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1 / 1)

思浩荡 佶野 3417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八十三章

  “先生,先生,您不能进去,没有黄先生的允许,您…”

  “让他进来吧。”黄半初拿了把羊毛刷,轻柔地扫着画上的灰,头也不抬地说道。

  许绍清推开门,看着面前的黄半初,开口道:“黄先生可真是睚眦必报。”

  “睚眦必报?”黄半初笑了一声,慢慢悠悠地说:“许少爷可是说笑了,我还要没说你紧追着我不放,你倒是数落起我来了。”

  “托许少爷的福,我这大世界和东顺大药房最近都在整顿,我现在啊,可清闲了不少呢,这人呐,一有闲工夫,就忍不住想打听事儿,这能怨得了谁呢。”

  许绍清冷笑了一声:“黄老板倒是什么话都敢说,这么说,你是承认了前两日那满城的大字报是你的手笔?”

  黄半初手上的动作一顿,“哎呀呀,许少爷可不能乱说,什么满城的大字报,我怎么听不明白。”

  这是摆明了要还和自己装傻了。

  许绍清正欲发作,黄半初忽然长长地“哦”了一声,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许少爷说的不会是那贵公子和大画家的传闻吧?我还以为许少爷不在乎这等小事呢,我可是听说,许少爷放出话来说,就算满城的大街小巷都贴满了您的绯闻,您都不会在乎。”

  “谣言和事实可不一样。”

  黄半初抬头问道:“哪里不一样了?谣言多了,不也能变成大家眼中的事实嘛,许少爷,这个道理,这两天你感受得还不够清楚吗?”

  许绍清冷笑了一声:“谣言就是谣言,是假的,就永远变不成真的。”

  黄半初叹了口气,“许少爷,你怎么这么轴呢,非得分这么清楚干什么,一句真一句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才是我是我们生存的社会。”

  “社会如何一码事,社会要如何、能如何又是另一码事,甘于目前的‘是’,沉沦于惨淡的现实,那才可悲。”

  黄半初摇了摇头,道:“年轻人啊…”

  许绍清不悦地打断他,“黄老板,擅自传播不实消息可是犯法的,就这件事,我会郑重地起诉你。”

  “起诉我?”黄半初笑了一声:“好啊,来吧,我倒要看看,你要拿什么来起诉我。”

  “哦,对了…”他顿了顿,“许少爷还不知道吧,我可是听说,许少爷近来直言不讳,可是得罪了不少人,眼下还被列入了暗杀名单呢。”

  许绍清猛地一抬头,“你说什么,什么暗杀名单?”

  “哟哟,看来许少爷还真不知道呢,这可怎么办,看来您得罪的人真是太多了。我劝你啊,最近出门小心点,我听说这暗杀名单上的人,可是真死了不少了。”

  许绍清冷笑了一声:“那看来我还要谢谢黄老板提醒了。”

  “怎么说呢,我本来还是很同情你的,现在呢,我只想送你两个字。”

  黄半初凑过来,覆在许绍清的耳边,勾起一个诡异的笑,说:“活该。”

  许绍清掸掸身上的褶皱,在黄府门口那棵广玉兰上狠狠踢了一脚。

  “王八蛋。”

  这黄半初老奸巨猾,嘴里就没几句能听的话。

  不过若是那暗杀名单是真的话…

  那么前两日的那次偷袭就不是警告了,而是一次蓄意的谋杀。

  “暗杀名单?这么危险,你要不要搬个家?”何聿秀一听这消息,忍不住皱了皱眉,问道。

  许绍清在顺宁公寓的地址已经被不少人都知道了,在他看来,这里实在算不上是安全的地方。

  许绍清却摇了摇头,道:“且不说黄半初说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顺宁公寓这里人多,记者也来的频繁,他还能众目睽睽之下谋杀我不成?”

  何聿秀点了点头,“也是。”

  不过这事一说出来,把小陈也吓坏了,立刻着手安排人贴身保护他。

  身边莫名跟着几个壮汉,倒让许绍清走在街上都显得瞩目了起来。

  许绍清哭笑不得,敲了敲小陈的脑袋:“你这是想让我变成活靶子啊,本来杀手可能没看见我,你这么一安排,倒逼得他不得不看见我了。”

  小陈被教训后学得倒也快,很快换了几个有演技的人混在许绍清出现的地方,看似是寻常路人,其实是在暗中保护他。

  面对小陈的战战兢兢,许绍清的心态倒是很好,照常上班工作。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许缘竹的生日,也即《宁报》五千号纪念日马上就到了。

  许缘竹很重视这一天。

  这天一早,《宁报》出的新闻全是由他负责的,来自五湖四海的祝贺不少被选登在报上,一时盛况空前。

  何聿秀在满报的“社会警钟”、“匡时明镜”、“大众呼声”等等贺词中翻了许久,独独没有看见自己写的东西。

  “他在搞什么。”许绍清也翻了翻报纸,却怎么也找不到何聿秀写的东西。

  仔细一想,便一下明白过来。

  许缘竹把何聿秀的东西给删掉了。

  许绍清合上报纸,皱着眉,看着面前的何聿秀,说:“今天他在家里设宴,一会儿我们当面问问他这件事。”

  何聿秀愣了下,随即摇了摇头,“算了,这等小事不用去问了,何况……”他犹豫了下,说:“许社长也并没有邀请我参加他的生日宴。”

  许绍清在镜前打着领结,闻声顿了顿,扭头看向他:“他今天的生日宴没有邀请你?”

  奇了怪了。

  先前他父亲那么喜欢何聿秀,这次这么重要的生日宴,他居然没有邀请他?

  何聿秀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我想,我大概知道你父亲现在对我是什么态度了。”

  “什么什么态度?”

  “你之前回家里,许社长没有跟你说什么吗?风言风语传得这样快,他肯定也听到风声了吧。”

  许绍清摇摇头,“他并没有跟我谈很多,说了几句就打发我走了。”

  何聿秀不说话了。

  许绍清看他一眼,系好领结,问他:“一起去?”

  何聿秀摇摇头,“算了,我不去了吧。”

  许绍清知道他在顾忌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说:“既然他没有邀请你,那么现在,我正式地邀请你——何聿秀,作为我的爱人,和我一起去。”

  何聿秀愣了下,“你说真的?”

  “当然。”

  “还是不要惹许社长不高兴了。”何聿秀还是有些犹豫。

  许绍清拿起桌上那幅已经装裱好的画,看了看,说:“生日礼物上可是有你一半功劳的,我不能独自邀功。”

  何聿秀愣了愣。

  许绍清把他推进卧室,说:“快,别想了,抓紧换衣服吧。”

  何聿秀穿了件新的,洁白的长衫,坐在车里,一言不发,罕见地显露出几分局促。

  “在想什么?”许绍清问。

  “在想许社长会如何看我,是将我看成了一个不怀好意的伪君子、一个居心不轨的小人,还是一个跳梁小丑。”

  何聿秀看着车窗外那进出过许多次的许宅,心情十分复杂。

  许绍清捏了捏他的手:“别担心,不怀好意是我,居心不轨也是我,总归是我先招惹你,他就算知道了,要打要骂,也该对准我,而不是你。”

  今天家里布置得格外热闹,宁宁也打扮得非常漂亮,一见许绍清的车,便飞奔着跑去接他。

  “哥!”

  许绍清朝她的方向看了眼,“慢点,穿带跟的鞋还走那么快。”

  许长宁没理他,朝着何聿秀打了个招呼,笑嘻嘻地说:“何先生,你也来啦。”

  何聿秀点了点头。

  三个人一起进去,许长宁看着何聿秀,笑着说:“何先生,近日我可听说了一些奇怪的传闻,那些个花边小报竟说你和我哥在一块儿了,太荒唐了吧,他们也真敢说,我哥什么样我不清楚,你能看上他?”

  不巧,还真看上了。

  何聿秀一时无言。

  许绍清一听这话揉了揉她的头,“你这丫头,我什么样了?”

  许长宁捂着头发躲到何聿秀身后,控诉道:“我刚弄的头发!”

  许绍清把何聿秀拽到自己身边,昂着头,正色道:“既然如此,宁宁,重新认识一下吧,我身边的这个人,以后,就是你嫂子了。”

  许长宁先是愣了下,随即反应道:“开什么玩笑。”

  她话一出,便落在了地上。

  没人接话。

  细看他们二人的神色,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这这这……”

  许长宁瞪大了眼,正经起来,问道:“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许绍清点了点头。

  许长宁捂着嘴后退了几步,一幅不敢相信的样子。

  何聿秀被“嫂子”这个称呼惊得回了下头,面对宁宁的追问,唯恐她受到新闻的误导,忙解释道:“我们两个是普通的恋爱关系,不是报上说的那种。”

  许长宁震惊地说不出话。

  最近学校里是流行什么同性爱,前段时间有个女生甚至因为嫉妒杀了自己的爱人以至于被判了无期徒刑,一时成为学校的热门话题。但听到归听到,她总觉得这事情离自己还是很遥远的,没想到的事,自己的哥哥,亲哥哥,竟也是喜欢男人的。

  而他的恋人,竟然还是她一向非常敬重的何先生……

  她先是震惊,震惊过后,她又有些生气,“为什么你们都不告诉我?”

  “这个嘛,你还小…”

  “别用这种话来敷衍我,我已经不小了,明明我是你的亲人,你却什么事都不跟我说!”

  许绍清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许长宁又看着何聿秀,十分委屈道:“何先生,我那么信任你,什么事情都和你说,你却也瞒着我。”

  她委屈巴巴,眼泪一眨眼便掉了下来。

  何聿秀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哎…”

  许绍清摸摸她的头,“好啦好啦,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这不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说嘛。”

  “哼!”许长宁还在气头上,拂开他的手,扭头气鼓鼓地进屋了。

  何聿秀想去安慰几句,许绍清却把他拽住了。

  “让她一个人消化一下这个消息吧。”

  何聿秀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来的不算太早,许缘竹这时正和几个人说话,看上去心情不错。

  只是…余光瞥到他们,许缘竹脸上的笑顿时变得僵硬了起来。

  许绍清这时候,不合时宜地走过去喊了一声:“爸。”

  许缘竹的目光掠过他身边的何聿秀,淡淡地对许绍清说了一句:“来了。”

  许绍清把手中的画递给他,“给您准备的生日礼物。”

  许缘竹看了眼那画,还没打开,便道:“怎么又送这种东西,你对书画知之甚少,以后就不要买这种东西送给我了。”

  许绍清说:“这不是买的。”

  “不是买的,还能是你画的不成?”许缘竹呛道,

  许绍清点点头,说:“是。”

  许缘竹顿时一惊,到嘴边的批评咽了下去,他接过那画,展开细细一瞧,再一抬头便不由得多看了许绍清两眼,语气柔了几分。

  “你不是对字画不感兴趣么,怎么想起画画来了?”

  “绍清是为了您的生日特意准备的,为了画这幅画,他可费了不少工夫。”何聿秀道。

  许缘竹闻声看了眼何聿秀,像才看到他一般,道:“何先生也来了。”

  此话一出,何聿秀顿时有些尴尬。

  许绍清忙指着那画,说:“爸,这画多亏了何先生,您是知道我的,要是没有何先生教我,恐怕我连怎么下笔都不知道。”

  这话不知道怎么激怒了许缘竹。

  许缘竹看看那画,又看看他们两个,顿时怒气上涌。

  他“哼”了一声,将那画随手一扔,道:“这画就和你这个人一样上不了台面,知道自己不擅长,就不要做这些无用功,还不够让人看笑话的。”

  说罢,他从两人之间穿过去,又去找他其他的宾客了。

  “哟,这不是王兄嘛…”

  “来啦,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嘛,谢谢谢谢……”

  许绍清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本来柔和的脸上冷了下来。

  何聿秀见状,弯腰将那画捡起来,重新卷好,递给许绍清。

  “许社长也许……”

  许绍清说:“扔了吧。”

  何聿秀愣了愣。

  许绍清将那画随手丢到一旁的角落里,冷着脸说:“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