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奖励新鲜花样,送你上天。
二月底,怀真从高平出发。
除了来时的人马,又多了近两百名女护卫。
辛都督率领的羽林卫队仍在五祚亭,他们会晚几日出发,前往百里开外的彬县泾水渡口。
而怀真将一路向南,途经朝那、泾阳、平凉,从平凉渡口登船,前往彬县与辛都督会和。
出行的那日,高平官民几乎倾城而出,在南门相候,一路送出了十里之遥,最后才依依不舍地相扶而归。
魏舒与董飞銮同车,她长到十六岁,第一次出远门,兴奋之情压过了和至亲离别之痛。
魏舒并不知兄长因何改变主意,拉着董飞銮的手喋喋不休地讲述着,说她兄长有多开明识大体,定然是那日和殿下辩论后深受启发云云。
魏简那样的男人心如顽石,岂是道理能打动得了的?董飞銮望着她兴奋地发红的小脸,心中暗笑不已,面上却依旧做认真倾听状。
谢珺领着亲随一路相送,并沿途结集军队。
到达平凉时,守将郭奉亲率三千人马在道边相迎。
王嬍透过窗幔望着路两边的甲兵,叹道:“这一路过来,朝那三千,泾阳两千,平凉三千,转眼之间就募得八千兵马,可见人心所向。我总算明白了,当初世子兵强马壮财力雄厚,却始终不是驸马的对手。”
一个是世袭罔替藩王世子,生来便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一切。一个是没落世家子弟,隐忍蛰伏十余年,终其一生可能都够不到前者的起点。
怀真微微冷笑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
王嬍意识到失言,忙低头道:“对不起!”
喧闹嘈杂之声由远及近,车驾缓缓停下,帘外响起了谢珺清朗的声音。
王嬍率先下车,随后和女官们在车旁迎候。
怀真刚一露面,就听到热烈的欢呼声。
她站在步梯上抬头望去,只见道路两边挤满了人,除了持枪荷戟甲胄齐整的士兵,还有不远处被隔绝在外的百姓。
怀真极目远眺,只见士兵们身后的荒草丛中尽是黑压压的人影,一眼望不到头。
谢珺软甲轻袍,意气风发,与郭奉并肩而立,对她微微一笑,拱手施礼。
郭奉则单膝跪下,举手加额朗声道:“末将郭奉,恭迎长公主!”
两边军将齐齐行礼朝拜,声势震天。
怀真由女官扶持着缓缓走下步梯,和声道:“郭将军,快平身。”
郭奉从容谢过,起身道:“殿下,末将已经奉命备好船只,您随时可去渡口检视。”
“有劳将军费心,”怀真微微欠身道:“多谢!”
“殿下客气了,这本就是末将分内之事。”郭奉缓缓转身望了眼士兵们身后热情洋溢的百姓,道:“您上次走得匆忙,百姓们都没来得及送行,这次无论如何要多留两日,和大伙儿好好聚一聚。”
“上次是我的错,这回绝不会不告而别。”怀真面有惭色,笑着道。
郭奉立刻转头,扬手高呼道:“殿下答应多留两日。”
人群中响起了潮水般的欢呼声,怀真哭笑不得,忙道:“只能一日……”可是她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如雷般的呼声中。
“多留一日也无妨嘛,”谢珺走过来,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就当陪我,好不好?”
“好,就依你。”怀真侧过头望着他,柔情款款道。
谢珺心下一喜,悄悄牵住了她的手。
前方长亭备好了洗尘宴,郭奉领他们前去。
百姓们拥挤着欢呼着,不住地朝他们挥手。
怀真心情激动,便也不顾礼节,转身朝百姓们挥手致意。
几个半大孩童突然从人群中冲了出去,谢珺立刻闪身挡在了怀真面前,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孩童们围拢着他们,七嘴八舌地问,“公主还会回来吗?”
“谢郎也会走吗?”
“将来要是再打仗,谢郎会来救我们吗?”
“要是再闹饥荒,公主会给我们发粮吗?”
“突厥人还会杀过来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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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寂寂,朗月繁星。
城外山坡上连营数里,怀真的营帐处在中间最高处。
晚膳后谢珺带她巡营,回来后又领着她爬山看月亮。
白日里看着光秃秃的小山,到了夜间却是另一幅模样。
站在山顶上,半座平凉城尽收眼底。
怀真望着城中渺茫的灯火,感触道:“每次有人问我还会回来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谢珺揽着她的肩,道:“那你就说无论我在哪里,都会记挂着你们。百姓们的愿望很简单,只要风调雨顺衣食无忧就够了。谁能满足这些,他们就爱谁。”
“你能保四境安宁,他们最爱你。”怀真由衷地钦佩,环住他的腰柔声道:“我今日才知道,三郎是那么多人的英雄。”
“惭愧,我并未想做英雄。”谢珺有些汗颜道:“那时候一门心思只想建功立业,然后早日迎娶你过门。”
“那……娶回去呢?”怀真故意逗他。
他憨笑着别过头,搭在她手臂上的掌心却腾起了灼人的热意。
“三郎?”她轻声唤他。
他这才难为情地转过脸来。
怀真凑过去吻他发烫的面颊,嬉笑着道:“往后很久不能见面,你怎么办?”
他懵了一下,挠了挠头苦笑着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期盼着重逢呀!”
怀真仰首望着他,循循善诱道:“可是要很久,说不定一年半载呢!”
“用不了那么久吧?我想着怎么着也能在秋后结束战事。”他沉吟道:“豫州和青州结盟已久,兖州处于冀州、豫州和青州之间,向来便持中立。而□□和扬州因吴郡的归属历来争端不休……”
“好笨啊!”怀真恨铁不成钢地踢了他一脚。
“嗯?”谢珺不解地望向她,好奇道:“泱泱有何良策可解眼下之围?”
怀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逮住他的手重重咬了一口,甩开道:“没有。”
谢珺揉着被咬疼的手背,纳闷道:“为何咬我啊?”
已经快成明示了,他还是不解其意,怀真有些挫败,便又抓住了他的手掌。
他下意识地想要抽走,被她瞪了一眼,只得乖乖作罢,小声商量道:“那你轻点咬,刚才有点疼。”
“我才不信呢,”怀真没好气道:“你明明是刀子扎身上都不会眨眼的,现在居然喊疼?”
他有些委屈地辩解道:“我也是血肉之躯的凡夫俗子,哪能不怕疼呢?你别把我想得那么厉害。”
“我又没有说还要咬,你怕什么?”怀真说着将他的手掌按在了衣襟前,撒娇道:“以后谁帮我挠痒?这可是个大问题。”
谢珺不由得笑出了声,指节收拢着曼声调笑道:“你以前嫌我的手粗,如今应该明白,粗也有粗的妙处了吧?”
“讨厌!”怀真顿时羞红了脸,娇嗔着想甩开,可哪有那么容易?
“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他终于开了窍,怀真激动地差点掉下泪来。
虽说会在平凉多留两日,可私下相处的时间却并不多,本想着早些就寝,却被他拉着爬山,还要坐在山头听他慷慨激昂地谈论四方局势,不知不觉快一个时辰了。
“回去做什么?我觉得此间风景挺好。”她环顾周围,故作不解。
“除了月亮,什么都没有。”他俯身过来,不由分说将她打横抱起。
“方才不是你非拉着我赏月吗?我还没看够呢!”她挣扎着要下来。
他双臂用力,紧紧扣住她乱动的四肢,哄道:“等回去……回去了再看,怎么看都行。”
“回去就看不见了。”怀真又象征性地扑腾了两下。
“看得见,”他闷笑着道:“你想看圆的还是弯的,我身上都有。”
怀真待明白过来,不由笑得声抖气喘,摸索着在他挺翘紧实的臀上拍了一把,“哈哈哈,好……别、别到时哈哈哈……又反悔。”
“绝不反悔,”他低哑的声音中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想怎么看都行。”
怀真激动地跳下地来,揉了揉他灼烫的耳郭,笑得眉眼弯弯,“我的伤早就无碍了,不用顾忌,今晚好好放纵一下,就像以前一样,如何?”
“还是要顾忌点儿,万一……”
“没有万一,都快半年了。”
“那……先试一试?若是不舒服,我立刻停下来。”
“一言为定。”
“要是表现好的话,有奖励。”怀真快走了两步,转头眨了眨眼道。
“什么奖励?”他追上去牵住她的手,急切地问道。
她侧过头笑望着他,舌尖抵着唇瓣徐徐刮过,媚眼如丝斜睨着他,“新鲜花样,送你上天。”
他瞬间会意,胸中蓦地一紧,差点晕过去,“你说真的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登时激动地口干舌燥眼睛发光,声音抖索着道:“我、我光想一下,就快上天了。”
怀真抬起手,爱怜地捏了捏他的脸颊,柔声道:“快回吧!”
他蹲下身道:“泱泱,我来背你。”
怀真拉他起来,笑道:“你慢的像乌龟,我还是自己走吧!”说罢拽着他大步往营帐走去,依稀能看到随行侍卫手中的火把。
他明白她指的不仅是走夜路,还有……
“待会儿你就得求着我慢下来了。”他愤愤不平地嘟囔着,“一点儿良心都没有,我明明都是为了你的身子着想,不领情也就罢了,动不动就笑话人。”
怀真只顾笑着拉着他赶路,任由他嘀咕自己着。
这么久以来,床笫之间几乎都是由她主导,他不会主动提出要求,但却对她有求必应。
即使在想起前世种种以后,他这种习惯也没有过半分改变。
除了久别重逢时那次的意外失控,他再未强迫过她。
他经常强调自己和以前的那个人不一样,所以他在言行方面尤为注意,时时刻刻都引以为戒。
可是怀真后来慢慢明白,是人生经历造就了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无论他如何抵触,也不能改变他们从来就是一个人的事实。
她在不知不觉中明白了很多事,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他都不是重欲之人,哪怕面上冷若冰霜,胸腔里却始终都跳跃着一颗火热的心。
他们都渴望着爱,却又不敢相信能如愿得到。
山不就我,我不就山,谁也不愿先把爱说出口。
那个时候,她除了愧疚,应该也是有点心动的。否则在他提出无理要求后,她大可以拒绝,为何莫名其妙就答应了呢?
其实到了后来,一次次不知疲倦的结合究竟是为了繁衍子嗣,还是想要名正言顺的和他亲近,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习惯会让人产生依赖,每次当她想要沉浸在他给的激情和愉悦中时,耳畔总有一个声音会响起:快醒醒,你们不是真正的夫妻,只是做戏而已。
那真正的夫妻该是什么样子?她不知道。
她也不明白他为何会那样迷恋她的身体,久病之人,就算再美也是憔悴虚弱的,别人避之尤恐不及,可他和葭葭一样,总是不由自主地靠近她。她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于是本能地会回应他的热情。
奈何他会错了意,以为她只想尽早践诺,生下孩子后就离开。因此再三拖延着,设法不让她受孕。
而她也没能明白他的用意,并不知道他是为了挽留,也是为了让她感受到他无法宣之于口的爱,反倒以为他是存心戏弄,借故霸着她为了逞欲。
她恨他的欺骗和算计,便愈发坚定了离开的念头,并且偷换了他的药,于是事成定局再难挽回。
他将她的悲剧归咎于自己身上,其实她又何尝没有错呢?
可他是个傻瓜,只会钻牛角尖,从来不懂得为自己开脱,也不知道应该多爱自己一些。
别人丧妻后哪怕为了孩子也会续娶,可他是个傻瓜,身体力行地坚守着自以为是的忠贞,哪怕对方根本就不需要。
“我以前应该对你好点的。”她鬼使神差般回过头,朝他喊了一句。
山风从耳边呼呼吹过,他没有听清,也未在意,只是叮嘱道:“慢点儿,留心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