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心痛
“神月你来找我.....”清明有些不解的问道。
随即他又想到了昨夜在神殿上被莲极惩罚的神月的腿。“神月,你的腿怎么样了?”
“不必担心,喝了些圣水之后倒是无碍了,这双腿对神月来说倒不算什么,反倒是圣子大人得的热病让神月很是记挂。”
说罢,他伸手测了测清明额头上的温度,烧已经退了。
“昨夜神月解罚后就去小厨给你熬了些糖水,还亲自送到了圣子大人的寝殿,发现圣子大人并不在寝殿里面,圣子大人果真是一个小没良心的......”
彼时,清明就站在拉门前,神月抬起步子踏进殿中一步,这一步彻底将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拉的极近。
身体与身体之间的相触碰已经超出了安全的距离,清明忽闪着眼睛向后退了一步,神月又向前踏了一步。
近到神月神环上垂下来的金制流苏都会时不时的轻触在清明的脸颊上,直觉得有点儿痒。
“圣子大人从小患了热病就会缠着神月给您熬黄桃做的糖水,我们在?罗雪山上时,不用堆出来雪堆那雪地就是厚的,再往雪堆里掏个不大的洞,把黄桃糖水放进雪洞里头冰上一阵子,您喝起来就开心的不得了,非得要喝上几碗才罢休,整个精神头就都找回来了。”
“这里的白雪总归比不得?罗雪山上纯净的冰雪。“
“不过,圣子大人叫神月好找,神月给您做好的糖水都不能喝了,倒是没有想到您在神主大人的寝殿里快活了一整夜......”
神月那双平日里含情略显轻佻的双眸无比专注的看向面前清明的双眸里。
看向清明眼中那一汪浅灰色的清泉。
是的,过去的清明被三位大祭司宠的娇气的不行,神月总说他是少爷的身子公主的脾气,好好的短腿团子被他们活活给惯坏了。
?罗雪山上与世隔绝,清明觉得无聊时,神月就会下山去学做各种各样的点心给他,或者是买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变着法子的哄着自己开心。
过去的自己得了病,神月就会给他熬糖水喝,不过手艺时坏时好,就算他已经做了很多次也依旧掌握不了糖和火候的用量,有时候甚至还会将糖盐弄混。
后来,清明便越来越感到奇怪,那些做的难以恭维的糖水都是由神徒给他送过来的,而那些做的好的都是神月拿过来端给他并且不要脸的朝他要奖励。
后来,他才知道这些不好喝的糖水是谁给他熬的。
那时候清明还唤他为师傅,莲极对他冷淡与其他三位祭司对比鲜明,让他一度认为他是莲极为色捡来的,对莲极也有不小的怨气,但还是想要得到莲极为色的肯定他的夸奖。
他找暮色切磋自己练的武功,暮色怕他受伤总是不使出全力,他便觉得自己学有所成天不怕地不怕,每次去找莲极展示他学到的功夫,莲极为色便会让他去找摘星比试。
但实际上,他被摘星揍得很惨,夜深人静之后就又会有神徒拿开金疮药,并说是神月大祭司给的。
那时候他便认定了莲极为色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他对自己是关心的只是碍于地位,对他冷淡。
他感情的种子被种在心上,生根发芽,一天一天一点一滴的心动将这颗种子长为了苍天大树,不能撼动一分。
后来,他知道了自己只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被莲极为色捡来的之后,这种感情慢慢的改变发酵,他庆幸喜悦。
直到十八岁那天,融为一体。
之后,他登上圣子之位,履行了圣子的职责,神降。
从那时起,他的噩梦便开始了,他被控制,操控他的感情他的选择,一切都是被莲极为色掌控在手中,他爱他又恨他,十八年,活在谎言中,不能拒绝,无力拒绝,不是他还会是别人,他不想是别人,神月说的没错,他就是在作践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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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月上下打量着清明,身上的衣袍还没穿戴整齐,衣带半系半松,白皙细嫩的脖颈与线条优美的锁骨上旧痕添新痕迹,眼含雾水红唇微微发肿,昨夜的脸上是热病后不正常的红,而现在是餍足后的红润。
如此年纪,这副容貌已经是世间少有,若是再过两年,定会比莲极为色还要更美。
他的目光又看向榻上,不禁的笑出了声,眼中爬上了淡淡的红。
“圣子大人昨夜留宿在这儿了?”
神月又岂会不知道,莲极为色从来不会让任何人夜宿他的寝殿。
“看起来圣子大人得了一场热病后,倒是滋润了不少。”神月阴阳怪气的说道。
神月再往前一步,手指触上清明锁骨上的红。
“就这么喜欢他?”神月反问了一句,将手指向锁骨下探去。【作者乱入:给我下!】
清明一惊,制住神月作乱的手。
“神月,别这样!”
见清明如此惧怕他的模样,神月嗤笑道:“别这样?又不是第一次,为何不能这样?”
清明眼中的光彩黯淡了下去,过去的他心如死灰,但现在他的心中重新燃起了火苗,有了一丝希望。
清明说道:“昨天你与我说的事情,我们就忘了吧......清明不想做背叛神主大人的事,无论,神主大人他如何待我,我都不会背叛神主大人,神月,像那种大逆不道的话清明也不会告诉给神主大人的,所以,不要再与我说那件事了!”
“噗嗤!”神月仿佛是从清明的口中听见了莫大的笑话,破颜一笑道。
“所以...圣子大人要为莲极为色守身如玉了?哈哈哈哈哈......”
神月眼角湿润,眼中布满的红加深了颜色,随即压抑着声音在清明耳边挑声说道。
“您觉得莲极为色会同意吗?”
蓦地,清明怔了一下,短促的地呼出了一口气,脚底下就像是生出了根似地难以向后退出一步。
“以莲极为色的性格,月莲神殿与圣子大人之间,他会选择什么,我想圣子大人也一定会很清楚才对......”
看着清明挣扎逃避的眼神,神月再次狠下心来戳痛清明内心的伤疤,继续道。
“清明,你根本就不了解莲极为色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神月少年时与莲极为色相识,随他入神殿坐上大祭司这个位置上,我与他相识整整十七年,就连我都未曾看透他......”
神月再次靠近清明,伸过手温柔的抚摸着清明的脸颊,用着醉人的声音说着让清明痛醒的话。
“圣子大人难道真的以为莲极为色会对你动感情吧?”
“圣子大人,未免是太过天真了一些。”
清明别过头,下一刻却又会被神月轻柔的捏着下巴将他正过脸,神月迫使清明躲闪的双眸看向他。
“你觉得莲极为色会爱上一个朱唇万人尝,玉臂千人枕的人吗?”
“圣子大人......”
这句话,无疑等于是生生的攉开了清明的胸口处的皮肉,血淋淋的将自己心脏取出来反复用刀子划出口子。
清明的面容,刹时变为了白色。
这也是神月第一次对他说这么重的话。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有泪珠从眼眶里落下,清明痛苦的捂住耳朵。
“为什么不是我呢?明明从小陪在您身边的是我,为什么莲极为色什么都不用做,甚至是只需要一点点对你的好意,清明就会毫不留情的抛下神月奔向莲极为色?”
神月放软了话语,凝视着清明的脸。
“清明,你有没有心?”
“莲极为色如此对待你,如此纵容神殿神徒们侮辱你,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你就如此作践自己?”
神月拥住清明,尖细的下巴抵住清明的发顶,柔声的说道。“你的前方并非只有他一条路,一种选择,你还有我。”
“只有神月是这个世上最爱你的......”
“接受神月吧,神月会将圣子大人扶上那个位置......”
“亦或者是,毁掉神殿,去过清明想要的生活......”
“我想要的生活……”
神月察觉到了清明的摇摆不定,神月继续道。
“莲极为色有没有告诉圣子大人,他现在就在正殿上罢黜你的圣子之位,且另选他人,您现在究竟还在对他抱有什么幻想?”
神月的声音从清明头顶处传来,像是无孔不入的蛇,钻进清明的耳朵里。
“什么......”
“不!我不相信!”
清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句话好似晴天霹雳一般给了他当头一棒,全身麻木。
“这不是很好吗?清明应该很清楚作为圣子的职责......”神月抚着清明的脊骨,迫使他回忆起赐下福泽时的耻辱。“不用再去忍受那些人,不是很好吗?这不是清明从月莲神殿逃出去的原因吗?”
“不!神月你什么都不懂!”
突然神月被一把推开,巨大的冲力几乎让他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方才还在手心上残留的触感,瞬间没有了,神月稳住身子向清明看去。
在崩溃,在坍塌,在疯魔。
神月只见清明整张脸被泪水填满。
“你不懂!神月你不懂!”
泪水一滴滴的落在地上,就像是止不住的雨。
“清明......”神月错愕的看向清明,清明一把推开他,大步向门外跑去。
他要去亲眼看看,亲自去确认,十八年,整整十八年,他在莲极为色心里算什么?巩固的工具?圈养的玩物?玩乐的消遣?
他过去忍受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莲极为色,他爱他爱的发疯,爱到失去了自我,他忍受着其他人侮辱他,也只是为了换来莲极为色对他的不同。
得到他的躯体,得到他的情动。
他曾经也拒绝过这个责任。
“不是你来当这个圣子,那就会是别人。”
莲极为色的话历历在目,他知道自己不会拒绝他。
用十八年的时间占据他的所有爱恨,再让自己变为他可操控的木偶。
月莲神殿的圣子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我不要你碰别人,绝不能。”
他绝对不能允许莲极碰除他以外的任何人,任何人都不行!
内心的恶鬼再一点一点的变大,一点一点的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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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的脚步在正殿的门前停下,他刚想推开门,却在半空中僵住了。
因为他听见了殿内那个熟悉的声音,那个能激起他全身上下所有颤栗的声音。
他心下一阵刀子搅动,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全部炸开,血液倒流,整个身体仿佛不受控制变成了不是自己的身体一样,大脑一片空白,如同一张白纸。
“圣......”殿门外的两个神徒看见了清明后,一时间不知道以什么称呼去称这名月莲神殿被罢黜神位的前圣子。
殿内传出来的交缠声音或许会让其他人脸红心跳,但听在清明的耳朵里却是万箭穿心,千刀万剐。
“让他进来吧。”是莲极为色的声音,带着喘息的声音。
清明颤抖着用十指泛白的手推开殿门,眼前的一幕刺痛了他的双眼。
一身月牙白神袍整齐的穿在上身,洁净无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纤尘不染,一双眼眸清冷淡淡,仿佛可以将时间的长流静止。
殿内昏暗,推开门后的光打在脱凡俗的侧脸上,将他清灵秀丽的五官眏上了如剪水的影子。
只是他下摆凌乱,与上身整齐的模样极不相符。
而那个新任的圣子在看到清明后,并不在意自己的衣衫不整,反而是挑衅般的瞧着清明。
“为什么?”清明红着眼眶难以接受这一切,不可置信的问他。
“怎么?这不是清明想要的吗?”阴影下,从莲极为色漆黑的瞳眸中,有瞳面上凝结成冰的眸海,泛着阵阵彻骨的寒意。
那双美到极致的手整理好神袍,将腰带拿起在腰间系上了一个漂亮的结。
明明这个结,是他昨夜解开的。
莲极为色走近清明的面前用着语尾上扬的语气问他。“不想要别人?”
“本座说过,如果清明不愿意的事情,本座绝对不会去让清明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这样的话,莲极为色已经对他说过无数遍,无数次......
冷冽的眼,犹如冰封的夜潭,无情而又冰冷。
“如果清明不愿意做圣子,那么本座就不再让清明来当我月莲神殿的圣子,再为我月莲神殿的神徒们选一个更愿意更适合的圣子,难道不好吗?”
他的确这么说过,可是他并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清明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泪眼涟涟。
一切的神伤都从这双淡灰色的眼眸中倾泻而出。
“你有爱过我吗?”清明哽咽的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清明,可本座不会爱你。”莲极为色伸过手抚上清明的头顶,明明是安抚亲昵的动作,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冷静且岑寂的。
在殿内的阴影下,莲极为色的眸中就像是蒙上一层暗色的纱,黑如点漆,满是冰冷。
“你只是作为本座发泄仇恨,与报复的产物罢了......”
无情的话再次被他这样轻飘飘的说出了口。
“本座也是从圣子的位置上一步一步向上爬,忍常人所不能,一阶一阶而上站在这个位置上......”
“本以为前方是光,挣扎着想从这个地狱爬到的却是另外一个地狱。”
清明满脸震惊,神圣不可侵犯的神如他,也......
莲极为色的手指抓住清明的头发迫使他的目光看向他,低下头。
阳上正午,暖光大面积的投射到了殿中,将莲极为色那阴影笼罩下的脸毫无保留的照亮,清明也看见了莲极为色隐藏在瞳眸下的恶意。
“你说,本座怎么能去爱你这个...本座仇恨的产物?”
清明一瞬间呆愣在原地。
咖嚓。
心仿佛碎裂成了好多好多块,他与他之间的记忆一幕幕在眼前回转,亲密的,心动的,心酸的,绝望的,痛苦的......
完整的画面瞬间崩溃,化为一把一把的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是哭还是在笑。
“清明还会是本殿最尊贵的人,这一点不会改变。”
“他不能留在这个世上!”清明抬起手指,指向殿内多余的那个人。
心底的那个恶魔被彻底被唤醒,疯狂空洞。
清明缓步走向那个新上任的圣子,从怀袖中取出一把短刃。
“啊!”伴随着新任圣子的一声惨叫,血洒当场。
血花四溅,星罗棋布般的为正殿中的那座白玉神像上了鲜艳的颜色。
殿门口的把手的神徒见这刚新上任不到半个时辰的圣子就这么死了,甚至连封位的仪式还有神谕都没有来得及下发就这么没了,一时间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神主大人,圣子大人死了,这...”神徒那张只能看见两个漆黑的眼球的脸迷茫的望向莲极为色说道。
“不要紧,死了就死了,死一个再立一个就行了。”莲极为色不以为然的说道,似乎死一个人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
“拖下去,不要脏了这里。”
“是,神主大人。”神徒应了一声便去将那具尸体给拖了出去。
“出气了?”他问清明说道。
清明擦掉脸颊上沾到的血,但身上沾到的血却洗不掉,就算是擦去也会留下血色的痕迹。
“莲极为色,你立一人我便杀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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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正殿的门,神月正在门外等他。
神月在看到清明后愣住,只见清明的脸上都是血痕,身上原本洁白的神袍也都是血。
神月立马走上前将清明抱在怀里,检查着清明有没有受伤,在确定了清明身上没有受伤才松下了一口气。
“这血不是我的。”清明冷声说道。
他眼中封存着幽怨与空洞,无神。
“我想沐浴。”清明将目光看向神月,淡淡的说道。
清明的这个语气,神月很熟悉,是莲极为色说话时的语气。
“我不想去我的寝殿,那里已经不属于我了,去你的寝殿吧。”
“好。”神月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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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月在寝殿内为清明烧了洗澡水,在一串串淡紫色的珠帘里,紫檀木的浴桶里面散发着阵阵淡淡的月莲花的清香。
清明换下了那一身带着血腥气的衣物,迈进了浴桶中。
“我先出去了,洗好了叫我就好。”神月将崭新的衣物放到了浴桶旁的屏风上。
清明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也许让他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对他会更好。
“清明,我那时与你说的话,我现在认真的再与你说一遍。”站在屏风后,神月只能依稀看见屏风后面清明的影子。
“如果清明你想...神月会将他们都杀了,神月在神殿内埋伏了我的人,这些年,神月也在培养势力......”
“只要你愿意。”
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屏风后面传来了清明的声音。
“我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我哭泣,反抗,发疯,崩溃,绝望...”
“我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神月......”
“嗯?”听见清明叫他的名字,神月应道。
“你来帮我洗吧。”
神月一愣,随即挑眉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我不要莲极为色了,想要你。”
神月拨开屏风,映入眼帘的是清明那张白玉般的脸。
血腥气与月莲花的香味相互混合,那些血色似乎被月莲花的花瓣吸收,让原本洁白无瑕的花瓣变为了淡淡的血色...
空洞与幽怨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顾盼多情,勾魂噬魄。
神月不由得向他走去。
这样美的一幕成为了他这一生都无法忘却的瞬间。
“神月,你教给我的,得不到的,就要毁掉,我想毁了他。”清明薄唇轻启,从浴桶中站起身子。
拥住面前被他迷惑住的神月。
“帮我,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