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709
我们同那辆马车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原以为会一路安然抵达孟州,谁知刚出允州,便杀出一堆黑衣人出来。
我与路时修藏在不远处的树林中,见两拨人在苍茫的雪色之中摩拳擦掌。
为首的人膀大腰圆,站出来大喝了声:“将宋展交出来!”
这声音一响,我下意识皱眉。
怎么这么熟悉?
我偏头看向路时修。
路时修笑笑:“听出来了?”
我点头:“不就是上次被我智取赶走的那波人,他们业务还真是繁忙。”
路时修莞尔一笑,注意力再次落在眼前那群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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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和路时修说话的间隙,两拨人已经拔剑相向了。
静谧的树林中,只听见刀剑相碰时发出的刺耳声。
眼见那些人越打越凶,右臂小白衣角都被划破了,顾不上宋展。而宋展自己也只能勉勉强强应付两三招,便被打退了。
“要去帮忙吗?”我偏头问。
路时修轻轻摇头:“再看看。”
我不懂路时修在犹豫什么,不过他既然这么说,肯定有他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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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一阵,招式换来换去就那些,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要不是在树上,我怕是可以倒头就睡。
这时,路时修偏头问我:“看出什么了吗?”
我眨眨眼,点了点头:“看出来……”我指着那个为首的大哥,接着说:“那人亵裤是红色,估计本命年。”
路时修:“……”
712
如果眼神可以说话,路时修怕是已经把我臭骂一顿了。
他之所以没开口,这么忍着,大概是因为我现在地位升级了吧。
毕竟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随意被他呼来喝去的燕游了。
自从本少爷成功晋级成路时修家属,这待遇也跟着提了不是一两个层次。
以前若是知道这样就能让路时修待我好些,我定然使出十八般魅惑术,让这人早点看上我。
嘿嘿。
我眨了眨眼,向路时修抛了个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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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路时修果然受不住,扭头不看我了,低声道:“正经点。”
“哦。”我一脸乖巧样,朝那群人看了眼,十分嫌弃道:“招式磨叽,半天分不出胜负就算了,两人你一剑我一剑,你上挡我就下击,是在跳双人舞吗?”
估计我比喻的太形象,路时修没忍住低低笑了声:“你说的没错,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那些人眼里根本没有杀意。另外,招式看似紧凑,实则散漫,就连受伤也会刻意避开要害。怕是除了宋展真心实意在应敌,剩下两人倒是像逢场作秀。”
路时修这么一解释,我瞬间明白这人为何不让我插手了。
“唉。”我叹了口气:“还得打多久啊,我都冷了。”
说着,忍不住搓了搓手掌,早已经被冻红了。
“时间久点,戏才足,等着吧。”
路时修说完,离我近了些,主动将我手握进掌心搓了搓,抬眼问:“冷吗?”
我撇撇嘴:“废话。”
都红了好吗!
话落,便见路时修将我的手毫不犹豫地放进他胸前,隔着一层细薄的里衫,我感受到了这人胸口处炙热的温度。
“好点了吗?”路时修温声问。
不知为何,我鼻尖有点酸。
从前在乎我冷热的只有老头和娘亲。
一到冬日,这两人便会想尽办法让我下了学堂回去路上不挨冻。
很小的时候,老头来接我,会将我裹严实,两只手掌放他脖子处,抱我回家。
晚上睡觉,娘亲会将床褥四角捂严实,在里面放置小暖炉,待我躺下时,暖得不行。
而此时,我掌心贴在路时修胸口,没由来得一阵热,那热气顺着掌心脉络传至全身,惹得我忍不住朝路时修靠近。
714
我将脸凑在路时修面前,仰头小声问:“你要捂手吗?”
路时修似乎没听明白,眼里带着困惑。
于是,我将脸埋在路时修胸口处,闷声道:“你、你将手放我脖子里吧,暖和。”
见路时修迟迟不动,我以为这人是不信我,又补了句:“没关系的,我爹以前就这么让我捂手,真的暖和,我试过。”
这话一落,也不知哪里戳中路时修笑点了。
头顶传来这人低低的笑声。
“你笑什么?”我不解,仰头问。
“夫人,最后一句话是不是有点歧义。”路时修说完,在我额头上落了个冰凉而柔软的吻。
被路时修这么一提醒,我瞬间回神,连忙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才不要当你爹。”
“那你想当什么?”路时修明知故问。
我低着头,不吭声,感觉被路时修套路了。
路时修不放弃,下颚蹭了蹭我头顶,用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缓缓问:“嗯?燕游哥哥,你想当我什么?”
被这人逼得无法,我气急:“当你相公行了吧!”
随后,便见路时修眉眼盈盈地点了点头,没羞没躁地说:“好的,夫君。”
我:“……”
怕了怕了。
路时修脸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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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两拨人交手如何,听到一声响彻树林的“撤”,我就知道这些人戏演完了。
我将手从路时修怀里抽出,幼稚地覆在路时修脸上,想讨回点面子:“暖和些了吗?”
果然,我见路时修面色无常地点了点头,然而耳根处则染了层薄红。
我直直望着路时修,嬉皮笑脸。
谁知,这人拉下我的手放在唇角,十分自然地亲了口,莞尔一笑:“走吧,该追上去了。”
知道这人笑得好看,怕是又在蛊惑我。
我不争气,当即心跳如擂鼓,胡乱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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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大战一场”,聂鸿宇的左膀右臂也只受了些轻微的伤。
宋展虽说浑身衣袍凌乱了些,却也毫发无伤。
眼看着车轮滚出一里开外,我和路时修准备飞身追去,结果还没落地,就听到四周有脚步声。
我和路时修对视了一眼,当即分散开来。
于是,便看到刚已经撤退的黑衣人又折了回来。
这些人横七竖八地坐在地上,衣襟敞开,似乎很热的样子。
“老大,我刚演技可以吧?”有个瘦得跟猴一样的人笑着说完,立马瞪着眼做了个严肃的表情逗乐了周围人。
“那哪里能有咋老大演技好啊,你看老大步步紧逼的模样,仿佛跟真的似的。”
为首的老大丝毫不谦虚地挥了挥手:“好说好说,走,今儿个任务完成,弟兄们吃顿好的去。”
“走喽。”
一听吃好的,刚还累死累活的人立马跳起来,纷纷应道。
73 哥哥(一)
我第一次见到路时修便是在大冬天。
漫天飘雪,我和大石正在庭院玩得起劲,明明冻得小脸红扑扑的都不舍得进屋,闹得院子里照看我的奶妈无所适从,只一个劲儿卖力地喊我:“小少爷快进屋吧,这天凉,可别冻坏喽。”
然而我才听不进去,拾起一捧雪接着往大石身上砸去。
结果这二货正在出溜鼻涕,没时间躲开,一下子砸脸上了,哇哇声顿时响破整个庭院。
我心道:糟了。
正准备拔腿就跑,结果小短腿没跑几步,就被我爹一个健步飞身过来给提溜了起来,朝我嚷道:“小兔崽子,你又欺负大石了是不是,跟你说多少次了,大石比你小,是你弟弟,不能乱欺负。”
我撇撇嘴:“他又不是娘肚子出来的,怎么就我弟弟了。”
大抵是童言无忌,我爹也拿我无法,只能恨恨地把我放地上,再次警告:“小崽子你要再欺负大石,我和你娘马上就给你弄个弟弟来。”
我当时就没当回事。
再去看大石,这小胖墩傻傻地冲我笑。
唉。
我叹了口气,弯腰揉捏了一个团子走过去递给大石,让他砸回来。
谁知,没走几步开外,直接一个雪球从天而降,落我头顶上,顿时“雪”花四溅,落我衣襟里。
我:……
呵。
我瞧大石一点也不傻,精明得很。
原以为这事就是个小插曲,毕竟我爹老是吓唬我要给我找弟弟。
后来没几天,娘亲便派人喊我去前厅,说是家里来了小客人。
待我走到时,便见有个粉雕玉琢的小孩站在我娘亲跟前。
娘亲握着他的手,对他驱寒问暖,而他只会点点头或者摇摇头,要不是偶尔开口说话,“嗯”或者“哦”两声,我都怀疑是个小哑巴了。
这小孩长了一张极其白净的小脸,小嘴唇粉嫩嫩的,那双黑葡萄般明亮的眼睛望向我,带着几分警惕。
我爹见我来,一把将我捞到大腿上,指着这小孩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地说道:“小崽子快过来,叫你天天皮,以后这就是你弟弟了,得好好照顾人家知道不?”
我一听,好家伙,以后得有人跟我争宠了,那还得了?
本就是大人之间的玩笑话,然而我当场就红了眼,小手锤了我爹一拳,闹着要从他膝盖上下来,急忙走到娘亲跟前,握着娘亲另一只手眼巴巴地问:“娘亲你不要我了吗?”
娘亲嗔怒地看了眼我爹,抬手揉了揉我脑袋,轻声笑道:“别听你爹胡说,这是你路伯伯家的孩子,你路伯伯最近有点事不在家,先在我们家住几天,你替娘亲好好照顾他行吗?”
我瞧了眼那个小孩,哪怕此时小眉头紧紧皱着也好看,忙不迭地点点头,笑嘻嘻道:“好呀!”
随后我牵起他的手,理直气壮地说:“以后我就是你哥哥了,你乖一点,要叫我燕游哥哥听到没?”
小孩一声不吭,仿佛没听见一样。
不过那也没关系,反正我年纪大,我是哥哥,我说了算。
“你叫什么名字?”我又问。
这时,他才像是终于听懂了般,理了我一下。
“路时修。”小声音细细的,还挺软。
我以为娘亲让我照顾的人是个软乎乎的小甜糕,会甜腻腻地追在我身后喊我哥哥,毕竟隔壁的隔壁李小田的妹妹就是这样屁颠屁颠追她哥哥后面喊的。
谁知,这人就是个小祖宗。
小祖宗经常不说话,我俩在一起基本都是我一个人在叭叭不停,说得口干舌燥,这人才会吝啬地分点眼神给我,看我一眼,仿佛在说:烦不烦,还没说完?
我:……
唉,好吧,哥哥也不好当,突然开始怀念起大石的好了。
至少在受到李小田的刺激后,大石会非常识眼色地追着我在小巷子里喊我“老大”,特别有面子。
路时修在我家待了几天也不愿意同我多说几句话。
这人仿佛是个石雕一样,坐在椅子上看书能看一下午,虽说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看懂没。
我又爱玩,想当哥哥的心性一过,发现当哥哥也没什么好处,净热脸贴冷屁股,干脆不伺候这祖宗了。
我将路时修丢还给我娘,拽着大石去找李小田他们玩。
这天一下子玩忘了时间,正准备回家时,刚转身便发现小巷口站着个白白净净的小孩。
小孩披着毛茸茸的外衫,整张小脸仿佛埋在领子里,绷着小脸没什么表情,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直直朝我看来。
我刚准备上前打招呼,就被身后李小田的一声惊呼给吓到了。
这人指着路时修大声嚷嚷道:“燕游,这小孩哪里来的,怎么这么丑哈哈哈!”
“丑你妹!”我心里顿时生了一股莫名的气,朝李小田吼道。
“怎么了燕游,这么丑还不让说,你自己审美畸形就算了,不至于还得强迫我们睁眼说瞎话吧。”
李小田年纪比我大一岁,在这群小孩中说话颇有几分威信。
他这话一落,周围几个人除了我和大石都哈哈大笑起来。
我气得跳脚,上前就直接揍得李小田哇哇大叫,直到惊动了两家大人。
我爹让我道歉,我不干。
任凭他怎么吓唬我,甚至嚷嚷要扣我零花钱我都不干。
最终无法,我爹替我道完歉,赔了不少碎银,才将我提溜回家。
回家自然免不了一顿打,然而我也习惯了,除了屁股疼哪里都好。
晚间,娘亲问我为什么跟人打架,我才委屈巴巴地说:“李小田他说我弟弟丑!他才丑,我弟弟最好看了!”
闻言,娘亲脸色似乎有些一言难尽,然后拍拍我后背安慰我:“好好好,游游说谁好看,谁就好看。”
那安慰实在敷衍。
算了,我也习惯了。
反正从小我的审美就和大众不同。
不过我还是要说,路时修就是很好看,比我在学堂见过的人都好看!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不可以打架了听到没?”娘亲说。
我点点头,苦着小脸道:“知道了。”
然后又在娘亲怀里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将我爹要扣我的零花钱从娘亲手中要回来后才罢休。
作者有话说:
最近卡文有点严重,先写点番外吧。
74 哥哥(二)
娘亲走后,路时修来了。
我以为这人是来看我笑话的,别过脸没去看他。
毕竟白日我哇哇大叫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庭院,不想听到都难。
当然不去看路时修,主要还是因为臊得慌,感觉自己干了一件非常蠢的事情。
路时修迈着小步伐走到我床沿,拿小手戳了戳我。
“干嘛?”我装作不耐烦道,其实心里美极了。
这小祖宗可算愿意主动理我了!
“药膏,给。”身后响起路时修冰凉的声音。
我偏过头,便见这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弄的药膏,貌似还是顶好的那种。
“你帮我!”知道这人意图后,我趴在床上鼓着小脸气呼呼地说道。
路时修大概也没想到我会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愣了半晌也没动。
“小祖宗,我这可是为你挨的打啊?再说我伤到屁股了,我自己怎么涂。”我抻着脑袋,说得理直气壮。
路时修磨叽了大半天,最终在我催促下,勉为其难地替我上了药。
等这人涂完后,小脸红扑扑的,看得我真想上去咬一口。
“谢谢啦,你快回屋休息吧。”我适时地表达了感谢,娘亲说了这样才有礼貌。
然而路时修并没有急着走,而是站在我床沿,一副踌躇之样。
“还有事?”我困惑道。
这人像是惊醒的猫一样,警惕地看了我一眼,而后眉眼低垂,用极其微弱地声音喊了我一声:“燕游哥哥。”
我不知道路时修之前死活不愿意喊我,现在怎么又愿意喊我哥哥了。
可我心里是极高兴的,感觉这顿打都值了。
我没忍住,伸出手捏了捏路时修的小脸蛋,滑溜溜的,就是手感不怎么好,太瘦了,不像大石脸上肉嘟嘟的。
我有些心疼,第二天硬是连哄带威胁地逼迫路时修吃了不少肉,希望他能赶紧长胖点。
自路时修喊我一声哥哥后,我突然觉得当哥哥挺好的,尤其还有个这么好看的弟弟。
当晚,我便缠着娘亲要跟路时修一起睡,娘亲以为我在作妖,没答应。
我委屈,只好转身去怂恿路时修。
路时修大抵被我缠烦了,才硬着头皮,红着小脸去跟我娘亲求情。
结果我娘亲二话不说就应了,还叮嘱我晚上睡觉不能蹬被子,更不能欺负路时修,那态度和对我时简直截然不同。
呵。
我终究不是娘亲的小棉袄了。
寒冬很冷,我和路时修缩在被子里,只剩下两个小脑袋,互相对望。
虽说,其实我没比路时修大多少,不过是占了月份的优势,但是我现在心底莫名涌出一股当哥哥的责任感,坚持要像娘亲待我一样,给路时修讲故事哄他睡觉。
后来路时修睡没睡着我不清楚,反正我自己是讲困撂担子没讲了。
过了几日,路伯伯回来了,要将路时修接回家,我不干,扒拉着路伯伯的腿,哭得好大声。
我爹好说歹说,并许诺会经常带我去路伯伯家,才将我哄好。
至于路时修这个没良心的,就那么站在一旁,一副看呆的样子,大抵没想到我这么能哭。
“是啊,燕游哥哥,你说当时你怎么这么能哭呢?”路时修趴在身侧,手撑着脑袋,指尖把玩着我的长发,似笑非笑地在我耳边低低说道。
“你、你闭嘴。”我嗓音早哑得不成样子,根本禁不起这人逗弄,有气无力地瘫在床上。
自打我和路时修成亲后,昨日还是第一次回娘家,虽说两家就在对门。
两人睡在小时候一起同床过的屋里,自然勾起了不少回忆。
本想忆忆往昔,结果路时修昨晚不知发什么神经,好好的“夫人”不喊了,一个劲地喊我“燕游哥哥”,来回变着花样折磨人。
一想到昨晚那不忍直视的画面,我就燥得慌。
路时修笑笑,突然身侧一轻,我以为路时修去准备浴桶了,轻哼了声,寻思这人还挺体贴。
谁知没一会儿,路时修便折回床上,手里拿着一方形小盒子,在我眼前晃悠了下,刻意压低嗓音沉声道:“燕游哥哥,我帮你上药吧。”
我撩起眼皮看了眼,撞见这人不怀好意的笑容。
突然想起什么,我朝路时修挥了一巴掌,没什么威慑力地吐出了个“滚”字。
“燕游哥哥,那里万一肿了可不好,我来帮你吧。”路时修装作一副关心样,说完欲掀起被子。
我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呸!
伪君子!
要不是他,我会这样?
昨晚那些孟浪之话,这人说得倒是挺顺溜。
我下意识抓住他手臂,脸色涨红道:“给、给我吧,我自己来。”
路时修轻而易举挣脱开,掌心轻轻覆在我腰侧,俯身低语:“燕游哥哥,你这可是因我而受,再说你伤到那里了,又看不见,自己怎么涂呢?”
得,小时候对路时修耍的流氓,这家伙这下可全还给我了。
我严重怀疑路时修是在报复我小时候的蛮横。
我哼唧了声,想往墙侧缩。
然而路时修根本不打算放过我,当着我的面,伸出修长的指尖舀了一点白色软膏,唇角微勾,意味深长地望着我。
身下隐秘的地方不由得一紧,我想逃。
笑死,根本没力气。
最后被迫翻了个身,我干脆眼不见为净,将整张脸埋进枕头里,只留下两只耳朵暴露在空气中,一片通红。
路时修很细致,生怕弄疼了我,帮我慢慢涂抹着,顾及到了每个部位。
软膏与肌肤接触时,我舒服地哼唧了声,脑袋晕晕乎乎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又困了。
可奈何不能睡,一会儿还得起来领着路时修去见我爹娘。
怕我起晚了,万一被我爹娘发现了什么,肯定觉得我荒淫无度,教坏了路时修。
哼。
娘亲对路时修总是有些偏袒。
从小时候到现在都是。
不过算了,我才懒得跟他争了。
反正到最后,都是路时修偏袒我。
“起来吧。”
路时修上完药,替我揉捏了会儿酸胀的腰,缓缓道。
“嗯。”
我懒洋洋地坐起,大爷一样张开双臂朝路时修看去。
路时修笑笑,目光温柔,自然地拾起地上的外衫,手法娴熟地替我更衣。
待衣服穿好后,我恢复了些力气,见路时修这般顺从,带着点报复心态,不怕死地抬起路时修下颚。
“来,叫声哥哥听听?”
路时修怔了一瞬,而后释然,缓缓笑道:“哥哥。”
作者有话说:
元宵节快乐~
75 花楼趣事(一)
少年成长是不见岁月的。
而十五六岁又恰巧是长个的好年纪。
在我还未发觉时,路时修不知何时已经高出我半个脑袋,看得我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今日下了学堂,路时修照常来我家蹭饭。
我愤愤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希望能为我的身高再助长几公分。
“你这小子吃你的饭,你看人小路干什么?”我爹冷不丁敲了我一脑袋。
我偏头看了眼自家老头,再想想路伯伯,突然为我长不赢路时修找到了原因。
我给老头子夹了一鸡腿,凑他身边满脸诚挚,仿佛想从他口中听到一丁点希望,小声问他:“爹你还能长个吗?”
哪知在座的都是习武之人,全被听了去。
我娘挺给面子的,掩唇轻笑了几声,没开口打击我爹。
路时修则眉眼弯着,朝我看来。
看得我一脸害臊。
玛德,不是说饭桌上不能眉目……哦不是,挤眉弄眼吗?
我爹又敲了我一脑袋,笑骂道:“你这小崽子还关心你爹长不长个了,你倒是还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你瞧瞧人小路,刚来时才那么一丁点,你还比人高半脑袋,现在反过来了吧,叫你天天挑食。”
闻言,我放下碗筷,一脸苦愁。
娘亲好心问我怎么了。
我答:“胸口疼。”
娘亲:“怎么就突然疼了呢?”
我:“我爹刚朝这撒了一大把盐,染得。”
然后,我就听到我爹哈哈大笑起来,甚至没心没肺。
下午我爹非要拽着路时修下棋,我站一旁看困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时管家伯伯上前告诉我,隔壁的李小田来找我了。
虽说我俩小时候因为某人的原因打过架,还声称老死不相往来,结果刚到这个年纪,就有种往事如烟之感了。
反正他现在也不敢再说路时修坏话,毕竟路时修现在一只手都能拎起他还不费劲。
我一出门,就见李小田鬼鬼祟祟地朝我招手。
我左右瞥了眼。
好家伙,门口的家丁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我。
这也太掩耳盗铃了吧。
我忍不住吐槽李小田怎么越大脑子越笨了。
“燕游你快点过来啊。”李小田小声喊道。
待我走近,瞧着这人一脸兴奋样,我开口道:“看你这样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了?”
“聪明!”李小田拍了拍我胳膊,“大壮他们打算去花楼玩玩,你去不去?”
这人说完还朝我抛了个媚眼,是觉得自己的小眼睛非常魅惑吗?
我起了鸡皮疙瘩,没好意思说出真相,倒是从他们口中捕捉到了有趣的地方。
“花楼?”我一下子来了兴致,好奇道:“我爹说那地方只有及冠了才能去啊?”
“屁,他骗你的。”李小田一听,斩钉截铁道。
“骗我干什么?”我不解。
“你不知道吗, 花楼里的姑娘都是美得不可尤物,只可远观的,你爹肯定怕你进去了舍不得出来。”
“真的假的?”我不太信,毕竟我的审美和他们从来没有一致过。
“废话,这还能骗你吗?别说兄弟有好的没想到你啊,去不去就看你自己了。”李小田道。
“除了你还有谁?”我问。
李小田:“大壮、小竹、三宝都去。”
得,学堂老夫子的眼中钉都去了,就差我了。
难怪要喊我……
我这人和路时修待久了,就有个毛病,就是一有好玩的好吃的都会想到这人。
于是,我犹豫道:“要不你们先去?我明天喊路时修一起?”
李小田听了甚是无语:“不是,燕游你天天没事跟路时修那么腻歪干什么?人又不是你老婆,天天去哪都拉着他。”
我一听,脑子里下意识将路时修和老婆挂上钩,没忍住心里一阵恶寒,忙道:“你、你懂个屁!那是因为路时修一直喜欢黏着我行吗?再说,谁要那么大一个老婆了,别把我吓死。”
李小田摊手道:“你说是就是,那我们去了,可别说哥哥去玩没带你。”
“滚吧,赶紧滚。”我气哄哄地转身走了。
可一到晚上,想到李小田的话,心里又耐不住好奇,寻思到底是怎样的美人才能在花楼里供人观赏啊?
会不会比路时修好看啊?
想到半夜失眠了。
第二天天微亮,我便着急忙慌想去找路时修。
结果被我爹抓住了。
这人唬我说路时修昨天下棋用脑过度,晚点再去找。
我信了。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路伯伯回来了,我爹想让他俩有点独处时间。
我只好在我爹督促下,不情不愿地扒拉着碗里的饭,扒拉一会儿看一会儿天,问我爹可不可以去了。
我爹被我叨烦了,只能放任我。
我得令后第一时间就是去找路时修。
路时修也是勤快,一清早就在练剑,我去时被迫接了两三招,直到我气喘吁吁,这人才停手,还不忘丢来一句嫌弃话。
“真是越来越懒怠了。”
路时修真行,最近也不知哪里看我不爽了,老和我作对。
总不能因为住东门的花卷姑娘送了我封她的自画像,自己没收到而感到自卑吧?
“行了路时修,哥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的,今儿个带你去个好地方。”我说完,朝路时修抛了个媚眼,拍拍石桌,示意他先坐下。
路时修倒是坦然,听我这么说丝毫没什么兴奋劲,淡淡道:“说吧,又打算起什么幺蛾子了。”
“哎你真是!”我气路时修怎么老觉得我不干正事呢。
好吧,好像去花楼也不是什么正事。
我偏头朝外看了眼,见没人注意,往路时修身边靠近了些,低声道:“今天我们去花楼怎么样?”
路时修果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听我这么说丝毫不惊讶,反而掀起眼皮淡淡瞥了我一眼。
“你想去花楼?”他问。
“对啊。”我说。
然后,我便见路时修冷不丁笑了声,薄唇轻启:“行,去吧。”
“真的?!”
我一惊,还以为劝服路时修得费点口舌呢,今天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呢?
总感觉有点不真切。
“那走啊!今天哥哥请你。”我拍拍腰间的钱袋子,兴奋不已。
然而,就在我起身往外走了四五步时,回身一看,路时修却坐在石椅上,岿然不动。
76 花楼趣事(二)
“什么?!你不去?”我惊道。
路时修自顾给自己沏了杯茶,淡淡应了声:“嗯。”
“不是,刚不说好了吗,你怎么突然反悔了。”我气鼓鼓地坐下,用目光谴责路时修言而无信。
然而路时修就跟没注意到一样,不紧不慢道:“我有说我要去吗?”
得,亏我还这么惦记着这人,早知道昨天就跟李小田他们去了,等路时修这货干嘛!
“爱去不去,我自己去了!”
我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被路时修拒绝,多少会有些失落,胸口仿佛提着一口气,不上不下。
等我一口气站在花楼跟前时,望着楼上装饰的五彩绸带,又有那么点犹豫了。
“哎呦这位俏公子,里面请。”
不远处传来一声娇媚。
我抬头一看,便见有位涂着浓妆的女子朝我抛了个媚眼,挥了挥她的手绢。
见这人向我走来,吓得我赶忙往后退了步,转身站在了旁边的胭脂摊上……埋头左挑右选。
真不是我怂。
是花楼揽客那人实在太丑了!
脸上浓妆也就罢了,嘴角还有大痣,说是什么美人痣,谁家美人痣还长毛呢?
哦,那群人口中的“美人痣”貌似都这样。
我严重怀疑李小田在骗我。
“我说这位小公子,您到底买不买?在我这挑半天了。”卖胭脂的大哥估计嫌我挡着他家生意了,忍不住问我。
“买买买。”挡人生意怪不好意思的,我随手拿了盒,丢了几两碎银给他。
一想到眼前的花楼是人们口中常说的“温柔乡”,我不禁深吸了口气,觉得无论如何都得进去见见世面才行。
于是,我鼓足勇气,缓缓抬脚,刚准备迈入门槛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呵斥。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我扭头一看。
好家伙,我爹不知为何来了。
这人来就算了,手里还拿着一根一米多长的木棍。
得,那气势汹汹的模样,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于是,我拔腿就跑了。
结果跑太快,胭脂盒给跑掉都不敢捡。
“小兔崽子,你还敢跑,你才多大你就给我来这种地方,看我不揍死你!”老头果然身强体壮,在后面紧追不放。
我轻功虽不错,耐不住姜还是老的辣,跑了三条街,最终还是被我爹揪住,拎回家了。
而这一切,路时修就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劝都不帮我劝一下,极其没有同理心。
我被我爹揍了,要不是我娘拦着,屁股都得开花。
气死我了!
等被我爹打完,我痛不欲生地趴在床上,陡然清醒,越想越不对劲。
我这去花楼的保密工作做的这般好,除了路时修以外没告诉过别人,我爹怎么会这么巧就来了!
罪魁祸首的名字赫然出现在我脑子里,气得我没忍住动了下,痛的嗷嗷叫。
他大爷的!
这路时修可以啊,居然报告都打我头上来了。
知道真相后,我真是气得心肝疼。
忍痛起身,一边捂着屁股一边气势汹汹地去路时修家找他算账。
路时修见我来,脸更垮了,满脸写着不高兴。
我寻思我招他惹他了,他还不高兴,大爷我才不高兴呢!
“啪”地一声,我拍桌,杯里的水都被我震出来了。
嗯,气势很足。
路时修要是跟我道歉,说两句好听的软话,我还能考虑考虑原不原谅。
“说吧,我去花楼的事是不是你告诉我爹的?”为了彰显我的气势,我故意沉着脸问。
谁知,路时修像是没事人一样,头也不抬:“是又怎样?”
“你还是又怎样?”
路时修这云淡风轻的态度彻底激恼了我。
我一个跨步上前,揪起这人领子愤愤道:“路时修你有病吧!小爷我去花楼碍着你了?”
路时修一言不发,薄唇轻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直直望着我,望得我愈发心虚。
不过一想到因为这人,我被我爹追了三条街,那么丢人,我瞬间又有了底气。
“这事你必须给我个说法,不说就绝交!”
我话说这么绝了,路时修好歹跟我这么多年交情,我就不信他舍得。
谁知路时修听完后,眸色微微闪了闪,沉声道:“没什么好说的。”
我被路时修堵得哑口无言,胸口那股气又上来了。
于是,我松开路时修的领子,恨恨道:“好得很,路时修,以后少管我的事。花楼,我早晚要去的!”
像是宣誓,更像是赌气,说完我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走了。
嘶,刚起身用力过猛,疼死我了。
路时修真不是个东西,好气!
我一路骂骂咧咧地回了家。
过了些时日,在李小田等人的怂恿下,我最终跟着他们一起去了趟花楼。
看着那些个穿着花裙在台上舞来舞去的姑娘们,我一时间如丧考批。
是李三宝家的糕点不好吃,还是家里的床不够软?
是街上的空气不新鲜,还是路时修不好看?
我为什么要来受这种罪!
呜呜呜,我的眼睛再也不清白了!
我心里正泪如雨下,结果听到旁边的啜泣声。
我一扭头,李小田哭得一抽一抽的。
难不成这人也觉得丑哭了?
“你哭什么?”我问。
李小田不知从哪里找了个手绢紧紧拽着,扭扭捏捏地说:“你看,这是如梦姑娘刚刚丢给我的。”
“谁是如梦?”
李小田指着台上红配黄仿佛番茄炒蛋的姑娘,突然娇羞起来:“就她。”
“就凸门牙的那个?”我一脸菜色道。
李小田听我这语气嫌弃地看了我一眼:“燕游你也太没见识了吧,什么凸门牙,那叫兔牙,有多少人想要都没呢。算了算了,你审美本来就差,我不跟你计较。”
“我还得谢谢您咧,以后这种好事千万别叫我了。”
我白了这人一眼,突然觉得我前段时间挨得那顿打十分不值当。
我起身准备回家,结果刚站起来还没转身,就听见身后一群人突然沸腾起来。
“啊,如梦姑娘我娶你啊!”
“美人美人,再来一个!”
……
“讨厌~”
一个粗犷的声音从台上传来,吓得我一个趔趄,差点摔了。
自此发誓,我燕游,就是死都不会再踏进花楼一步!
再踏进一步,我就……
“就怎么?”路时修站在花楼前,转身问我:“怎么不走了?”
“对呀燕游,快点跟上啊,我还没去过呢。”宋晗星眨巴着眼睛,兴致勃勃道。
“可不是么燕游,要不是你俩成亲,我可不会带阿褚来。你这东道主怎么陪我们陪的这么不情不愿呢。”
得,自从我娘亲知道褚煦身世后,又觉得这人十分乖觉,一下子认了他当干儿子。
褚煦现在名义上也算是我哥哥了,宁安远真是见不得他待我好,又开始故意挖苦我。
我没理会这人,上前握住路时修的手,冲他一笑:“就和你一起。”
这样他们看花楼姑娘的时候,我看路时修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好久不见哇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