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针见血。不出意外的话,那位议员先生估计要失控了。
咯噔咯噔咯噔。
石板破碎的声音虽然短促,但却清晰无比的传入了龙离的耳朵中。紧接着,就是杨那刻意压低的嘶哑咆哮声。
“我一次又一次的容忍你对我的放肆,似乎让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多利。你只是我捡回来的一条狗,我不指望你能够为我做什么,只要你乖乖蹲在我脚边就行。”
声音又消失了,龙离耐心的等待了一会多利的回答,却始终没等到。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他微微倾斜身体,探出头去看了一眼。
昏沉的夜色里,在冷星花微弱的荧光映照中,多利被杨紧紧的搂在怀中深吻。
这可真是……
龙离收回探出去的脑袋,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放进嘴里,指尖细小的火苗一闪而逝。他就那么咬着烟,慢慢的顺着墙壁滑坐到了地上。
爱的表现形式多种多样,龙离对此的研究不深。不过他能感觉的出来,多利和杨之间的那种牵绊,应该是爱没错。
爱是个要命的玩意。
想要守护的东西,想要守护的人,龙离突然想起钟琴告诉过他的那个关于利用与爱的理论。他与钟琴,杨与多利,利用与被利用,区别只是自愿与非自愿,结果却殊途同归。道理似乎一用到爱情上就行不通,变得脆弱易碎。
“人生啊……”
这边龙离在心中无声感慨,那边突然一声耳光响起。一口烟差点被呛着,龙离听见一个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远处,眯了眯眼犹豫了片刻,还是拍拍屁股站起来从墙背后走了出去。
“晚上好。”施施然对僵立在原地的杨打了个招呼,龙离顿了顿吸了口烟,貌似漫不经心的问对方。
“你的脸怎么红了一块?”
杨冷冷的注视着出现在眼前的龙离,没有回答。他从一开始就已经察觉到了龙离的存在,但是既然对方没有搅局的意思,他也就没有去理会。因此对于龙离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他不认为自己有回答的必要。
他现在,没有说话的心情。
“小小的火焰,暖呼呼的,一抱进怀里就觉得被解救了。”
注视着转身欲走的杨·克莱因,龙离突然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然而很奇怪的,当听到这句话后,杨的脚步也停下了。
“我说过的吧,你的手太冷了。被你那双手捧着,细小的火焰迟早要熄灭。所以在它熄灭之前,我会带它走。”
龙离的话音未落,背对着他的杨·克莱因便猛地转过身来,定定的注视着一脸理所当然的龙离。
“……你还不是跟我一路的货色。”
龙离笑了,他听了杨的话之后就笑了。那笑容有些讥讽,也有些自嘲。
“安心,我会把它找个地方好好的保存起来,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暖暖手,绝对会有分寸的不让它熄灭。”
凭空而起的烈风在龙离与杨周围激荡,在杨那双漆黑瞳孔中出现的愤怒火焰,让龙离在一瞬间以为对方会冲过来找自己拼命。然而很快,一切就又再度恢复了平静。
安静的转身离开,杨·克莱因的背影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消失在了龙离的视线中。
“糟糕了。”
有点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龙离也迈步打算返回自己的房间。托了多利和杨的福,他刚刚莫名失去的那股欲火重新升腾了起来,得回去找赤练解决一下才行。
推开房门,龙离一边向卧室走一边随手把身上的睡袍扯下来丢到客厅的沙发上。铺着蓝色床单的大床出现在视线中,龙离前进的脚步一顿,他站在卧室门口,盯着那张空无一人的床铺,慢慢蹙起了眉。
视线在房间中扫视了一周,龙离想了想,转身向着浴室走去。隔音效果良好的蓝色晶体门被一脚踹开,漆黑一片的浴室里半个人影都没有。
走出浴室,龙离的目光在打开的衣柜上停留了片刻。他缓慢的走到客厅的沙发旁,捡起那件刚刚脱掉的睡袍重新穿上。从衣兜里取出烟盒,龙离为自己点了根烟,接着坐倒在沙发里合上了眼。
跑了。
赤练这个逃跑的时机选的不错,龙离承认自己确实大意了。他在赤练身上投放的注意力太少,甚至不经意间已经忘记了对方是他逮回来的俘虏,而不是性\\爱娃娃。
赤练的伤在这段时间已经完全养好了,龙离也没在他身上做什么禁制或者用来追踪的精神印记。能从赤练那里知道的东西龙离都知道了,对方也一直都很乖顺,没露出过任何反抗或者想要逃跑的意图。
在发现这一事实的瞬间,龙离有过去追的念头。不过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跑吧,能跑多远跑多远。有生之年,千万别再遇见我。
光雪
雪白的世界。
末日降临前,应该是2001年的1月,龙离坐上了前往中国西北某山区的大巴车。他全身上下就揣了两枚一元的硬币,正应了穷的叮当响那句俗话。大巴车在途中遇到了大雪封路,头尾相接密密麻麻的车辆在被白雪覆盖的山体上环绕成线,一圈一圈仿若黑色的锁链。
窝在窄小的卧铺床里,龙离用手抹开窗上的雾汽,对着窗外一片雪白的世界发起了呆。
闷热的车厢里一片细碎嘈杂。旅客们有的在交谈,有的在看书,有的则在这大白天闷头睡觉。悬挂在最前端的电视机屏幕里,周星驰正在第N遍的点秋香。背着桶装方便面箱手提热水瓶的山民不时从车窗外经过,龙离饿的前胸贴后背,却从没冲对方招过手。
一碗康师傅红烧牛肉面,要十块钱
这些老实淳朴的山民是这次大雪封路的最大受益人,他们辛苦干上一年活的收入,大抵还比不上这两天的卖面钱。一杯开水也要一块钱,龙离身上的钱就够他喝两杯开水。
被困在这片雪山里已经一天半,龙离不知道这叫不叫出师不利,不过他的确又渴又饿,濒临极限。就算到了目的地,也不会有热饭菜等着他。然而只是看着窗外洁白到耀眼的雪景,他就觉得自己仿佛陷入禅境的僧人一般,心如明镜……
无波
疾驰的雪梭将眼前苍茫的雪雾果断坚决的切成两半,龙离收回不知道抛锚到何方的思绪,对着车窗外与记忆中所差无几的雪景慢慢的吐了口闷气。不论看了多少次,找寻了多久,他仍找不到当年那种宁静与感悟。物是人非,也许他再也不可能体验到当年那种玄妙而空寂的境界了。
有些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