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谈心(1 / 1)

清泓 天良永动机 317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6章 谈心

  和宁泓的亲吻,我表面无动于衷,实际心里早已惊涛骇浪,包括梦中,光怪陆离的景象突然变幻成宁泓凑近的脸,左眼下的小痣若隐若现,折磨得我几个晚上惊醒起夜,坐在床边发呆。

  窗外天际蒙蒙亮,青灰色的云浮在楼宇中,我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到朋友圈,【早啊。[图片]】。

  “叮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我接起电话:“喂?”

  “醒着呢?”宁泓的声音沙哑,半梦半醒的状态,他打个哈欠,“不睡觉忙什么呢?”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我问。

  “你发的朋友圈。”宁泓说,“我刚刚起来上厕所,顺便看了一眼。”

  我说:“挺巧,你睡吧,我也睡了。”

  “真的吗?我不信。”宁泓说。

  “你鲁豫有约啊。”我乐了,“快睡吧。”

  “邹老师。”宁泓说,“你是不是想我哥了?”

  “……”我沉默半晌,说,“嗯。”因为宁泓亲我的事,我好几天没有想起宁清,这句回答算我骗他。

  “你实在想他……”宁泓说,“我可以陪你出来喝酒。”

  “咱俩喝酒有什么用。”我说,“我睡了。”

  “哦,祝好梦。”宁泓挂断电话。

  我把手机扔到一旁,顺势躺下,盯着天花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睁眼,已是上午十点。

  今天的工作主要是学生清考,考试时间是下午三点,我懒洋洋地翻个身,心中升起倦怠的情绪。高中、大学、硕士、博士、大学老师,一路走来,稳稳当当,最惊险的时候也就是博士毕业,我差点延毕。我的前半生稳如老狗,后半生一眼望到头,我是一条咸鱼,不求大富大贵,只愿领导别找我事。

  自暴自弃了一会儿,我万分不情愿地爬起来,穿拖鞋洗脸刷牙做早餐,一套活整完,穿着得体的走出家门。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即使我是大学老师,依旧不想上班。

  从侧门走进校园,迎面遇上连俊雅,我随口寒暄:“呦,你没回家?”

  “没有,等纤纤补习完,我们约好了出去玩。”连俊雅说。

  “你们准备去哪儿?”我问。

  “大阪。”连俊雅说,“我们做了详细的攻略,预计玩五天。”

  “挺好的。”我说,“祝你们出行一切顺利。”

  “谢谢老师。”连俊雅挥挥手,“我去赶公交了。”

  “去吧。”我说。

  走进办公室,康岩峰说:“小邹,你学生等你半小时了。”

  “嗯?”我看向办公桌,夏纤纤朝我招手:“老师。”

  “什么事?”我走过去坐下。

  “有几个问题需要请教您。”夏纤纤摊开笔记本,她的字迹整齐娟秀,有问题的句子用红色笔迹标注。

  “这个问题,第一个……”我一项一项解释,“……听懂了吗?”

  “哦哦。”夏纤纤点头,“明白了,谢谢老师。”她合上笔记本。

  “我来的路上遇见连俊雅,听说你们暑假去日本?”我问,“真好。”

  她的表情蓦地紧张:“您、您知道了?”

  “知道什么?”我不明白她的反应,看上去不像激动兴奋,反倒像被抓住小辫子,“难道你们不是去度假?”

  “是度假。”夏纤纤说,“可是老师,您可不可以不要跟我父母说这件事?”

  我疑惑地看向她:“你父母不知道?”

  “……嗯。”夏纤纤说,“我告诉他们我没考好,您留我补习两周。”

  我偏移视线,心中疑惑,夏纤纤遮遮掩掩行踪神秘所图为何,嘴上答应:“好,不告诉你爸妈。”

  “谢谢老师。”夏纤纤说,她把笔记本装进书包,朝我挥挥手,“老师再见。”

  “再见。”我说。

  下午三点毕业清考开始,我作为监考老师,百聊无赖地坐在讲台后。监考不能玩手机,不能看书,不能分散注意力,我拿着一根中性笔上下翻飞地转。和我一起监考的康岩峰无聊地打哈欠,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转动的笔,仿若被催眠。

  就这样一个转笔一个发愣,艰难地度过一个半小时,我开口:“写完的同学可以提前交卷了。”

  呼呼啦啦的椅子挪动声响起,学生们排队交卷,我和康岩峰将考卷叠好,放在讲台边缘。我看向剩下的愁眉苦脸的学生们,盼望他们赶紧写完交卷。

  我踱步到窗边,六月底的天津格外湿热,迎面徐徐的微风并不凉爽,反倒增添些许烦躁。窗外一棵高大的乔木挡住我的视线,隐约听到两个女孩子的争执声。

  “你不告诉你父母,咱俩就别处了。”

  “我不是……”

  “你就是懦弱!我告诉你夏纤纤,要么你出柜,要么咱俩分手!”

  “我……”

  夏纤纤?

  我挪动步伐,想要绕过乔木主干看到具体情况。

  “小邹,收卷子。”康岩峰伸个大大的懒腰,解脱地感叹,“终于完事了。”

  我收起视线,快步走回讲台旁,动作迅速地收拾好试卷放进背包,说:“我有点事,不和你一起回办公室了。”说完,我急匆匆地跑出教室,离开教学楼,朝窗户后的巷子走去。

  果不其然,夏纤纤落寞地屈起膝盖坐在台阶上,头埋进双臂中,肩膀一抖一抖,似乎在哭。

  “小夏。”我说。

  她像只瘦弱的幼鸟,缩了一下肩膀,抬起头,小声说:“邹老师。”

  “出什么事了?”我说,走到她身旁,拍掉台阶上的灰尘,坐下,轻声说,“我在阶梯教室监考,听到你们吵架。”

  “嗯。”夏纤纤眼眶通红,盈满泪水,“对不起,吵到你了。”

  “没什么,你这个学期状态不对劲,刚好假期去日本散散心。”我说。

  “不去日本了。”夏纤纤小声说,“连俊雅不去了。”

  “为什么?”我问。

  “因为我们闹掰了,绝交。”她说。

  上午还好好的,怎么就绝交了,我不懂女孩子之间的友谊,不知从何安慰,窘迫地想了一会儿词句,干巴巴地说:“这样啊……”

  夏纤纤转头看我,看了半晌,弯弯眼睛:“老师,我们分手了。”

  分手?我恍然大悟,气氛更加尴尬:“哦,这不太好办。”

  “你没有别的要说的?”夏纤纤问。

  “说什么?”我讷讷地问。

  “两个女孩子怎么谈恋爱之类的。”夏纤纤说。

  “还能怎么谈,就谈呗。”我说,“找个互相看对眼的不容易。”

  向我吐露了内心的秘密,夏纤纤看上去如释重负的模样,她说:“我爸妈很传统。”

  我理解地点头。

  “我刚上大学,我爸就催着我找对象。”夏纤纤说,“我考研的时候说,我要读博,因为我想用学习逃避催婚。只要我一直在学校,就有理由拒绝我爸妈安排的相亲。”

  我安静的听着,夏纤纤自顾自地说下去,似乎要把所有的烦恼压力都释放出来:“我遇到俊雅,她是个活泼的女孩子,像一列呜呜的小火车,时刻有活力带我探索新鲜的事物。我好喜欢她。”

  “那为什么分手呢?”我问。

  “我不敢站在阳光下。”夏纤纤说,“我怕。”她双臂交叠,将自己蜷起来,“我没有她勇敢。”

  我沉默,接不上茬,个人的家庭状况不同,生长轨迹不同,我不能妄自揣测她的心理,自以为是地为她指一条“明路”。人各有命,我说:“你暑假回家吗?”

  “我不想回。”夏纤纤说,“我找到了实习工作,暑假赚一些零花钱。”

  “行,你有安排就好。”我说,“如果遇到困难,一定跟我说。”

  “嗯,谢谢老师。”夏纤纤说,她抿唇,犹豫一会儿,说,“邹老师,我可以经常找你聊天吗?”

  我看向她,她紧张地解释:“不是经常,偶尔,我绝不耽误你的时间。”

  “随时可以。”我说,“我是你的老师,我的责任是照顾好你,引导你选择美好的道路前进。”我从背包里拿出纸巾递过去,“给,擦擦吧。”

  “谢谢老师。”夏纤纤接过纸巾,拭去眼角的泪水,小臂的皮肤白得透明,日头偏移,阳光照在她的胳膊上,隐约能看见青蓝的血管。

  “邹老师!”

  有人叫我,我转头,肖珂站在不远处冲我挥手:“这里。”

  “过来。”我招手。

  肖珂乐颠颠地跑过来:“邹老师,吃饭了吗?”

  “还没。”我说。

  肖珂的视线落在夏纤纤身上:“这是……?”

  “你研二的直系学姐。”我说,“夏纤纤。”

  夏纤纤站起来,和肖珂差不多高,同样瘦弱白皙,我拍拍肖珂的小身板:“多吃点,你这样怕是打不过你学姐。”

  “我打她干嘛。”肖珂小声嘀咕,他对夏纤纤笑,“学姐,我大二,肖珂。”

  “你好。”夏纤纤礼貌地微笑。

  胃里空空,我感到饥饿:“走吧,吃饭去。”

  三人并肩走在小路上,前面路过一个高瘦的男生,我觉得眼熟,暗自思索这男生姓甚名谁。男生转头,看到我们,特别是肖珂,抬手打了个招呼:“嗨,邹老师,小可。”

  “啊,老板。”肖珂说,他看向我,“邹老师,那是开冰淇淋车的学长。”

  “哦,我想起来了。”我说,新传学院大四的唐子豪。

  “你们去食堂?”唐子豪问。

  “嗯。”肖珂点头。

  夏纤纤看看唐子豪,又看看肖珂,蹙起眉头。

  肖珂面对除我以外的人,内向话少,应了一声,便无下文。

  我不得不开口打圆场:“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唐子豪说,“我去图书馆,你们去吃饭吧,晚了没座儿。”

  “去吧。”我说。

  唐子豪有意无意地看了肖珂好几眼,终是咽下话语朝图书馆走去。

  夏纤纤凑到肖珂的耳朵旁边,小声咬耳朵。

  我瞥见他俩的小动作,没说话,学姐学弟关系好,我乐见其成。

  不知道夏纤纤说了什么,肖珂诧异地说:“不可能!”

  夏纤纤说:“爱信不信。”

  我走进食堂,掏出教职工饭卡,问:“你们吃什么?”

  肖珂说:“烤肉饭。”

  夏纤纤说:“葱油拌面。”

  “行。”我刷卡,给自己要一盘三鲜水饺。

  一同吃了饭,算算时间,我可以回办公室再写俩小时论文,手机铃声响起,我接通电话:“喂?”

  “澜生。”宁泓懒洋洋的声音从听筒传来,“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管我。”我说。

  “我在你家门口。”宁泓说,“我想吃热干面。”

  “……”好理直气壮一人,我说,“自个儿下楼买,就在后门的小巷子里。”

  “不想动。”宁泓拖长声音,愈发得寸进尺,“楼道凉快,外面热,还有蚊子。”

  我叹气,看向夏纤纤和肖珂:“我有事先走了,你俩多交流。”

  “好。”夏纤纤说。

  肖珂眼神飘忽,跟着夏纤纤说:“好。”

  看来俩人有了共同的小秘密,我离开食堂,走出校区,在两车道的路边小推车买了一盒热干面。穿过小区后门,进入单元门上楼,看到坐在我家门口台阶的宁泓,我抬手把热干面塞给他,掏出钥匙开门。

  宁泓笑嘻嘻地说:“老师真贤惠。”

  “我踹你信不信?”我推开门,钥匙放进鞋柜上方的瓷碗,白猫坐在沙发扶手伸头看我俩。

  换鞋洗手打开热水器和空调,我给伊万的碗换上新鲜的水,坐沙发上对着空调纳凉。

  宁泓大口吃着热干面,说:“直对空调吹会着凉。”他走过来,踢了一下我的小腿肚,“往旁边坐些。”

  我懒散地挪了下地方,白猫钻进我怀里,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动。

  窗外的知了呼呼啦啦地叫唤,吵得人心烦。

  白猫盯着我,细成一条缝的眼瞳扩张成椭圆,它猛地伸出爪子,一巴掌拍到我脖子上,用劲儿不小,“嘭”的一声。

  “嘶。”昏昏欲睡的我被猫咪一爪子拍清醒,摸摸脖颈,一只被拍成标本的死蚊子粘在我指尖。

  “捕蚊大使伊万诺夫。”宁泓调笑,他吃完热干面,洗了手挤坐在我身边,揉揉白猫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