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小潘将连日来自己的不幸遭遇尽皆隔墙告诉了代之依,倒一大通苦水之后,心中好受不少,又想起代之依此前说自己会驱邪,他此刻也忘记了管家怒斥代之依为骗子的事儿,只觉得自己和代之依惺惺相惜,看他无比亲近,于是问他,“你之前说你会驱邪来着?”
代之依听完小潘的遭遇正皱眉呢,因为听他描述,这唐家宅院里必定是有什么,这玩意先前比较猖獗,所以才发生了水缸里的鱼都翻肚儿的事件,后来有所收敛,大抵是被什么东西给震慑住了。
他想事儿想的入神,听小潘问自己,只含糊的“嗯啊”两声。
“那你帮我看看,我是不是被坏东西给缠身了?”
代之依掐着下巴想,“你说之前宅子里就老有古怪事情,只是那时候还不厉害,顶多水面倒影罢了。但是等布置了水缸,筛选了进到唐家里的人后,第二天那水缸里的鱼就都死了?那筛选当日,可有什么奇怪的人或事?”
小潘仔细想了想,“那日没什么奇怪啊。只不过筛选那日,有两人共一香席,其他都是独自来的。”
两人共一香席,加之赛天仙的容貌,裴凌的身形,便比其余那些人更显眼些。只是这个不能称之为奇怪,倒可说是养眼,所以小潘记忆深刻,说了出来,这在代之依听来也并非是什么怪异的事。
代之依接着按小潘之前向自己倾诉的梳理着头绪,“你请了观音后,便起了怪风,不能说观音没镇妖邪,妖邪一定是镇了,要不先前还猖獗着让院里出现死物的祟物,后来怎么又没动静了?只是观音不是帮你,可知道那风吹向了哪处?”
小潘摇头,“当时我都被那风吹倒在地了,哪里还管到那风吹向了何处?说是吹去了客房,一连好几个房间都遭殃。”
代之依听着,心想难不成是妖邪潜伏在哪间客房里?
小潘不给他细想的机会,连忙又问,“那后来我看到的红光又是怎么回事儿?”小潘听代之依说观音镇住了妖邪,难不成那日真是自己眼花看见的红光。
代之依问他,“你说你后来上香了?”
“嗯啊。”小潘将那日晚上上香的情形又给代之依给说了一遍,“那晚我正上香来着,可奇怪了,点了三次都没能点着香。”
代之依便说,“估计是那玩意之前是被那阵风给搞怕了,所以也怕你给观音上香,再被折腾一次。后来呢?你要是上香成功,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啊。”
“后来我点燃了香,也没像之前那样出现什么怪风之类的啊。就是我好不容易点上了香,管家便来了,他以为我偷懒过来逮我的。”
代之依听了,眉头紧皱,“所以你上香的时候回头了?”
小潘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这不管家叫我呢吗?我不回头应他,还不被他骂死。”
“嗨呀!”
小潘听代之依这一声,心感不好,可又不知自己到底哪里不对,只有问他,“怎么了?”
“你最近频频倒霉的根由就在这里!”
小潘不解,“什么意思?”
代之依告诉他,“你上香的时候回头了!烧香时,勿反顾,反顾则忤真炁,使致邪应也。你烧香时一回头,原本被震慑那一下给吓住的东西,可不就又蠢蠢欲动了。”
小潘听后,大惊失色,“啊?那怎么办啊?”
可这玩意到底为什么来的唐家?
代之依正想着根由,可小潘只关心如何驱除,一个劲儿的问他,“那现在能怎么办啊?它会不会一直缠着我啊?”
“你先别吵!我问你这玩意从时候开始作怪的?”
代之依这一问,小潘还有些犹豫,代之依看他支吾不答,转过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不说算了,反正原本就不关我的事儿,一直倒霉下去的也是你。”
小潘一听急了,他可不想倒霉一辈子,思虑再三才说,“那我告诉你,你千万别和别人说。”
代之依手扫领口,让小潘看看自己孑然一身的样子,“你看我这样,能去和谁说啊?”
小潘看他一眼,信了他的话,扒住洞口,小声且认真的告诉他,“是少爷那次出门回来后,家里就有些不太平了。”
“那你家少爷出门干啥去了你知道吗?”
“这我哪儿知道啊,少爷出门办事也不是我这样的人能过问的,你怎么问这么多?快!”小潘一来不知道少爷干什么去了,二来他也不关心,他眼下只着急如何给自己驱邪,“你快说说我这该怎么办啊?能驱邪吗?”
代之依还没理出头绪,小潘一个劲儿的追问把他给问烦了,直接回他,“驱不了!”
“怎么驱不了?”这下小潘可是急的要哭出来了,“你不说自己很厉害的吗?”
“再怎么厉害也得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啊!知道那玩意为什么在你家作怪,有什么怨念,我才好驱啊。我问你,你不知道,这要我从何下手。还有我再问你,你能把我弄进唐家吗?啊?”
小潘抿嘴摇头,“我就是个听命的,既没到管家那样的层次,也不是唐家的客人,没有那权限。”
代之依两手一摊一副没辙的模样,“那不就结了,难不成要我隔墙做法啊?”说完两眼一翻,气自己白跟这儿和小潘闲话了半天,正要起身离开呢,忽又想起了什么,立马再蹲下。
墙内的小潘一见代之依起身要离开了,心急如焚的喊,“唉,你别走啊。我这怎么办啊?我可不想一直这么倒霉下去啊。”
说着哭腔都出来了,眼见着代之依真要走,想起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只能倒霉着过,小潘顿时就想嚎哭一场,情绪上来,刚张大了嘴,结果代之依又蹲下,扒着洞口看着他,吓的小潘一闭嘴,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呛倒是没呛到,不过他被代之依给吓的打起了嗝。
“你怎么,嗝,又,嗝,回来了,嗝。”
代之依双目炯炯的看着他,“你是说客人能带人进院儿?那我问你。之前你们筛选进去的那些人也能带人进去吗?”
“能的,嗝。刚比过了一场,嗝,余下的人,再进一院儿,嗝,再进一院的人,嗝,有更多的行事权利,嗝。”
“这样啊。”代之依笑出来,小潘隔墙看他,只觉得他这笑里透着古怪。
“唉,我有办法了。”
一听代之依说有办法,小潘陡然来了精神,说话也顺畅了,“什么办法?”
“虽然不知道那东西作怪的缘由,暂时没办法根除,但是可以转嫁啊。把你身上的霉气转嫁到别人身上去。”
“啊?”小潘觉得代之依说的这个办法有点邪性,损人利己这事儿,可是要折福报的,这一想,小潘肩膀又耷拉下去,说话又开始打嗝儿,“这,嗝,是不是,嗝,有点不道德?”
“嗨,这就不用你担心了。你们唐家筛出来的人当中,你随便挑一个,把自己的霉运转给他,等他倒霉个两三次后,你再把我引荐给他。我能进唐家了,当然就能彻底根除那祸害了,这不是你也没办法把我弄进唐家吗?”
对于代之依的提议,小潘还是有些犹豫,“这,这会不会害了人家啊。”
代之依等的就是他这句,看小潘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的样子,他开始忽悠起来了,“那怎么办?我看你这面相,也不是命格硬,能抵挡的住那祸害的,说不定过个两三月,你也就魂归西天了。”
他这话一出,小潘立马被他吓的脸色煞白。
代之依见有了效果,接着忽悠他,“我呢,也不是什么坏人,不会让你去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这不是权宜之计嘛?看你心善,不忍伤害他人,要不这样,你去找一个身强体壮的,我从前帮人看相,看过一个肩厚体壮,一身正气的人,那人是副熊骨,血厚,最是能扛这类倒霉祸事的。你找个这样的,那种倒霉事他扛的住,不会像你这样身弱一折腾,没个两月就会一命呜呼了。从客院里找个我说的那样身厚命硬的,将你的霉运转给他,之后我再给他驱一驱,对他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
小潘被他一顿劝,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可自己又不懂看相,怎么找着他说的命硬之人?
“你这说的也太笼统了。这要怎么找啊?”
“你就挑准个儿高,脸有点方,刀眉直鼻,声音沉,就按这样的找。”
代之依就差把裴凌的名字给说出来了,不过说出来,可就暴露了自己的心思,他做这行的,最会点到即止了。
小潘听他描述,隐约想起似乎是有这么一个人,只是他近日来倒霉事太多,又未曾去过客房,具体想不起来那人叫什么,也不知可曾通过第一场香会还留在唐家。
代之依将转霉运的方法都告诉他小潘后,心中不免得意的想,裴凌,就快到你求我的时候了。
小潘将代之依教的都一一记下后,代之依催他事不宜迟,得赶紧去办。小潘被他这么一唬,也甚为担忧自己的将来,和代之依匆匆道别后,将砖重又塞进了墙便去了。
代之依原还想看看这唐家后院来着,谁知道小潘这么利落给堵上了,害他对也只是匆匆一瞥。不过不打紧,不久他就能进到唐家院里去了。
一想到不久后裴凌来求自己的样子,代之依便忍不住发笑,短暂得意完后,他神情难得的严肃起来。
裴凌骗他一次,自己坑他一次,便算打平了,代之依也没有真要坑害裴凌的意思,等裴凌来求自己,自己拿腔拿调指使他一番也就算出了气了,最后该办的事儿还是要办的,总不能真让裴凌倒霉一辈子吧。所以他将小潘说的再回顾一遍,心里琢磨着这唐家院子里头作祟的玩意儿到底是有什么执念?
唐霖收走了一样东西,可还有其他一些玩意,沈轩回头看着,最后目光落在了那面手镜上,他记得唐家没女眷啊,怎么库里会有这种女人补妆用的随身携带的镜子?这和刚来时院子里的狗笼一样,和唐家的格调有些格格不入。
“轩少?轩少?”唐霖正喊他,沈轩回头看他,唐霖笑问,“看什么看这么入神。”
“哦,我在看你这儿收着的这面镜子。然后想起了你院子里的狗笼。”
“怎么?有镜子和狗笼很奇怪吗?”
“可你家中未有女眷,家中又藏香,狗的气味很大。总感觉有这两样不太合理。”
唐霖垂眸,“那狗是我爷爷养的,他是为我爸爸养的。”
“为你父亲?可你父亲不是……”
他记得唐霖尚在襁褓时,双亲便已过世了。
提到过世双亲,未见唐霖脸上有波澜,只是淡淡的,弯身整理着东西,平静诉说着,“我爷爷很严格,做为暴发户被你们这些本地有钱人家看不上也是他的一个心结,为争口气吧,所以对父亲严格要求。”
沈轩无奈笑笑,“我可不排外啊。排外可做不了生意。”
唐霖只笑着说是,他往前走两步,到了库中最深处,拿起一本样式很旧的笔记簿子,掸开灰,“父亲小时候很想养一只狗。爷爷没同意,父亲软磨硬泡,才和爷爷达成协议,只要一整个学期都能保持年级第一,那便同意养一只狗。”
沈轩听着,想起院中的狗笼,“那看来你父亲后来是愿望成真了。”
唐霖笑着摇头,“没有。”
“没有?”沈轩有些惊讶,“那院中的狗笼是?”
“那是我父亲过世后,爷爷才开始养的。”
“想来你爷爷很是惦念你父亲,所以才完成了他小时候的心愿。”
唐霖放下了手中的笔记本,“你以为我父亲最后没能愿望成真,是因为他没能达成爷爷的要求吗?不是,我父亲很出色的完成了约定好的目标。只是很可惜,他后来再不出色,成为一个平庸的人。”
整一学期都在校榜第一个,老师夸奖,校长表扬,就在本以为说好的事情是板上钉钉的事,拿着期末成绩单兴奋的跑回家,结果看到的不是自己预想中的鲜活生物,而是死板的机器狗时,失望了。就这样,还得听一番严格说教“可不能将时间都花在狗上”,如此,更是不敢说自己的不满,只是之后再不奋进,成绩平平,表现平平。
曾经的校榜第一一蹶不振,做父亲的自然是不信自己的儿子的资质平庸,另外找着了借口,骂说是因为玩物丧志,怪自己心软给了机器狗,逼迫着要上进,可惜适得其反,一天不如一天。
最后,平庸无用的男人被安排着成了家,所有人都说,男人只要成家了便会有担当,那时就好了。可结果,并不如众人所说,结婚,乃至妻子怀孕,男人仍旧是烂泥扶不上墙,导致妻子产后抑郁,不久过世。责怪仍旧落在男人身上,怪他无用,成年往事一夕爆发。
“为什么怪我?为什么都怪我?”
“因为你没用!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这么不上进?”
“因为从小时候我就明白,努力换不来想要的,那我继续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唐霖叹气,“我母亲死后,我父亲不久也酗酒过世。爷爷还是固执的认为,我父亲无用只怪当年玩物丧志。日后对我的培养,严格的变本加厉。”
“他心里其实清楚,根本原因不是这个吧。不然也不会后来再养只狗了。”
唐霖笑笑,“可他嘴上永远不承认,所以啊,不怪别人瞧不上他,死不悔改,确实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子。他怎么就不懂……”
不懂我和爸爸,不过是个想要礼物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