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裴凌帮赛天仙熏完了香,正收拾着紫檀盒,盒里余香并不多了,裴凌头疼的想又得厚着脸皮去找越和风讨了。
“唉。”
想到这个裴凌就不自觉的叹起气来,今日用餐的氛围不太愉快,要是在厚着脸皮上去讨香,不被人啐一脸就是好事了。裴凌是个闷头办事的性格,讨巧圆滑的社交,对他来说实在是难。
“怎么,叹气?”赛天仙并不知晓裴凌的担忧。
“香快用完了,你寒症常发,得去找越和风再要点儿,以备不时之需。”
赛天仙撅了嘴,口中咕哝着,“不用香,也行的。你给我点儿,你的气。大不了,我不吐舌头,就是了。”
恰好这时候小颜推门进来了,看她手中端着托盘,裴凌起身去迎,装作没听见赛天仙刚刚说的话。
赛天仙见裴凌这反应,心里就纳闷了,都说不吐舌头了,怎么还不愿意呢?给口气的事儿,可比成天燃着把线香对着肚脐熏,省时省力的多了。
可要问为什么,裴凌也不说,光凭自己想,哪天才能想的明白其中原由啊。赛天仙不由的撇了嘴,撑起点身来看裴凌从小颜手中接过了托盘,随后二人相视一笑,赛天仙觉得他们二人似乎亲近了许多,裴凌对小颜少了之前略带疏离的客气了。这让赛天仙有些不悦。
“对了,今天吃饭的时候,你家少爷好像心情不大好。这会儿如何了?”裴凌想先打听一下越和风的心情,要是他心情好的话,自己便厚着脸皮再要去要一点儿香。
小颜摇摇头,踮着脚的凑到裴凌耳边小声说,“这会儿和顺洲在偏厅呢。”
看来又是拿顺洲在撒气了,必然是心情差的厉害,看来讨香这事儿急不得了,好在虽说余香不多,还能用个一两次,等到都用完,那时候裴凌也不管了,大不了顶了顺洲被用来撒气的职能呗。
说到顺洲,裴凌不由的想起他今早对自己的苛刻行为,他问小颜,“你说顺洲是不是因为被你家少爷虐待的多了,他又不能对他家少爷反抗,就只能把平常受的气撒到我们外人身上来?”
小颜抿了下嘴,想起今天知道的那些越家秘辛,“我感觉顺洲的反常可能跟那个不在了的大少爷有关,不止顺洲,可能少爷有时候的奇怪行径也跟那个没了的大少爷有关。”
裴凌觉得小颜说的没错,那个总来自己梦里搅扰的人就是越家的大少爷了,他说要自己帮他,可自己能帮他什么呢?裴凌掐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当中。
小颜可不在意这些,她一个仆从,了解主家的秘辛越多,只会更危险,她只关心今天裴凌对她没说完的那些话。
“裴大哥,今天上午,你没说完的话是……”
坐在床上静观一切的赛天仙,一听小颜说这话,立马警惕起来,裴凌正在入神想事,小颜扭捏姿态说话轻,赛天仙当机立断出口打断。
“凌哥!”
“嗯?”裴凌回神看向他,“怎么了?”
“我累了,想休息了。”
“哦,好。”裴凌上前给他拍拍枕头垫高后颈,弄完这些之后想扭头问小颜,“你刚刚要和我说什么?”
“我是想问……”
“凌哥,我有些冷。”赛天仙又插嘴了。
“不是刚给你熏过吗?怎么还觉得冷了?”裴凌起身又给他拉了拉被子。
“和你说过的,这个没,没渡气管用。”
“嗯咳咳咳咳。”怕小颜听了会误会,裴凌大声重咳两下掩盖了赛天仙的声音,随后对着小颜说,“他要休息了,要有什么我们明天再说行吗?”
小颜虽有些失落,可转念又想反正裴凌又跑不掉,明天再说就明天再说吧,对着裴凌一点头,出去带上了房门。
赛天仙侧过身看着坐进床边沙发椅里的裴凌问,“你跟她,说什么?”
裴凌双臂环抱,他今晚仍旧打算守在赛天仙的身边,至于他和小颜要说的话,裴凌看一眼脑袋不灵光的赛天仙,只说,“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哼。”赛天仙眼睛一翻,同时也翻过身去背对着裴凌以示不满。
裴凌不把他这小小的抗议当回事儿,抱臂垂头打算就这么睡了。可床上的赛天仙翻来覆去的,弄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这让裴凌实在是静不下心来。
他重又睁开眼来看着床上的赛天仙,“干什么?”
赛天仙侧过身来面对着他,“睡不着。”
“你刚还说自己累了,困了呢。怎么这会儿又睡不着了?”
“因为,你不告诉我,所以,我睡不着。”
“不是不告诉你,我得先问小颜,她答应了我再告诉你。不然的话,我兴冲冲和你说了,结果回头人家小颜不同意,那多尴尬啊。”
“这样啊。”
打发了赛天仙的好奇心后,裴凌再次闭上了眼,“好了,睡吧。”
好了,这下再没悉悉索索的烦人声了,世界安静了,闭着眼的裴凌呼吸匀称,按理说应该平缓的进入睡眠了,可是裴凌莫名觉得有些压力,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
裴凌微睁开了眼,明白了压力的来源,他挺身从背后拿出了抱枕,“为什么还不睡?”
睁着眼,向裴凌投去目光的赛天仙说,“睡不着。”
“这次又为的什么?”裴凌将抱枕放在了身上,而后扶额,“还有你别再盯着我那处看了。”
赛天仙目光上移,转而看向了裴凌的脸,“脑袋下空着,睡不着。”
“都已经给你垫了三个枕头了。”
“可还是,睡不着。”
裴凌拿他没撤,嘴里嘟囔着,“还是昏睡的时候比较听话,一清醒就这么多要求。”说完一倾身,平摊着手掌到他耳边。
赛天仙露个笑,抬起了头,裴凌将手垫在了他脑袋下。赛天仙在他手心里蹭没两下,眼皮便磕绊起来,竟然入睡的这么快。
裴凌看他眼皮打架要睡不睡的样子,觉得好笑,另一只手撑着头,就这么趴在床沿看着赛天仙,“谁给你惯的这习惯?居然爱枕着人手心睡觉。”
睡意渐浓的赛天仙迷糊着眼说着,“因为我是,手心里的宝。”
要别人说这话,裴凌肯定觉得他厚脸皮,要赛天仙说这话,却觉得无可厚非,“你确实是个宝。”
听裴凌认同,赛天仙冲他一笑,问他,“你要不要,上来睡?床大,我身边空。”
“算了吧。”看着正和睡意斗争着的赛天仙,裴凌心想估计他明日都不记得睡前这番话了,所以他抛弃了白日里的板正,不禁同赛天仙开起了玩笑,“谁知道你这个会不会趁我睡着,偷袭我。”
玩笑话反正也说了,逗弄的心思既起,也不怕再更近一步了,裴凌少有顽皮的伸手点了一下他的鼻尖,笑说,“你这个小色鬼。”
眼皮快要黏上的赛天仙被他点的皱一下鼻子,“我不是不行吗,而且,你的还……”话没说完,到底是抵不住困意彻底闭上了眼。却苦了话只听一半的裴凌了,俯身过来追问着,“而且什么?”
全然闭上眼的赛天仙再无反应了,觉得扫兴的裴凌正要起身,却听得睡着之人梦呓说出,“而且还大。”
侧脸贴耳过来的裴凌,听清他这一句话,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嘴上不由的同意,“这倒是真的。”
男人总容易为这点事儿而沾沾自喜,再一得意就又忘记分寸,被人梦中夸奖的裴凌,窃喜着一扭头,鼻尖扫过了赛天仙的鬓边绒毛,弄的鼻子有些发痒。虽没触碰到皮肤,可正因为这样有着微小的距离,身体才没有条件反射的弹开,脑袋发懵着让身体用静止的方式维持着这样一种状态。
裴凌不敢大声的呼吸了,紧张的进多出少,怕吵醒了正睡着的人,可他感觉得到赛天仙鬓边的绒毛随着他丝丝出气,从静态换到了动态,由戳着鼻尖,变成了瘙着鼻尖,痒里带着点麻。被压着的那只手,手指头动弹两下,裴凌忍不住闷哼一声,原来是他的手麻了。
估计是闷哼的那一声,出气多了,扫过赛天仙脸庞,让他不自在的要翻身,裴凌趁机将他脑袋底下压着的那只手给抽了出来,手麻的让他直呼气。
麻痹使人迟钝,裴凌这一迟钝,让睡梦中翻身的赛天仙给抬手勾住了脖子,真是刚逃出五指山又入了盘丝洞啊。赛天仙一搂他脖子,裴凌身子跟着一低,又怕压着他,只有双手撑着床面。
可怜他那只麻了的手血液还未顺畅,只有先暂时维持着这一姿势,让手先恢复了再说。总归要些时间。被勾住脖子的裴凌又扭不开头,只能这样俯身注视着赛天仙。
肉吃多了会腻,可美人的脸,怎么看都不会腻。似乎自己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仔细观摩他的脸啊,离近了看,没了整体感,只觉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可怎么再他这张脸上就这么好看呢?
看着赏心悦目的事物,容易打发时间,不知不觉间手已经不麻了,可裴凌却还没看够呢,他不敢扒开勾着自己脖子的那双手,要是把人弄醒了怎么办?就想着等他下一个翻身的时机自己再脱身,等待的时间里,那便再多看看他这张怎么都看不够的脸吧。可撑着床的姿势实在是太费劲了,干脆挨着点床边,自己也侧身躺一躺,毕竟轻松点儿的姿势才能等的更久啊。
裴凌小心翼翼侧身挨着了床,身上都放松了许多,还好,正如赛天仙所说,这床够大。不仅大还软呢。不知是不是前一晚坐着睡的缘故,这会儿一沾床,困意汹涌而来。
裴凌使劲儿睁大了眼,心想不行,我可不能睡过去。想想其他事儿来分散一下注意力吧。
头一个想的便是赛天仙的事儿。他怎么突然在意起自己不举这件事了呢?不过既然在意了,那就帮他想想办法吧,对了,之前医生给开的药方和外用药油好像还在呢,要不给他试试?
赛天仙的事儿想完,脑袋被清醒和困意各占了一半,好,再想想其他的紧要事儿。对了,今天看见顺洲的背影和梦里人的背影好像啊,还有那个总来梦里纠缠自己的人到底想干嘛呢?那个常年不开的二楼房间里,又发生过什么事?
那个房间,好神秘啊……
裴凌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困意闭上了眼,身子完全卸了力气躺在了床上,赛天仙一收胳膊,进入梦乡的裴凌依靠本能挪动着探入他的颈窝,因为脖子被勒紧,只有这样最舒服。
梦里的裴凌又来到二楼那间房门前了,他深深一叹气,“我已经知道了你父母的悲剧,也同情你,可我真的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
身后有声音,“想请你帮帮我。”
“你要我怎么帮你?你倒是说明白啊。”
身后静默了一阵儿才又说道,“你有没有遇到过能让你为之奋不顾身的人?”
眼前的场景消散了,面前出现了明的身影,继那次中邪之后,裴凌再没见过他了,此刻他又出现在自己的梦里了,正冲着自己的笑,裴凌知道他是幻影了,一直笑着只是不说话,那是明留存在自己心中的形象。
说到奋不顾身,裴凌第一个想到就是明,因为是明为自己挡枪救下了自己,然而他不明白,为什么明会这样做。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那是当时明对自己说过的话。
身后的声音又说,“希望你能明白这种心情,体谅我一下,我只是想没有遗憾。”
声音散去了,眼前明的身影也散去了。裴凌独自留在一片白茫茫之中,有如他的心情一片迷茫。他挥手驱了驱周身白雾,雾气散开,竟是回到了村前小溪,和之前他在梦中捞壳撬珠时的景致无二,熟悉又怀念,这只能在梦中回去的家乡风景。
无二的不仅是这条小溪,还有之前梦中出现过的那棵树,那颗枝桠上满是红绳挂牌的树,裴凌驻足看了那树片刻,回头再去看村前小溪,这次溪流里没有藏着珍珠的大河蚌,却是光身坐着一个人。
坐在溪流里的正是赛天仙,裸背背对着裴凌,不禁让裴凌想起头一次见他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是这样光溜坐在水中,任水淹过了胸。
“仙儿。”裴凌喊他一声。
水中人缓缓转过身来。
你有没有遇到过能让你为之奋不顾身的人?
耳边忽响起这一句话,裴凌站在溪边,看着水里的人转身抬头望向自己。风起时,赛天仙的面容被映衬的更加清晰,树上红线符派乱摇晃,这次风里没有铃铛响,取而代之的是诚心祈祷声,“求上苍保佑,保佑我儿一生顺遂,有贵人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