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代之依一连打听了几间铺子都没问到有用的信息。他从刚问过的店铺里出来,看到裴凌那焦急的模样,都不好意思对着他再摇头了。
“怎么样,问到什么了吗?”
可惜代之依又只能摇头,因为实在是问了几家都不知道那古玩铺子的老板哪儿去了。
“裴大哥,要不我再去前面问问吧。”
裴凌摇了摇头,“算了,再问也还是一样。”
代之依急忙走到他身边,“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回答他的也只有叹气声,“你说的没错。”
代之依一脸疑惑的看向裴凌,“什么?”
“总是给了希望又再让人失望,感觉走进一个圈一样。这在你们命理里叫什么?”
“嗯——”代之依也不知道了,“叫什么啊?”
裴凌疼的一捂自己肋下,“叫宿命,可能就是想让我们徒劳无功,由此知道,命该如此。”说完他便背着赛天仙趿着步子往前走,赛天仙闭眼歪在他肩头,随着裴凌的步伐晃着脑袋,裴凌想起刚见他时,他就是这么一副人事不省的样子,或许这就是他的宿命。
想到这里,裴凌的肋下越发的痛,痛的他弯腰停了停。
代之依追上他,嚷嚷着,“裴大哥,你不是不信命吗?”
没办法,能做的都做了,走投无路时,由不得你不信命。
裴凌此刻懒得与他争辩,忍下了痛,拔脚继续往前走。代之依亦步亦趋跟着他问,“你要去哪里嘛?”
“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最开始的地方?”
“那个镇子。”
代之依瞪大眼睛看着裴凌,又看看歪睡在他肩膀的赛天仙,“你要把他送走啊?”
他没法不这么想,因为裴凌一脸事已至此,无能为力的模样。
裴凌疼的难以分心来应付代之依了,他一闭眼,一咽口水,尽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回答代之依,“仙儿的事暂且没头绪,那就先搁着,把答应小红的事给办了。不然她跟着我们又受罪,还接连招来麻烦。”
先是茶馆,刚刚又有人无故撞车,这接连的倒霉事,裴凌不由的怀疑是小红跟着他们的缘故。
“帮她把遗物送还到她妈手里吧。”
“哦,这样啊。”代之依抚了抚胸口,“我还以为你不想管他了呢。”
“不会。”裴凌腮部一紧,吃力将背上人往上提,“是我把他从尹家带出来的,打乱了秩序,我刚见他时,他也像现在这样毫无反应。如果说,永远昏迷不醒是他的宿命,或许我的宿命就是承担起这样的他。”
代之依抓着头,思考着裴凌的这番话,裴凌却不给他时间了,喊上他,”走了,我们找车去乡下。“
”哦。“代之依应声跟上,“不过,我们到哪里去找车啊?”
”不能去车站,也不能找大陈,都会暴露行踪给仇非林。叫车去乡下,一来一回油费不
划算,找不到司机愿意送我们。“裴凌转身看向代之依,“我记得你之前不是……”
代之依一听裴凌提到他之前,现在又在商量出行下乡的事儿,他只想到自己之前和裴凌说过他一路骑自行车进城的事儿。
“不会吧。咱们三人骑自行车去啊?这要骑到什么时候啊?而且咱们三人,”代之依指指裴凌肩上的人,“他又昏迷不醒,你又旧伤发作。”
裴凌虽没说,可代之依看的出来裴凌疼的不轻,时不时将背上人往上提时,腮都崩紧着。就裴凌现在这样还能载着人骑行下乡?代之依只能想到自己骑车一带二的场面。
裴凌又叹气了,这次不是因为无奈,是真有些被气着了,气的他肋下伤口比刚刚更疼了些。
“你想什么呢?我是说,你之前好像认了一个叔。他那镇子离小红妈妈的住的地方不远。你问问他搭什么车进城来的。”
“哦哦,你不提,我都忘了我那叔呢。”代之依自觉丢脸,说罢也不用裴凌多说了,翻出了手机直接打给了他那便宜叔。
好在代之依认了这便宜叔,他们现在才能便宜行事。
代之依一个电话打完,回头立马向裴凌汇报,“他是搭同村的车先到的县城,然后再从县城换车进城的。坐的都是送货的面包车,开车的都是拐着弯的亲戚,已经帮我们联系好了。让咱们去南环批发市场等着。”
“嗯,那我们过去。”
三人去南环市场和送货的面包车接了头,等司机送完了货,收齐了单,这才开车往下属县城去。
去往县城的车上十分安静,裴凌旧伤隐隐泛痛,还得时时照顾着赛天仙。代之依则环抱观音像端坐着回想着裴凌的话以及这两天发生的事。
“宿命?”
代之依口里念叨着裴凌与他说的这两字。代之依记得师父曾和他讲过,所谓宿命便是一个圈,这天地是圈,规矩是圈,行走于天地间,谨守本分,有时是不得不认命的,因为无法从凡尘俗事中跳脱出来,越无法跳脱就越是信命,这便又形成了一个圈。
“那师父,这个圈那个圈的,听起来好像怎么都跳不出这既定的命,可有时候还有人请你来改命呢,你都说跳不出圈了,那你还帮人改命啊。再说就你那个水平,我觉得还不如劝人家去庙里烧几柱香求神佛庇佑呢。”
“臭小子,不接活儿我怎么买汉堡给你吃啊。再说,你投石入水还不止一个涟漪呢,他不喜欢现在的圈,我只是给他提个醒让他换个圈罢了,像上次那个偏印女孩问感情,我就会劝她跳出朋友圈找对象,不然她会和自己的闺蜜闹翻。这种小事都要去求神,这众生之上的神佛能将芸芸众生的烦恼都给解决咯?如今神佛是管不了这许多的,难不成来一个焚香祷告就为一个指点迷津?再说世间本有秩序,如何插手?众人求神拜佛,不过是加深一点念力,可若方向是错的,还要加深念力,一条道走到黑,那不得撞的头破血流?有时候好的未必就是好的,坏的未必就是坏的。只是要抓住契机,坏的也是跳圈的踏板。这契机呢,有时候是运来,有时候是意外,可人们总爱等运来,却不明白意外也是命运的暗示。你明白了吗?”
“不明白。不过师父,我想问你,我和师兄算是你的意外吗?我俩都是你捡回来的。”
“哈哈,小东西,你可不是意外,你是例外。至于你师兄……算了,不提了。”
凉风吹进车厢的时候,裴凌和司机说了句,“麻烦关下窗。”说完便回头一脸担忧的看向了赛天仙。
代之依回过了神,低头看着腿上放置的观音像,兀自嘀咕着,“有时候好的,不一定是好的,坏的也不一定是坏的。意外也是跳出死路的踏板。”
越想越乱的代之依抓了抓头,“可这命运的暗示到底是什么啊?”
“嘶啊。”裴凌又疼的在吸气了。
代之依闻声看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裴凌的旧伤发作是一种暗示。
“裴大哥,我总觉得,咱们的方向错了。”
“什么?”裴凌焦急的伸头看了看前面的路,又问了问司机,“师傅,没走错路吗?”
前面开车的师傅回答,“没走错,这条路我都走多少回了。”
裴凌放下心来,回头看着代之依,“没走错,你是不是晃神看错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或许观音像每次给我们的那一小咪咪希望,让我们探查的方向就是不对的。或许我们应该跳出眼前这个圈,重视起意外的提示?”
裴凌听的云里雾里,“你在说些什么啊?”
代之依挠着脑袋,他自己也是一知半解,所以话也说不明白,干脆将抱着的观音像推给了裴凌,“重死了,你拿着吧。”
裴凌推回给他,“不行,你拿着,小红在我这儿呢。”
代之依没接观音像,他若有所思的念,“小红?”
对啊,小红不就是个意外吗?
意外与裴凌同行又意外身亡,因裴凌搅乱了水境,她又意外成了游魂,意外与裴凌他们在唐家重逢,又在唐家给他们带来了一连串的意外。
霎时间,代之依恍然大悟,小红是契机!
进县城前,司机师傅将他们在一处水泥路边放下,给他们指一个方向,“你们往前走点儿,就有镇子上拼过来的车。在那等一会儿,等人满一车了才会开。”
“多谢。”
裴凌道声谢后,背着赛天仙搂着观音像就要走,看代之依从下车到现在拿着小红那面手镜,叽里咕噜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裴凌这就要走了,他也不知道跟上来。裴凌只有一伸手,提着代之依的后领带着人往前走。
代之依由他拎着倒走,自己则是反复翻着那面镜子喊,“小红,小红,你出来咱聊聊啊。”
小红一直没在镜子里现身,不知道是忌怕裴凌带着的观音像,还是因为实在烦代之依了。
代之依喊她半天,都没见小红现身,气馁的一垂手。裴凌一手揪着他后领带着他往前走,心不在焉的代之依便由他揪着,自己则是倒走。他这样倒着走倒是不耗什么气力,可裴凌的负担却增加了。
怀中抱着一物,背上背着一人,还得空出一只手提着代之依,加之裴凌的旧伤时不时疼的厉害,走了一段路的裴凌实在忍受不住,冒汗对代之依说,“你快好好走路,我拖不动你了。”
“哦。”
代之依怏怏应着,裴凌一松手,却没听到代之依跟上来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看到代之依立在原处。
“裴大哥,后面来了辆车。那是不是我们要搭的车啊。”
裴凌顺着他的目光一看,眉目皱起,就想拉着代之依快跑,“那不是,我们要搭的是面包车,不是吉普!快跑!”
来的是越和风的车。
然而裴凌喊完那一声快跑后,代之依仍旧未动,他眯眼瞧着开近的车,看清了副驾驶座的人,反倒准备拔腿向那车跑去,没跑的动,因为裴凌一把拉住了他。
“师兄!”代之依指着开来的车说,“那里面坐着我师兄!”
“别去!你师兄和越家的人在一块儿呢,越家的人有些……不正常,你去他们不会给你好果子吃的。”
代之依叫喊着,“可那是我师兄啊!”
“清醒点!”裴凌忍不住大吼,“你以为你师兄会客气待你吗?!你师父也是知道,所以才不要你去管你师兄!”
代之依被裴凌吼的愣住,因为平常好人形象的裴凌还从没这样待过他。他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裴大哥,你是不是早知道我师兄投靠越家了。所以你才想着带我一起走?”
裴凌是知道,小颜与他通消息时,他便一早知道这事儿了。他师兄与越和风都不是心思纯良的人,裴凌都不想赛天仙和代之依这俩与他们有接触。
然而代之依却不明白裴凌的用心良苦,他只固执扭开裴凌的手,朝那辆车奔去,嘴里大喊着,“师兄!师兄!”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靡它看到代之依向路中间跑来,眉目微动,向开着越和风的说,“那是我师弟。”
越和风不为所动,油门未减,他才不管什么谁的师兄师弟,他只看到了裴凌背上的赛天仙。满心只一个念头,他要那具身体。
“师兄!”代之依见那辆车并未减速,横了心张开手横档在路中间,对着车里大喊,“师兄,你别执迷不悟了!师父已经去世了,回不来的,他也不想回来!他临终前和我说了,咱们的师门传物知返铃,不是用来喊回已逝之人,而是要喊醒迷途之人,要他知返,迷途知返啊,师兄!所有执念都是迷障!”
车上的靡它怔住,看着横档路中的代之依口中喃喃,“迷途知返?”车离无畏挡在路中的代之依越来越近了,他扭头冲着越和风大喊,“停车,停车,快停车!”
越和风不听,踩着油门一挑眉,很是不屑,“迷途之返?”
赛天仙喊他小风那晚犹似昨晚一场梦,一场让他这么久以来难得舒心的桃源梦,可惜梦醒出桃源,之后再无路返桃源。
越和风神情狠绝的说,“迷途知返?我情愿迷障!”
“代之依!”裴凌冲上来想将代之依从路中间拉开。
坐在后座的仇非林瞧见裴凌也冲越和风喊,“快停车!”
越和风不管不顾。
不等裴凌将代之依从路中间拉开,前面路上又来一辆车,打着哨子疾驰过来,一副要和越和风硬碰硬的样子。裴凌急忙回头。
新来的这辆车里坐着林明与斋藤,林明收到派去菜市街盯守着的人的消息,连忙追来。车上的斋藤看到裴凌怀中的观音像,再看他背上的赛天仙,急忙和林明说,“不能再往前开了!”
林明不听,盯准了对面来车,“不行,不能停下,慢他们一步,我们就抢不到人了!”
一前一后,两辆车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三人夹在路中。
代之依前后看看,此刻才有些慌了,他有些失望的看向越和风的车,“师兄你真就这么狠心?”
“快停下!”靡它在车里嘶吼,越和风就是不听,他扭头看向不远处代之依向他投射来的眼神,一个恍惚竟以为瞧见了师父,当年师父也是用如此失望的眼神看他。而后他被一束光刺着了眼,正以为回到了现实,匆忙抬头刚想让代之依闪开,面前挡风玻璃上却赫然出现了一张女人的脸,脸色惨白,嘴唇猩红,让靡它不由的怀疑自己刚恍惚那一下,反而坠进了幻象中。直到越和风厌恶出声,“这什么东西?”
越和风试图挥开前面挡风玻璃上的人脸,这想法有些天真,转头在一看后视镜,这车上不论是车窗还是倒车镜,竟都有这张脸。是小红的脸。
站在路中失望至极的代之依,缓缓垂手时,他手中拿着的小红的那面手镜竟是反出异光,不仅越和风的车,就连林明的车上也是如此。两辆对开而来的车,忽然车上所有或反光的玻璃,或照映的镜子,皆都显现出这样一张诡异的脸,实在将人吓的不轻。有时候看到的也不单单是小红的脸,越和风瞧见的是骂着他畜生的奶奶,靡它瞧见的是他发疯的母亲,仇非林看到的是有些哀怨的明,而林明看见的则是唐霖。
车上人心神惊惶,开车的人手一打转,两辆车的车头错开,车身却斜飘过来,正好形成个夹角,而路中三人正在这个夹角内。
“代之依!快闪开!”裴凌见状不妙,冲上来一把推开了代之依,用足了十足的力将他推出了路牙子,可这样,他自己想躲就晚了一步,抬脚要跑,却被车身擦到,连带着背上本就昏迷不醒的赛天仙在地上滚了几道。
“裴大哥!”
滚出路牙子的代之依晃晃悠悠站起来,两辆车都在路中冒着烟,车上人,除了斋藤均都晕了过去,斋藤只是撞着了额头,晕乎着摸索着要下车来。
代之依此刻也顾不得他的师兄了,爬上了路就要奔向裴凌。裴凌还未昏迷,因他担心赛天仙,躺在地上强撑着眼皮寻找赛天仙的身影,赛天仙就躺在离他不远处,只是背对着他,他只看到赛天仙的一个后脑勺。
听到代之依大喊着朝他奔来,裴凌撑着眼皮看向他,原想吩咐他先去看看赛天仙,可抬眼看到代之依时,他意识陡一模糊,眼前人竟有些重影。他看到走来的人不是代之依,而是一个他并不认识的人,这人个子不高,黄黑肤色,张口说话时的口音和明很像。
“你救我一命,是个好人,不知该如何谢你。如今我也如困兽一般,大抵难逃,只能用你救下的这条命立下誓约,死后以灵护你些许。”
随后裴凌肋下旧伤发作,痛的他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