蹭喝,连出征前都不忘专程来拿些同心脯。
“土芝丹——名字叫这么好听,却原来是烤芋头?”他皱着眉头,咬了一口有些不满。
“那你以为呢?快趁热吃吧,这可是温补名品。”怀真瞧见他蹙眉放空下巴微扬的样子,便有些心痒难当。
这才几天呀,竟似又变和从前一样好看了。他用膳时是极认真又严肃的,像是在做一样很重要的事,怀真却看地心猿意马,只觉得碗里的胡羹都不香了。
谢珺刚吃完一片金银截,正意犹未尽的舔着指尖时,突然注意到了对面复杂的目光,他不由愣了一下,有些手足无措道:“我是不是吃的太多了?”
怀真用手背支着下巴,摇头道:“一百个你,我也养的起。”
“你为何这样看着我?是不是我一时激动忘了规矩?”他反思道。
怀真继续摇头道:“我不是爱讲规矩的人。”
“那……你为何这样看我?”他瞟了眼她面前的玉碗,提醒道:“你还没吃完呢!”
“我早膳吃得少,”她圆圆的眼睛弯了起来,微翘的眼尾勾地他心旌摇荡,“因为我还要用夜宵。”
他福至心生,陡然明白过来,顿时脸颊通红,连手指都开始发烫。
“今晚我等你。”他压抑住兴奋,小声道。
怀真冲他眨了眨眼睛,悄悄比了个手势。
“你能多陪陪我吗?”想到方才亭中她直抒胸臆的情景,他心里无比惆怅,“咱们好不容易才相聚,你别这么快就丢下我。你的雄心壮志,能不能暂且丢在一旁?”
怀真起身走过来,跪坐在他身边,笑着道:“这话还用你说?我既然来了,就得多呆些时日,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和你朝夕相对。”她趴在他肩膀上,腻声道:“天知道我有多羡慕容娘,可以天天见到你……”
谢珺忙截住话头道:“她如今长大了,不再满脑子都是儿女情长了。而且她有个贴身侍卫,两人出生入死感情极好。否则就算她是旧主遗孤,我也不会把她带在身边的。”
“贴身侍卫?”怀真依稀记得,当年一起回京时,容娘身边的确有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少年侍卫,寸步不离地跟着。
“嗯。他的事情,你若有兴趣自己去问,我并不清楚。”他温声道:“继续说嘛,你要陪我多久?”
“洛阳局势未定之前,我不会回去的。就让雍伯余和燕王斗吧!至于我日间所说之事,不能一蹴而就,也许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你别想那么长远了,好好经营眼前吧!”
“眼前?”
“等到午间泥阳县令来访,你可得陪我好好做场戏。”
“做戏?这个我可不太……呃,你别瞪我,我是说我挺擅长的。尤其是装腔作势收买人心,我已经演得滚瓜烂熟了。”
“我不用刻意收买人心,我只需要博取同情就行了。历朝历代,哪有这么可怜的公主?为了挽救帝室去和亲,等到了目的地才知道国君身死叛贼破城,和亲对象背信弃义并未出兵?我到时候要是哭的话,你可得忍住别跑过去给我擦眼泪……”
“我……我有那么憨?”
“你别多想,我只是提前提醒一下。趁着宾客未至,咱们先试着排演一下吧!我去喊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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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怀真打着呵欠,刚走到阁道尽头就被等候良久的谢珺来了个饿虎扑食,恶狠狠地扛进去,后又小心翼翼放到了榻上。
“为何这么晚?”他一脸幽怨道:“门都快被我忘穿了。外面这么黑,你也不提灯,磕到了怎么办?”
“应酬了一天,一会儿见官员一会儿见百姓,昨晚又没睡,所以入浴时打了个盹,睁眼才想起还有约。我不用持灯,看得见。”她又打了个呵欠,枕在他臂膀上,含含糊糊说了句什么,头一歪竟然睡着了。
谢珺满面惊讶,没见过入睡这么快的人。
他将她的头轻轻放在枕上,起身关好门窗,抖开薄衾给她盖上,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过去一模,还好穿了罗袜。
怀真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时,突然被热醒了。
大热的天,身便却还像挨着只火炉般,炙地她唇干舌燥心烦意乱,这倒不打紧,最恼人的是不知何故,底衣也有些微濡。
她拱了拱腰,身上横着的那条手臂动了一下,手掌在她腰侧轻轻拍了几下,耳畔传来悠长沉稳的呼吸,他的气息灼热,喷在她头皮上,有种立于艳阳之下的错觉。
空气有些炙闷,想必是他睡前关上了窗。
她想推开他沉重的手臂继续入睡,可是裙下却漾起了丝丝缕缕的麻痒。她翻了个身,想要往里滚一圈,不料他竟又贴了上来。
……
他睡得很沉,被怀真的动作惊到时,本能地拍了拍,但她此时侧躺着,拍的便不再是肩。
怀真更加睡不着了,便想把他也闹醒,于是抓起他的手掌放在唇边咬了一口,见他梦中咕哝着,似有要醒来的意思,她忙哼哼唧唧说着想要。
他却并未醒利索,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呼吸平稳继续安睡。
真只得拿脚勾他,又趴过去在他耳边轻唤了几声。他这才反应过来,睡眼朦胧地摸索着解下裳,蹭过来便要动手。
怀真忙不迭推开他,昨夜可是厮磨了半宿才开始,她没有那耐心。
他被推得仰面跌倒在榻上,摸了摸后脑勺,这才渐渐醒过神来,揉着眼睛,转过头来怔忪地瞧着她。
看到她晕生双颊,神情迷离,心下一动,当即明白过来,猛地一拍脑袋道:“我真是睡傻了。”忙低头吻她娇艳的面颊,嗓音沙哑,温柔地附在她耳畔询问。
她娇羞地摇头,又点了点头,推开他火热的身躯,轻声道:“不要它,太……了。”拉住他的手道:“就用这个将就一下吧!”
他尚有些懵懂,为难道:“这个……我……不太会。”
他是军旅出身,手上握惯了兵器马缰,根本没个轻重。
“开窗,我快要热死了,还有洗手呀,快去呀!”她娇声命令道。
室内通风之后,怀真总算舒服了一些。
“我不怕冷,我只怕热。”她握着他洗过之后泛着清凉的手,徐徐道。
他无比紧张,手掌哆嗦地不成样。
怀真闭眼听着外面的簌簌风声,想象着此刻院中小池塘里的情景,却不知道日间那只小青蛙睡了没?
刚想到这里,便似回应一般,隐约听到‘呱’地一声。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然而转瞬之间,笑容便凝结在脸上。
“三郎,你的手……怎么和树枝一样糙?”她绷紧了身体,皱眉道。
他涨红了脸,满头大汗地迎视着她,有些生气道:“你怎么知道树枝是什么感觉?”
他摸索了半日,总算寻找点窍门,结果给她一句话打击地泄了气,好不容易突进去的一节指节,又从微合的花瓣间滑了出来。
待要再重新尝试,她却紧紧并住膝,摇头拒绝道:“算了吧,还是不要了,你弄得我更难受了。”
“那怎么办?你嫌这个粗,又嫌那个糙,总得有个别的办法吧?不然这样子睡觉,也睡不舒坦呀!”他拿过帕子拭着手指上,忽然转身出去了。
当然有别的办法呀,她可以自己来。但是有他在旁边,实在是不方便。她不由心生感慨,男人有时候也挺多余的。
正自感叹时,他又进来了,爬上来抱住她吻。
怀真推拒道:“你既不能满足我,便让我清闲一会儿吧!”
谢珺哭笑不得,含住她小巧的下巴爱怜地啃咬着,“我想到了一个东西,不如试一试吧?”
怀真皱眉,按住裙子怒瞪着他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法子?”
他仰起脸含笑望着他,眼中有些害羞又有些调皮,柔声道:“我刚才去漱口了。”
“嗯?”怀真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但他却停顿了,瞬息之间便换了一副表情。
怀真迷惑地望着他,见他起身将榻前的灯烛尽皆挑亮,又若无其事地走了回来,在她身边跪下,按着她的足踝笑盈盈道:“泱泱,我愿做你裙下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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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真终于明白他的用意时,已经来不及躲避反抗了。
外间更声响起时,她腰酸腿软浑身无力,只得小声哭着求饶。
她无比清楚地感觉到,他不再是曾经的谢珺了。但她不知道他是想起了什么,还是在外面久了跟着别人学坏了。
她从未抵抗,被逼着说了许多平时说不出口的话,他才恋恋不舍地罢手,帮她理好白罗裙,笑望着她像一尾搁浅的鱼般大口汲取着新鲜空气。
“瞻彼洛矣,维水泱泱。”他坏笑着伸出舔了舔水泽莹润的唇,阴阳怪气地吟道。
怀真羞愤不已,猛地尖叫了一声,抬脚去踢他,奈何双腿虚软无力,被他轻而易举便抓住脚踝,再不能动弹。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臂弯里,半点也嚣张不起来了。
熟悉的灼热气息又到了耳畔,她不禁打了个激灵。
他嗤嗤笑着伏在她身后,贴着她的耳朵呢喃道:“好泱泱,你也心疼心疼我嘛,我侍弄了半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不对,功劳还是有的,你现在有多舒服多惬意,自个儿心里明白。”
怀真悄悄蜷成了一团,头也不敢回,哆哆嗦嗦道:“你、你究竟是谁?”
他笑得愈发畅快,笑意却有些瘆人,“我还能是谁?当然是你的三郎呀!”
怀真抬手掠了掠额上汗湿的鬓发,背后起了一层寒栗,皱着脸道:“你、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别这么肉麻。”
“好呀!”他偎过来要吻她的唇,“让我亲亲?”
怀真忙挡住嘴巴,挣扎着道:“快去漱口。”
“去漱口也行,那我要……”他竖起三根手指道。
怀真坚决摇头,竖起一根手指道:“不能再多了。”
“行了,别讨价还价了,两次,没得商量。”他学着她蛮横的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