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代之依出了房门还没走出两步顿一下又复返,挨着门框,悄悄往房内看。
他看到裴凌曲着一条腿,背靠着墙壁坐着,戚攸宁趴在他胸口仰着头同他亲吻,吻没一会儿,也不知是谁嗯哼一声,正偷看着的代之依以为这是要吻完的信号,结果不是。
声音是戚攸宁发出来的,他仰着头累,所以哼唧这一声,随后两腿微蹬,手肘撑着裴凌的胸口借力往上去了去。裴凌原本搭在自己曲起膝盖上的那只手也十分体贴的滑到对方腰上捞了一把。
代之依瞧着,这一吻不是要结束的意思反而越发往更热烈的方向去了,他便不看了,转身去屋外坐着,掏出他师父的三角符,撑着下巴看着这三角符,自言自语着,“原来师兄讨厌我,竟是在吃醋吗?”
戚攸宁搂着裴凌的脖子,有要往更深处去的意思,不论是这一吻,还是其他的什么。他直觉这会儿的裴凌不一样,不像往常那般正经退让,有些霸道占有的意思。今次的吻不轻柔,裴凌的舌头搅的戚攸宁舌下系带痛,让戚攸宁又再闷哼一声。
裴凌终归是那个体贴的裴凌,从他这次的哼唧声中听出了他的不舒服,因此停止了这个吻。裴凌的骤然退出引得戚攸宁不满,仰头还要再来,裴凌却是一抬手,掌心兜住他的后脑勺,将人轻按着贴在自己左胸上。
戚攸宁贴着裴凌的胸口听他的心跳,看着像是老实了,然而不停扭动的身躯却是掩盖不了他的躁动,尤其裴凌曲起一条腿,又斜伸出一条腿,正是空出了空间为戚攸宁方便趴在自己的胸口。这下戚攸宁不仅方便了,尤还紧贴扭动着逼人就范,见裴凌不为所动,用手一扯自己的衣领,露出半边肩膀,一抬头眨巴着眼问裴凌,“凌哥,你闻闻我还香不香了。”
裴凌伸手将他扯下的衣服重新拉好,抚着戚攸宁的头发,让戚攸宁重又贴在自己胸口,轻声说着,“别闹了。”
他让别闹了,戚攸宁也就不闹了。虽还有些不知足,可今日裴凌难得主动,戚攸宁觉得不必急于这一时,“好,我今天就不闹了,反正我们以后的日子还多,是吧凌哥。”
抚着戚攸宁头发的手停了停,戚攸宁不解的抬头看向裴凌,裴凌淡淡一笑冲他点头,“嗯。”
得了裴凌肯定,戚攸宁才又安心靠在他胸口,畅想着他与裴凌的未来,喋喋不休了起来,“等事情都尘埃落定了,我们去哪里好呢?去你的家乡看一看吗?”
他没听见裴凌的回答,戚攸宁想起裴凌因为被无良的亲戚坑害,如今已不能光明正大回去自己的家乡了。他想了想,又接着说,“你要是不想回去看看,那咱就不回。也不是非得有个目的地,我们也可以学代之依那样,随性而至,开一辆车,随便开到哪里,景色漂亮了就停个两三天,好好观光一番。我小时候总被掬在家里,就这样天南海北的走,也挺好。”
戚攸宁说着说着便笑了,一会儿说往北走,他想看阔气的建筑,一会儿又说往南走,他想看秀丽的湖泊,嘴上走过了大江南北,最后还是绕不开原点,戚攸宁贴在裴凌的胸口说,“但是啊,我们每年回来这里一次好不好?你之前在陈婶家说以后再来陪我看花的,可不能食言。”
戚攸宁兴致勃勃说了这许多,却未听见裴凌有一句回应,他狐疑的抬头,只看见裴凌神情恍惚分明没在听自己的话。
“凌哥,你在想什么?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裴凌回过了神,面对戚攸宁的质问,他也不欺瞒,老实告诉戚攸宁说,“我在想明。”
“好啊你,我和你说咱们的以后,你还惦念着和其他人的过去?你想他什么呢?”
裴凌深深看向戚攸宁,“我也不是在想他,我只是有些理解他了。”
戚攸宁不解,“什么啊?”
裴凌淡笑着摇头不欲多说,只是揽过戚攸宁带着他一起躺倒,催促他,“快睡。”
并且不用戚攸宁吩咐,他便十分自觉的用手心垫着了戚攸宁的脑袋,他知道,戚攸宁枕着手心入睡极快。
“今天就先放过你,以后不能在我面前想着别人了啊。真是的,每次都在人家说的兴起的时候催着我睡,哈啊~”
戚攸宁嘴上虽还埋怨,可他枕着裴凌手心,才说两句话便打起了哈欠。
裴凌笑口头与他保证下次再不想别人了,戚攸宁这才面上带笑,放心入睡了。
裴凌看着睡着的戚攸宁有些转不开眼,他安分不吵闹的样子实在惹人怜爱,看得久了,容易让人有些情不自禁的举动,裴凌这会儿便是,在他睡着的时候,低头在他额心印上一个吻,唇贴着他前额有好一会儿没离去,微颤着唇像在诉说着情到深处时的不舍。
可再怎么不舍也不能让决议要做的事搁置下来。裴凌亲完了人,又再多看了戚攸宁两眼后,抽出了他枕着自己那只的手,悄然起身出了房,独留戚攸宁做着他们将来如何开心美满的梦,兀自笑着。
裴凌出来看到代之依独自一人在屋外坐着,手里捏着那枚三角符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裴凌走过去,在代之依身旁坐下,两人一处坐着不发一言。
半响代之依才叹口气问裴凌,“裴大哥,不是我想扫你的兴。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吧,天南海北,不管他去到哪里,像我师兄那样肖想返魂香的人,总不会放过他的,况且现在还不止我师兄一个,你们跑的越远,他们追你们的阵仗越大,只会引来更多对返魂香有想法的人。他死过一次了,即便还魂可也不属于这地上人间了。”
裴凌静静听他说完,“所以你不支持我们在一起?”
代之依看他一眼,忽然笑了,“我哪有权利拆散你们啊,你们在不在一起的,我说了不算。只是你得知道,这世间自有规矩,他吞过返魂香,起死回生,已不被自然规律所束缚了,可你还是个凡人。你看他现在,还是十七岁时的样子,裴大哥,我上次问你今年多大来着?你是二十六还是二十八?你和他在一起,现在这短短的差距暂且看不出,但十年,二十年之后呢?他还是十七岁的样子,而你呢?等你成了个垂暮老人,要他给你养老送终吗?到那时,你们要如何面对曾经相爱的对方?老了的人看着爱人尚还年轻,年轻的人看着爱人渐渐老去,即便仍旧爱着对方,可一个在轮回内,一个在轮回外的差距只会让你们饱受痛苦。所以,为他好,为你好,送他去他该待的地方吧。起码,你们现在分离,痛苦只是暂时的,好过后几十年你们之间差距体现带来的绵延痛苦,而且那些人追不到他了,他会永远安全。”
裴凌沉默不语,代之依还要再劝,裴凌却问了他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他问代之依,“代之依,你有没有撒过慌?”
“有啊,我撒过的谎可多了。你看我干什么的?我可是神棍啊,那撒谎可是家常便饭的事儿。”
“我不是说这种无伤大雅的小谎,我是说那种,你说完自己心里会先难受,而且可能这辈子都觉得抱歉的那种谎。”
代之依细想了想他这辈子撒过的谎,食指捻着手中那枚三角符,“有啊,我其实骗了我师父。我不是被拐的,我是被卖的。手是天生残疾,家里人嫌难看把我给卖了,反正家里孩子多,不缺我这一个。转了几手后,被分去了讨饭,因为看着还不够惨怕讨不到钱,残了的那只手又被人用热水烫了,更难看了。那天我和我师父对上眼了,就一眼,我就明白师父会救我的,所以我死皮赖脸跟着他了。和我想的一样,我师父收留我了,还给我买汉堡吃了。只是没想到,我骗我师父的话他还记着,临死前嘱咐我找回铃铛,这样就能找到回家的路。我不敢和他说师父其实我是骗你的,我是被卖出来的,没有能回去的家。不过我也想好了,师父临终前还担心师兄走歧途,我就帮他找回师兄,师兄要还是老样子不听劝,那我就打断师兄的腿,养他一辈子,了了师父心愿。对了,你怎么问这个?难道你也撒谎了?和谁啊?撒的什么谎?不对,你又没有师父!难道说,你对他撒谎了?”
裴凌叹一口气,“我不是存心骗他的,那时候在陈婶家,他脑子还不大清醒的时候,说是想看花。我那时候也没想过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只是敷衍他,告诉他花来年还会有的,以后有机会的看花。没想到那时候的话,他现在居然还记得,现在想来,是我骗了他。”
花年年都会有,只是看花的人,未必还是那一个。
裴凌摇了摇头,“想我老实了大半辈子,没成想临了到头居然对最在意的人撒了谎。”
他这话代之依有些听不明白了,“裴大哥,虽说你和他有差距,可你也不过二十来岁,刚刚你那话,我听着怎么像……”
裴凌那话,怎么听都像垂暮老人的临终感慨。
不远处有车灯打过,也不知道是去哪儿的车,代之依以为只是车辆经过并不在意,他更有些在意裴凌。
然而裴凌却是起身朝着大门方向去,代之依叫住他,“裴大哥,我刚刚和你说送他去他该待的地方,这事儿你怎么想的?”
裴凌一顿脚,“在那之前得先完成他的心愿吧,他父母的骨灰不拿回来,不管他去多安全的地方,心里都不会踏实的。”
裴凌说完推门出去了,外头的车灯由远及近,等裴凌出去时,那灯忽然灭了。代之依察觉到不对,起身偷偷跟了过去,到门前将大门开了条小缝,结果就看到门外停着辆车,车旁边有人正在吸烟,不是别人正是大陈。
要往常,照代之依的性格见着了大陈肯定咋咋呼呼上去,先数落大陈一通,细数他昨日丢下自己,害自己落一身伤的罪过。可今日代之依成熟的有些反常,他没大呼小叫,也没和大陈纠缠,他只是挨在门边瞧向车尾去找裴凌的身影。
即便是深夜,也很快就能寻到裴凌的身影,因裴凌个高,站在车尾也比车身高出不少来。代之依一眼就瞧见了他,同时也隐约瞧见了裴凌对面站着的那个人。
裴凌有些担心的朝大门处看了一眼,对面仇非林打趣他,“怎么,怕被捉奸?”
裴凌不接他的玩笑话,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问他,“他父母的骨灰……”
“放心,我已经让尹老头将他母亲的尸骸收拾出来了,他父亲的骨灰也已经被接到尹家了,到时候我会安排你们进到尹家去的,好让你们趁没人取走骨灰。裴凌,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想让尹老头放手根本是不可能的,我只能支开他们,把他父母的骨灰放在一处,方便你们潜入尹家时一起带走。”
“嗯,多谢。”
“你也不必谢,我们讲条件的不是吗?”仇非林上前一步拉上裴凌的手,“说好了,我帮你这一次,你便老实回到我身边来?”
裴凌绕开了仇非林伸来的手,“嗯,我还记得这条件,等这件事办完,我就还回到你身边去帮你做事。”
仇非林看着他问,“那咱们和从前一样?”
裴凌垂着头并不看仇非林,“我只能和从前一样尽心尽力为你做事,至于其他的什么,东家,我给不了你额外的什么。”
“为什么?裴凌我们从前不是也有贴心的时候吗?我和你看过月亮的次数明明比他多的,裴凌,咱们回到过去不好吗?你别叫我东家,这样听着好疏远。”
裴凌抬头看向仇非林,换了个称呼叫他,“少爷。”
仇非林看他如此,只是冷笑,“哦,我明白了,是因为他是吗?因为你的心给他了,所以你给不了我什么。你就那么喜欢他吗?说来世事也真是古怪,你因为想从我身边离开答应帮我劫他出来,又因为他一声不响的跑了,现在也是因为他,情愿放弃从我身边逃离的机会,一辈子帮我办事?我可真是不知该恨他,还是该感谢他。”
“与他无关,我心甘情愿的。”
仇非林看着裴凌,说不出话来。
车边守着的大陈像是察觉到氛围不对,颇有些担心的朝车尾看去,就连在门里站着观望的代之依都嗅出一丝不对味来。只有屋内睡的正香的人全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梦着他同裴凌走南闯北的将来,面上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