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1)

问香 山核桃 4195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34章

  裴凌扶着赛天仙好不容易走到了车边,一进到车里感谢的话一连说了许多。

  “谢谢让我们搭车。”说完就是一个喷嚏,这车里香味有些浓厚,陡一进来,裴凌可不就打了个喷嚏。

  驾驶位上的顺驿一回头笑着冲裴凌说,“不客气,反正嘛载一个也是载,再多你们俩个我也不介意。”

  裴凌听他这话这才注意到了自己正前方的副驾驶位上有人,黑衣黑帽黑口罩,大晚上的让坐在后排的裴凌压根看不清他人,更别提他还特地把帽檐往下压了压。

  “你是专门开车拉人的?”

  乡下地方公车少,自然这种顺路带人的私车就会多。裴凌多打量一下这车,又感觉不像。

  顺驿大方解释着,“不是,这位是我老板的朋友。我老板搞材料批发的,最近这里新开了厂子,我老板让我拉他朋友先过来考察一下。别介意,我老板派我偷偷考察,怎么说也算是商业机密,所以打扮的低调些。”

  “怎么会。”裴凌不好意思的笑笑,他们这样大方的解释了,倒让裴凌很不好意思起来。怎么说都是给人家添麻烦了,低头再一看,他们就这样全身湿透的上了车,座椅套的是真皮的吧?让他们搭车已经是欠下了人情,这还给人弄糟了车,那就更过意不去了。

  裴凌本想着擦擦,还想着照会赛天仙一句坐好了别给人家车上弄的到处都是水,可抬头一看,赛天仙歪在一边正瑟瑟发抖,裴凌也顾不得欠人情了,立马扶起赛天仙摸他的额头,问前座的人,“不好意思,能给条毛巾吗?”

  摸完了额头庆幸人没发烧,就是抖的厉害,像是冷的。裴凌想起他体弱,不像自己皮躁肉厚的耐扛,这一路奔波又是下水又是淋雨的,可不就把人折腾成这样了。现在是没发烧,可看赛天仙这抖筛的模样,估计离发烧也不远了。

  “毛巾没有。只有盒纸巾。”

  顺驿顺势拿起中控台上的纸巾盒向后递来,连带着飘起一丝香味,裴凌这时候才注意到中控台的后视镜上挂着一串沉香珠。纸巾盒摆在沉香珠下放久了,熏染的纸巾盒上都是香味。

  裴凌五大三粗一个人,他平时是不大注意这种精细物件的,这会儿赛天仙一个劲儿的发抖,他更是不在乎其他了,注意力全然放在赛天仙身上。一连抽出许多纸来给赛天仙擦去他额头上不知是水还是汗的液体。

  顺驿话多显得热心,“怎么样,要不要紧啊?”

  “暂时无碍。就怕等会儿会发起烧来。”裴凌仍旧抽着纸给神志已经有些不清的赛天仙擦拭着。

  “对了,我叫顺驿,还没请教你名讳。”

  想起还没做自我介绍裴凌面上有些窘,搭人家的顺风车,弄湿人家的车,居然还忘记自我介绍,实在是有些不太礼貌,“我叫裴凌。他是……”

  提到赛天仙,裴凌顿了顿,毕竟赛天仙身份特殊,裴凌不想多做介绍,嘴上含糊带过转而问副驾驶的人,“这位是?”

  副驾驶位上的人并未吭声,热心肠的顺驿又帮着开口,“这位是我老板的朋友,这次商务出行老板交待,实在是不好透露太多。”

  “是我唐突了。”

  裴凌笑着掩饰尴尬,手不由的抠起纸盒。他往常只听仇非林吩咐,帮他暗地里做些事情,生意场上的八面玲珑他却不怎么做的来,人家先前就说了是秘密出行,偏他还打听,受人恩惠还不懂分寸的逾矩,多少是自己有些不识好歹了。

  好在顺驿不是多心的人,哈哈两句便揭过这遭,副驾驶位上的人仍旧一声不吭,车内沉寂下来,只裴凌一人还在为自己的不妥当自责尴尬着。人一尴尬,心思和注意力便集中起来。这会儿无人发声,裴凌正独自懊恼着,忽觉得一缕香味直往他鼻间钻。

  这味道是沉香?

  裴凌抬头去看挂在后视镜上的那一串沉香珠。他又抬手闻了闻,刚刚无措时无意识的抠了抠纸盒,指尖味道正浓,吸吸鼻子仔细辨别,这不是国内沉香?

  他虽对沉香不甚了解,可也知沉香按产地按味道分派系。国内海南沉香最为出名,味道清新醇厚,虽有听说可裴凌从未闻过,最是盛产沉香的东南亚一带他却知道。东南亚出产的沉香有别于国内,味道甜凉,细分起来各地又有不同,可唯独一种,带有梅子香的他最为深刻。因为此类他闻的最多,那是因为他在仇家东南亚的伐木厂里呆了许久,闻也闻惯了。有时仇非林兴起,会细说种种不同,裴凌对此类并无兴趣从来不记。再后来,便出了事故。

  味道勾出他一段不好的回忆,裴凌僵硬看着那串沉香珠,“这味道蛮特别。”

  “是吧。”顺驿伸手拨了拨那串沉香珠,“我也不是很懂,只知道这串珠子是用雕刻大料里剩下的边角料做成的。”

  顺驿说完身旁人突然笑出声来,上车至今这人都未出声半句,此刻他却笑的开心,笑声听来很是得意,似乎这串沉香珠是他的骄傲之作。要是平常笑声,裴凌也不会在意,只是这人的得意笑声,带着刻意的压制,有些狂傲又有些窃喜的意思,恰好又赶在裴凌那段不好回忆出现的时机上,裴凌听他喉咙里压抑的暗音,有种罪犯重返案发现场暗中窥窃所犯佳作的丧心病狂,笑的他很是头痛。

  顺驿瞄身旁人一眼,只是摇头却并未阻止他的古怪行径,毕竟人都在车上了,就算发现苗头,他们也难逃。不过嘛……

  顺驿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后座神情古怪的裴凌,不过嘛还是别节外生枝的好。

  “别在意,他是收藏家,那块大料就是他弄来的。听你夸奖他单纯高兴。”

  “嗯。”裴凌神色有些不好,强自镇定,劝慰自己别再胡思乱想了,鼻尖忽又有腥味。

  是血腥味!裴凌震惊不已,望向那串沉香珠,奇怪怎会有腥味?腥味短暂随之又有柴油味。

  柴油?裴凌反应过来,这不是修车院子里的味道吗?怎么会有柴油味儿?

  是车露油了吗?他第一反应是这个,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要是车露了前面二人怎么会毫无反应?裴凌扭头看了看歪倒在一边神情痛苦着赛天仙,会不会是赛天仙身上发出来的?赛天仙易受环境影响,身上总会莫名有些味道,只是味道不大,就裴凌能辨出些。

  裴凌回身碍着前面二人在场,他假借给赛天仙擦身的机会低头闻了闻,赛天仙身上并无柴油味。也是,虽然赛天仙进院儿的时候身上有了一些柴油味,可他们出院子许久,又水里呆了那么些时候,他身上除了水气,其他一点儿味道都没有。

  说起来,从他把赛天仙从河底给拉回来之后,赛天仙身上似乎一点味儿都闻不到了,之前他身上好像受环境的影响,总有些奇怪又好闻的味道,不仅如此,他的体温还尤其的低,裴凌只以为是他在水里泡久了的缘故。

  那是哪里来的味道?裴凌不解,摆好了赛天仙,自己身躯坐正时余光瞟见窗外有人影一闪而过。此时雨还在下,裴凌心想会不会是和自己一般想要搭顺风车的倒霉人?他惊呼一声,“路边有人!”

  他以为这路上又遇到一个沦落人,所以大声提醒顺驿,毕竟顺驿热心,像他说的多一个也是载。然而顺驿懒懒看了一眼,只是说,“哪有啊?”

  “你开过去了,我刚刚看到有个人影闪过。”裴凌开窗去看,然而除了飘进来的雨滴,其余什么都没有,“奇怪,刚刚明明就有……”

  “兴许是你看岔了。好了,快关窗吧,不然你这小兄弟要着凉了。”

  或许真是自己看错了。提到了赛天仙,裴凌立马关上了窗,可他动作还是慢了,风吹进来一点,裴凌直被这风吹的撇开了头。他心里直觉不对,想都没想的立即回身护住了赛天仙。

  也就这一瞬,压着他口袋里的铃铛,铃铛一震,一车人跟着前趴,顺驿立马踩了刹车,众人被惯性带的又是一阵前后趴伏。

  “咚”的一声,是有什么掉落在地。裴凌护住赛天仙抬头一瞧,就见副驾驶座上的那个人急急把掉地的东西塞回了袖子,裴凌来不及细看他到底捡了个什么,目光随着他起身坐直的动作上移,瞳孔骤然放大,那人边上的车窗上赫然出现一张脸,白脸红唇映着血,在黑夜里尤其的可怖。

  那是……

  “小红!”裴凌指着车窗喊出了声,那车窗上映出的脸就是小红。小红眼角垂泪像是在哭,却未曾看裴凌,只直勾勾的看着副驾驶位上的人,嘴唇微张,似是有话要说,可窗里人只有动作并无声,裴凌看她嘴角微动,依稀辨出是“还我”二字。

  “裴兄弟?”顺驿试探着叫他,“你怎么了?”

  裴凌张皇看他一眼,又立刻回头,车窗上哪还有人脸,仍旧是雨滴打车窗,打出斑驳点点。难道是自己看错了?裴凌狐疑着将目光从车窗上转移到副驾驶位置上的男人身上,他黑衣黑帽一身密不透风的装扮,微微转过头来,只让裴凌看到他鬓边,并看不全他的脸。可就这一点动作,带的味道发散,裴凌闻到那柴油混着腥味儿似乎是从他那个方向来。

  为什么他身上会有修理院里的柴油味儿?那腥味又是怎么回事儿?现在想来那腥味却是血腥味。裴凌抬手指了指那个男人,张口一个“你”字,却又立马昏了过去。

  “呼。”顺驿长呼一口气,丢一方手帕过来盖住那纸巾盒,“这药效太慢了。唉,他刚刚指你了,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比起他发现了什么,我感觉他好像是见鬼了?”

  “见鬼?”顺驿张大眼睛看看他,“是哦,您杀过人的,会不会是冤魂不散跟着您了啊。”

  “哼。”这人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怕?活着死在了我手里,死了的我更不会怕。你别想着吓唬我,他那样还不是你下药让他出的幻觉。”

  “是吗?”顺驿挠挠头看着倒在后座上的俩人,他不记得迷药还有幻觉的副作用啊。唉,就当是吧,别找太多事了,眼看着就要到地方了。

  天就要亮了,因天气不好,只东边有些闷光。顺驿开车换道上了山,又开一段路,终见山上有屋现,顶着天光,那屋顶的避雷针好不显眼。又行进一段路,开到这山上别墅的铁门前,顺驿停了车,又转向身边人,“那您要下车和我们少爷叙旧吗?”

  戴着口罩,顺驿看不出他什么神情,只看到他帽檐下的眼睛微弯了弯,随后又平,手不停摩挲着袖口里藏着的东西,看着像是在思量,再就听他说,“算了。”

  “那您就在车里?”

  “嗯,你去吧。”

  顺驿也不客气,下了车,对着铁门招呼两声,就出来几个人帮忙抬人。后座晕着的两人被人抬进了铁门,这期间副驾驶位上的黑衣人一动不动只是看着,看着他们将人抬走,看着别墅二楼的廊厅笔直站着的人影。此时车内就剩他一人,他这长叹一口气,拿出袖口里藏着的那面小手镜撑头把玩着。

  “我新夺来的玩意,感觉你可能不大喜欢。”

  小手镜把玩两下便没了趣味,指头略过雕刻如花径的纹路,忽的想起小时候第一次来这儿玩时采过的花。

  “不许采!”

  “为什么?”

  “这是我家的!”

  “你这里这么多花我采一朵又怎么了?反正你有多余。”

  “你说什么多余?!”

  “啊嘶~”

  这手镜做工粗燥,指尖被猛的扎了一下拉人从回忆一下子回到了现实,也像当年不知哪句惹恼了的人,弹弓嗖一下飞来石子打中了他的手。目光重又飞上二楼,心中不禁要想,多余的为什么就不能给我呢?

  他有个坏习惯,无论何事在外,事了都爱顺走一物,以此来满足自己。可惜自己多年前想从越家顺走的那一个多余人,却未能成功,相反的,自己还奉上战利品为博对方一笑。可他也不是样样东西都入眼的,有些挑剔。昨日夺来的战利品,一面做工精致的手镜,感觉不是他会垂眼相看的东西,所以想想,还是不进门了。

  二楼帘边俯视着的身影隐去了。旋梯响起了皮鞋有节奏的步调。正在一楼大厅忙活着的顺驿看到下楼来的人,高兴着冲他一挥手,“顺洲,我办事回来了。少爷呢?少爷醒了吗?你带我去见少爷啊。”

  顺洲对他一点头,话也不说的转身,顺驿立马跟上。直到餐厅前,跟着顺洲在门前一停,理理衣裳,接着顺洲一推门,餐厅长桌现眼前,桌子尽头坐着一头乱发打着哈欠的少年郎。

  “哟,顺驿回来了。”越和风一抬手,随意的对着门外站着的顺驿打招呼。

  “少爷我……”顺驿看到他兴奋的就要上前,才抬脚却被顺洲一臂拦下,这是在提醒他不能忘了规矩。顺驿顿时又收起了兴奋劲儿,低头尾随在顺洲身后走到越和风身边。

  顺驿垂头跟着顺洲,看他熨帖的西裤,心想这人真是十几年不变的一丝不苟啊,也是十几年不变的不爱说话。等走到越和风手边站定,顺洲又立马蹲下了身,拿起了鞋抬头看着盘腿坐在椅子上的人。

  越和风无奈伸出了脚,顺洲顺势给他穿上了鞋,等鞋穿完越和风奖励一般,手指拂过他脸颊,夸一句,“一如既往的贴心啊。”

  顺驿不满的撇了嘴,越和风察觉到笑问他,“刚刚是想和我说什么?”

  “少爷我带回来两个人,有个叫裴凌的是那个仇非林的手下。还有个他带着的不知道什么人。对了这次我们……”

  听顺驿叽叽喳喳的说完,越和风冲他点头一笑,“那再麻烦你走一趟,把车里人送回去吧。”

  “哦。”顺驿嘴里叽咕着走了,“什么嘛,我在外面跑腿都不如他在少爷面前献殷勤。”

  越和风听到了只是不理,等人走了才说一句,“你看看,多单纯,他还为我和你的接触吃醋呢。”

  桌边人垂手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