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疑惑(1 / 1)

古镜魂迷 兰樾 9737 汉字|2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八章 疑惑

"呜呜呜……"一阵微弱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了过来,宁夏定下心来仔细一听,是从宁康的房间里传出来的。穿上睡袍,走到宁康的房间门口,房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丝淡黄的光亮。一个身影伏在床边的书桌上,两只肩膀不断在抽动,一阵压抑低沉的哭泣声从身体里传了出来。

"哥哥!"宁夏望着伤心不绝的宁康,心中顿时一阵酸涩,眼泪也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小夏!"宁康回过头来,有些尴尬,但仍然掩饰不住眼中的悲哀,虽止住了哭泣声,但泪水依然没有停止。

望着曾经迷倒过无数少女的那张英俊面容在几年之间就变成了眼前这个已慢慢步入中年的憔悴消瘦男子,宁夏更是泪如雨下。宁康比她大了近十岁,一直以来都极为呵护和照顾她,自从六年前尾随简娜去了上海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得到宁康的呵护了。而现在,她反而要照顾这个看似成熟,但内心同样脆弱的哥哥了。

喝了一口宁夏端来的热茶,他平静了许多,但泪痕仍然未干。

"嫂子……她的事情都办妥了吗?"宁夏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但一开口立刻后悔了,她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但宁康似乎并不介意,微微点点头。

"那你这次回来,上海那边的事务所怎么办?"宁夏松一口气,自他回来之后,就一直不敢提他工作上的事。

"我请朋友在那边帮忙,先暂时回来休息一段时间!"宁康眼神极为伤感,转过头来看着她,"你呢?你这几天怎么不去上班?"

"我?我向单位请了假,想在家多陪你!"

"陪我?不用!我一个男子汉,还需要你这个小姑娘来陪?"宁康故作欢颜。

宁夏忽然想起了什么:"趁着我还有几天假,要不然,我陪你去哪里散散心?"望着宁夏关切的眼神,宁康叹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好吧!你说,要去哪里?"

"太好了!还是你来定吧!"见宁康的情绪似乎好转了起来,她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宁康低头想了想,抬头提议道:"要不!我们去黑镇上住两天!听说那个地方的明式建筑保留得非常完好!……咦!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他发现宁夏的脸色陡然间忽然变了。

"是这样……"宁夏低头想了想,把所有的事情,从黑镇上购回那面古镜到后来"复仇者"的威胁信件等等,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宁康。

宁康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他没想到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宁夏身边会发生这么多事情,而且是极其诡异和令人惊惧的。

"你是说你从这面镜子里看到了那个人像?"宁康把眼前这个方奁反复把弄研究着,毫不怀疑宁夏的话。也许,旁人听了宁夏的话,觉得她可能产生了幻觉,但宁康非常了解自己的小妹,她从来不会对家人撒谎。

"嗯!而且,我总觉得这本《古镜幽谭》里的那个女人和苏云日记中写到的那个女人,还有我在那家冥器店里见到的那幅画,很可能有一定的联系!"

"苏云的日记?"宁康的眉头深深地锁了起来,目光直直地盯着日记本,好半天没有说话。

"哥!哥!"宁夏见宁康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手中的日记本,便递了过去,"你看看!"

"不!不要给我!"宁康急忙朝后退去,就像日记本是块火炭似的。

宁夏一时愣住。

"哦,苏云是你的同学,还是你自己看吧。"宁康心神不宁地说道,说完扭过头,静静地望着窗外,片刻之后,轻声地说道:"你想知道简娜的事情吗?"

"嫂子?"宁夏感到有些突然,为何宁康会在忽然之间提到简娜?之前她都不敢在他面前提简娜的事,就怕引起他的伤心。

宁康眼睛仍然望着窗外,口气有些疲惫:"其实简娜早在半年前,就有些精神失常了!而她最后的时光,也是在精神病院里度过的!"

"具体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我和简娜最初结婚的原因吗?"

"她怀孕了,不是吗?"

"是啊!她怀孕了,她是这样说的,我们都被她骗了!我们所有的人,包括爸妈和我本人!"宁康的语气并没有怪罪简娜的意思,但此话却让宁夏震动不小。

"如果她没有怀孕,你就不会马上和她结婚,也不会执着地去上海,那,爸妈也不会因为急着去看望你们而坐那趟飞机,也就不会……"宁夏望着宁康,说不下去了。

宁康有些歉疚:"你此刻一定很恨她吧!是她间接害死了爸妈!"

宁夏含住泪水摇摇头:"我不恨她,只不过觉得老天是不是在捉弄我们啊!"

"我也不知道!也许,这就是一种永远也解释不了的原因吧!"宁康深深地叹一口气,"其实,简娜在爸妈去世之后,非常愧疚,她几乎半年时间里都天天以泪洗面,最后还患上了严重的忧郁症!"

宁夏吃惊地看着宁康,自己不也正是从那段最痛苦的时间内煎熬出来的吗?

"她每天都在极度的忏悔之中,希望一切都不要发生,希望爸妈能活过来。我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希望时间能够冲淡一切。但是,到后来,简娜的病情加剧了,她居然不时看见爸妈来找她,而且在大白天她也说能看得见。最后,我没有办法,只好和她父母商量,把她送进医院治疗一段时间。

大约半年之后,简娜从精神病院康复了。她基本上恢复了,神志也与从前一样清晰,又开始正常的生活了。你知道,自从我在上海开办了那个律师事务所之后,简娜就再也没有上班了,她一心想为我们添置一个宝宝,但是始终没有怀孕。自从她从精神病院回来之后,她又一次想到要为我们生个宝宝,但是被我拒绝了,因为我担心她的精神是否全部恢复。简娜遭到了我的拒绝,情绪大受打击,开始了一些神神怪怪的举动,时常跑到普陀山去求子。我的车上和办公室里都被她求回来的那些挂件堆满了。我开始厌烦起来,她似乎并没有觉得什么,依然每天往不同的寺院跑。直到有一天,她带回来一个古怪的东西!"说到这里,宁康的眼光扫过床上的那个方奁。

"什么东西?"宁夏追问到。

"一个香囊!"

"香囊?古怪吗?到处都有卖的!"

"那是一个明代的香囊,简娜说是一个秘密的朋友的赠送物,我也没想那么多,她奇奇怪怪的举动太多了。"说到这里,宁康眼中划过一丝丝伤痛。

"什么举动?"宁夏那种莫名的感觉忽然又不期而至。宁康看了看她,有些犹豫,他不知道是否应该把这些事情告诉她,顿了顿,说道:"她几乎每天晚上都梦见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而且都与这个香囊有关。她告诉我说,这个香囊的主人是明代一个大富人家的太太!而且,也是被人陷害致死的!"听到这里,宁夏猛然间想起前两天做的噩梦来。简娜口中的"乡南"莫非就是香囊?那个"他"其实是"她",那个她梦里的女人。

宁夏觉得很不可思议,想了想:"是嫂子她……梦见的?"

宁康点了点头,神色沉重:"简娜说这个女人几乎每晚都来她的梦里,向她哭诉她所遭受的痛苦!"

"什么样的痛苦?"

"不知道!我并不相信她所说的这些东西,但也不好去打击她,也就在一旁附和着说上两句,结果,到后来,简娜简直就走火入魔了!"宁康的声音不知不觉高了起来。

"后来怎么了?"宁夏的疑问更深了。

"简娜到最后,就荒谬地跟我说,那个香囊上留有被她梦见的那个女人的诅咒,如果我一直戴在身上的话,就可以杜绝第三者的加入!所以,简娜要死要活地一定要我戴上它!简直不可理喻!"宁康显然对简娜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慨。

"你戴了吗?"

"当然没有!我怎么能戴着那个鬼东西到处和客户谈官司,上法庭啊!"

"那嫂子她没有意见吗?"

"我表面上答应她戴着那个香囊,等一出门,就把它放在车里抽屉里了。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简娜发现了我的诡计,跟我大吵了一架!"

"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说是那个红衣女人告诉她的,并要她小心我出轨!"

"红衣女人?"宁夏重复了一下,只感觉空气中越来越冷了,那股寒气又开始入侵。

"所以,我觉得,简娜梦见的那个女人,和你看到的,苏云见到的,总有点联系!但又说不上来!"宁康又翻了翻《古镜幽谭》,"连这上面的这个女人也好像和她们是一伙的!"

这句话听上去有点可笑,但她却笑不出来。

"那个香囊呢?"她忙问。

"不知道!我被简娜大骂了一顿之后,忙到车上去找那个香囊,但奇怪的是,怎么也找不到了!"

"嫂子后来呢?生气吗?"

"当然生气!不过,我向她发誓,今生不可能背叛她,她才肯原谅我。但是后来发生的一件稀奇古怪的事情,又让她旧病复发了!"宁康的眼神又充满了悲哀。

"有一次我们事务所和一个大企业的联欢晚会上,那家企业的秘书和我开了几句玩笑,没想到被给我送电话的简娜在楼梯口碰见了,回去之后就再也不和我说话,也再也不去任何地方,整天都窝在家里,神神怪怪地念着一些只有她自己才听得懂的话语。"

宁夏幽幽道:"当然了,嫂子看见了她最不想看见的场面,自然又会难过了!"

"哎!我当时也太没有考虑她的感受了,只觉得她在无理取闹,就随她去了,直到有一天,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了那个古怪的香囊,居然把它放在了我的枕头上!我第二天清晨才发现,被吓了一大跳,就呵斥了她几句。她忽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用手指着我,厉声地训斥起我来。我当时真的被吓倒了,她的那个样子,与她平日根本不一样,简直就像被鬼附了身似的,还张牙舞爪地要来掐死我,说什么是我害死她的。我忙唤来保姆,强行把她捆了起来,又通知了医院和她父母,只有再把她送进精神病院。"宁康大口地喘气,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脖子,仿佛简娜的手就在一旁。

"你又把她关进了精神病院?"宁夏知道这种滋味,心里顿时对简娜产生了一种同情。

"我是没有办法了!简娜一直呆在精神病院,直到上个月……"宁康满脸痛苦地说不下去了,声音有些变调,"她在医院扩建的工地上……"继而掩面哭了起来,"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她进那家医院的啊……"

宁夏悲痛地看着宁康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无助地哭泣着,心中的伤感更为强烈了。

"嫂子……她的那个香囊呢?"沉默了片刻之后,宁夏忽然想到了什么,轻声地问了一句。

宁康说:"不见了!后来经过警方的调查,简娜好像就是去捡那个香囊才遭遇到意外的!那个香囊是个祸害!不见了也好!"说到这里,不禁流露出一种厌恶的表情来。没有作声,宁夏伸手抚摸着面前的紫褐色方奁上凸出的精致花纹,心中泛起一股古怪的感觉。不知为何,她觉得眼前的这个方奁与宁康所说的那个香囊也有着奇妙的联系。

"好了!时间不早了,休息吧!过两天我陪你去黑镇!"宁夏把所有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回到房间,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又坐起来,看看时间,居然已经三点多了,但她毫无睡意,心烦意乱地打开电脑。

宁夏在网页上打上了《古镜幽谭》四个字,她想在网上搜寻到这本古籍的完整的版本。结果,尽是些稀奇古怪的网络鬼故事或是一些哗众取宠的网页名称,居然没有关于书籍的资料,看来,这本书的确是本孤本。

正当宁夏胡乱翻看那些网页时,忽然从搜寻文字中看到了一段说明:

"……《古镜幽谭》……著名戏曲艺术家流芳扮演……著名导演陈灿雨执导,拍摄地点选在了西南地区的一个古镇-黑镇……"

"黑镇?"宁夏忽然看见窜入眼帘的两个字,心头一跳,立刻打开了这个链接网页。

这是一个不知名的杂志上刊登的消息,原文如下:

"明代传奇-《古镜幽谭》,述说了一个明代大家族的南迁后,由繁盛走向衰败的一个传奇故事,屡次被后人搬上戏台多番演绎。但后因战乱,戏本大多遗失,现遗留的古籍已多不完整。著名导演陈灿雨先生多年来呕心沥血,终于完整地整理出《古镜幽谭》,并改编成戏曲电影剧本,欲再现明代这个不为人知的传奇秘史。"

这看上去像是一篇新闻报道,宁夏看了看时间,居然是一九九0年,这是十七年前的报道了。

"《古镜幽谭》女主角姬雪,初定由著名戏曲艺术家流芳扮演,流芳多次在国内获奖,并在国际上获得无数好评……"这一段是专门介绍流芳的报道。宁夏简略地过了过,翻了过去,接下来的则让她大吃一惊,原文如下:

"……《古镜幽谭》拍摄地选择在西南边陲小镇-黑镇的"麒麟阁",据说,这个卫府与小说中的卫府有着不寻常的联系,剧组选择在此地拍摄,也增添了故事的传奇和神秘的色彩……"

"……《古镜幽谭》自开拍以来,流芳声称一直不能把姬雪这一角色饰演得很完美,她自己感觉略有欠缺,但观众对她的信心很大,陈灿雨导演也曾夸奖她的演技。"

"……拍摄进行到一半期间,著名戏曲大师流芳因病猝死,女主角由新人刘倩担当,挑起了大梁。但后来又因剧组中一名男演员坠楼身亡;女二号的扮演者也接着患上了精神分裂症;而后导演陈灿雨突然失踪,此片被耽搁下来。制片方欲换导演,因种种原因,此片被停滞。直至今天,仍是个未解之谜……"

这篇报道似的文章是一个不知名的杂志在其停办前所发表的一篇电影故事类的文章,被一些网友找到之后,粘贴在了一些博客之上。宁夏看了看时间,十年前的小道消息,不知其真实性有多少,但其中提到过的那个流芳的猝死和其他演员的死亡和疯狂,以及导演的失踪,让宁夏心头忽然一阵发慌。

宁夏把"流芳"二字打入搜寻网页中,几百条讯息跳了出来,宁夏又加上"戏曲演员"四个字,便只出现了一条讯息。

链接的网页是个专门介绍过气的演艺界的演员的网站,看上去并不像个官方网站。宁夏打开了"流芳"一词,几篇介绍她生平的报道出来了,无非是些赞誉之词,篇幅的最底端,有流芳的基本情况介绍:

 "流芳:出生于1962年,祖籍宁夏,死于1990年,终年未嫁。"看着这个极为简短的介绍,只觉得资料的搜集者太马虎了,这句话写了等于没写。

旁边的一张分辨率极低的照片慢慢地打开来,是张五六个人的合影,底下一行小字"右二为流芳"。宁夏点击了一下那张根本无法辨认出面孔的照片。一个窗口跳了出来,一张大大的照片出现在了上面。照片慢慢刷新,这六个人的头部慢慢显露了出来。

六个都是女孩,都是二十年前那种过气的打扮,年纪看起来都差不多,二十几岁的样子,几乎都没有什么特色。仔细看了看流芳的样子,也很普通,是个脸庞圆圆的女孩,笑容灿烂,一股稚气未脱的样子。

宁夏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流芳,感到非常熟悉,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了。看照片的介绍:"摄于1980年,XX戏曲学校"。十八岁的流芳,自然就是眼前的样子。宁夏觉得这个流芳看上去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又打开了另外一张小照片,名称为"表演中的流芳"。这是一组照片,照片里有不同时期的流芳扮演的各种角色的造型,宁夏大略地看了看,等她看到倒数第三张的时候,宁夏的血液忽然停滞了,她不可思议地望着网页上慢慢刷新的照片-

那发髻,面部表情,装扮,以及那身血红色的明式衣着,俨然就是宁夏在黑镇冥器铺的墙壁上看到的那个女人!也正是宁夏几次在古镜中看到的那个红衣女子!屏住呼吸,片刻之后,她大口大口地喘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画像上的那个女人和她在镜中看到的那个女人是流芳?宁夏看着流芳的那双眼睛,感觉就像是在盯着自己,那种在冥器铺里古怪异常的感觉忽然又来了,在流芳那冰冷的眼神中,宁夏浑身开始起鸡皮疙瘩,一阵寒意仿佛从电脑屏幕上扑了过来。

接着往后看,后面两张也是如上一张一样的妆饰,只不过是和别人的合影。其中一张是二三十人的一张大合照,流芳站在前排的正中央,右边是一个中年男人略带微笑,左边是一个比较年轻的女孩亲热地挽着流芳的手腕。整张照片之中,大多数人都在微笑,只有流芳除外,她就像是这里面格格不入的一个陌生人,冷冷地抬着头,轻蔑望向镜头。

往后翻,避开了流芳那咄咄逼人的阴郁眼神,画面上出现的是流芳和刚才前一张上右边那个中年男人的合照。流芳的表情仍是冷冰冰的,眼神没有望向镜头,而是望向她的左侧。尽管旁边那个中年男人的脸依然笑容满面,但仍然掩饰不住整幅画面的那种寒意。

这三张照片的背景有些模糊,只能隐约看见那是幢古式建筑的院落中,旁边有个黑沉沉的水潭,水潭旁边有座假山。尽管是白天,但微微从屋角处露出的天空是那种让人心发慌的乌黑色,所有拍照的人头发都有些湿润,似乎天空中还飘着小雨。院子里看上去极为陈旧,整个环境阴郁而黑暗,宛若地狱的入口处。

这,难道是"麒麟阁"?

一行小字窜入她的眼帘:"流芳在电影《古镜幽谭》中的造型。"

宁夏把流芳之前的几张生活照和后面的这三张化着古代浓妆的照片一比较,前后差别并不太大,难怪宁夏刚一看到流芳学生时代的照片时就觉得眼熟。心"扑通扑通"地猛烈跳动着,她无意间找到的十几年前的这个流芳,与那个红衣女子到底是不是同一人,还是一种巧合?

又翻到流芳的那张独照,这张照片是全身照,流芳以一种古怪的姿态站立在院落中央,冷冰冰地看着镜头。那身大红色的衣裙在昏暗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眼。宁夏忽然想起苏云的一句话"那个浑身是血的女人",眼前的流芳,就像是全身在向外冒血一样,诡异而神秘。想了想,把这张照片下载了下来,用一个绘图软件打开了这张照片,把它放大,慢慢移动鼠标,流芳的身体慢慢向上移动,最后,画面停留在了她的左手腕上,手腕上洁白无瑕,就像瓷一般细致光滑,没有任何瑕疵。再移动鼠标,右手腕上同样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她有些失望,那只黄色的蝴蝶呢?难道画像中的那个女人不是流芳?看着那阴郁的眼神,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又让宁夏浑身冰冷。这种感觉为何与在古镜中见到那个红衣女子的感觉一样?

"啪"的一下关上电脑,宁夏索性拔掉电源,跳上床,一把把被子拉开,蒙住了头,生怕眼前这个流芳会从电脑里爬出来。可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她猛地爬起,翻开苏云的日记本,找寻之前看到的那几篇关于红衣女人的篇章。看完之后,宁夏几乎瘫在床上。

她记得苏云在自杀的那天对她说:"你见过她的!"

说此话的时候,苏云正在向她诉说自己被上天惩罚的事情。而苏云口中的那个"她",正是宁夏在冥器店内见到的那幅画像上以及她在古镜中见到的女人。如果苏云日记本里记录的那个红衣女人和流芳是同一人的话,苏云怎么会在流芳死后十年在"古潭会所"见到她?假如苏云所见到的红衣女人不是流芳的话,两人怎会如此相像,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难道流芳还有一个双生姐妹?或许,苏云见到的红衣女人并不是宁夏所见到的?那么,又会是谁呢?疑问太多太多了,脑子里像一团纠缠在一起的麻纱,怎么也解不开。头就像是要炸开一样,疼得厉害,她只得躺下,强迫自己入睡,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静静地撒进来,一片清晖撒满整个房间,宁夏的目光被床头那阵柔和的光芒吸引,那是苏云日记本封面反射出来的月光。睡不着,干脆扭开台灯,翻开了苏云的日记本:

二00六年,五月十三,小雨

我独自一人又来到了"幽兰斋",尽管已经过去了一周,我依然忘记不了那个女人所说的每一个字,她到底是为什么要告诉我那个公主的故事呢?难道在提醒我,我这个第三者迟早要遭到报应的吗?还有,她最后说的那个女人是谁?谁在地狱等我?

看到这里,宁夏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晚饭之后,我先泡了一个热水澡,然后穿好了衣服,并加上了一件外套,拿了一支之前准备好的手电筒,鼓足勇气朝后山的方向走去。但这次有些奇怪,我没有在以往见到她的那个地方看见那团白色的光芒和血一样的衣服。会所的小路尽头静悄悄地,除了路灯发出的微弱光辉之外,一切都沉浸在黑暗之中。

不可思议,那个鬼一样的女人怎么没有出现呢?难道,她在那间被废弃了的房子里?一想到这里,我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山间吹来的寒风让我打了个冷颤。

我正犹豫着是否要去山后那间鬼屋一样的房子去找她时,一阵幽远的唱戏声音从后山传了过来。

那声音就像是寒冬里吹来的一股冷流,刺激着我的全身,但却带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引着我往后山走去。

我手执电筒,沿着上个礼拜她带我走的那条土路,穿过了一片黑压压的树林,来到了那幢古屋前。

那幢古建筑就像是一只已经死去多年的巨大怪兽,在岁月的挤压之下几乎支离破碎,只剩下一堆难以支撑的骨架。怪兽此时就像被巫师使了魔法,苏醒了过来,睁着一只古怪的巨眼,狰狞地瞪着我这个不速之客!那只巨眼,正是院子中央从二楼一扇窗户上挂着的一盏白色灯笼!那个女人的声音回荡在山间,真的宛若来到了《聊斋》的世界中!

我咽了咽口水,把扑面而来的巨大恐惧压了下去,拿着电筒往这个怪物残缺的恐怖大嘴-那只剩下半扇门板的黑暗之门走了进去。

看到这里,宁夏的心脏忽然猛地剧烈地跳了起来,苏云的这篇日记只写到上面的那段文字,接下来的却是一大堆令人心惊肉跳的血红色的斑渍,就像是被人喷了一口鲜血而形成的痕迹。

宁夏慢慢把斑渍凑近鼻子闻了闻。

是血!

她捂住几乎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从床边滑了下去,忍住巨大的不适,接着往下看:

二00六年,五月二十二日,阴有小雨

今天的天气就像是我的心情和身体,充满了哀痛和伤感。

我现在正躺在医院中的病床上,等待着医生的诊断结果。我在上个星期被古潭会所的管理人员发现晕倒在了小路上,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我在那天夜里进到了那间古屋里,但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连写日记的时候,一拚命回忆在那之后的情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最后,居然急得我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来!

我当时真的被吓坏了,第二天就去了医院检查,检查结果一直没有出来,整整一个礼拜都在医院做各种测试,现在在等医生的通知。

我生病的事谁也没有告诉,包括他,就算告诉他也没有用,他是不会来看望我的。我只希望,我能健健康康地活到八十岁!

但是!事与愿违,我的报告出来了,医生满脸同情地看着我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了。我平静地望着医生,告诉他,我能够承受任何的打击。

果然!果然!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居然一直都不知道,我的时间正在被一个恶魔吞噬着!那个恶魔就是-肺癌!

我居然不知道,我已经到了肺癌晚期!医生说,我最多只能熬到今年年底,过了今年年底,我很可能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这一篇的字体都是乱乱的,看得出来苏云的心底充满了那种罹患绝症候的绝望。宁夏抱着日记本,哭倒在地板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不知几个小时,就被宁康摇醒了。

"醒醒!"

"让我再睡会儿!"

"快醒醒!有客人来了!"

"谁啊?"宁夏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眼前出现的是宁康的脸。

"他说是你的朋友!"宁康脸上浮出的暧昧笑容让宁夏有些恍惚。

"什么朋友?"头脑还是有些不清晰。

"自己出去看看!"宁康笑得坏坏的,起身出去了。

宁夏打着哈欠,穿着睡衣出现在客厅的时候,一看见来人,眼睛立刻瞪得极圆,嘴巴大张了片刻之后,忽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大叫道:"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大叫之后,忽然想起自己仍然穿着睡衣,脸一下子通红,忙跑进卧房,"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宁康笑了起来:"我妹妹就这个样子!你不要见怪!"

"当然不会!"说话的人有些尴尬,是方健。

等宁夏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方健已经和宁康聊开了。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宁夏恢复平静之后,对方健的到来有些狐疑。

方健狡黠地笑了笑:"这可是我的绝招!不能告诉你!"

宁夏瞪了他一眼,又看见宁康望着他俩露出暧昧的微笑,有些嗔怪:"你找我打电话就可以了,干吗上家来?"

方健的脸色郑重起来,低头片刻之后,正色道:"我在余教授家中找到了这个!"说着递给了宁夏一张纸。

宁夏接过来,一看,是张银行的收据。

"银行租赁保险箱的单据,干吗给我看这个?"宁夏有些奇怪。

"这是余教授在十几天前委托银行办理的租赁单据,你看看单据上的日期!"方健的神色似乎有些歉意。

"七月二十八日!怎么了?"宁夏不觉得有什么。

"你不记得了吗?那正是我带着你去见余教授的那天!"

"是啊!有些奇怪?"

"还有,我通过师母的证明,在保险箱里找到了一样东西!你猜猜看?"方健说着把背包里的一个用报纸包着的东西拿了出来,看上去像是本厚厚的字典。

"什么东西!我看看!"宁康顺手接了过去,把报纸打开了,里面赫然露出一个紫褐色的方奁来。

"咦!怎么还有一个?那你那天从余教授家中找到的那个?你等等!"宁夏大觉古怪,立刻从房间内把之前从余教授书房的大花瓶中找到的那个方奁拿了出来。

方健接过宁夏手中的那个方奁,与之前拿的那个方奁并排放在了茶几之上,说道:"你们仔细看看!"

茶几上的两个方奁从外形看上去一模一样,只不过在色泽上略为有些差异。宁夏从房间里拿出的那个略显红色,而方健后来拿出的那个则更接近深紫。

"不单颜色,你们看看里面!"方健打开了方奁,两面古铜镜立了起来,色泽略显红色的方奁中的镜面要平坦一些,镜面上的铜斑要少一些,而另一个的镜面则有些凹凸不平(奇.书.网-整.理.提.供),铜斑也要多一些。

 "这个是仿制品!"宁康摸了摸那个略带红色的方奁,冷笑一声:"连上面雕刻的刀痕都没有磨平!"

宁夏诧异道:"怎么回事?我买回了一个假货?"

方健摇头,神情带有极大的歉意:"你买回来的是真的。这个假的,是……余教授的!"

宁康看了看方健,又看了看宁夏,神色凝重:"看来,这个余教授有些道貌岸然啊!"

宁夏仍是有些不敢相信:"难道余教授他……"她没有接着往下说,只是不解地看着方健。

方健点点头:"我想!那天余教授要求你把方奁借给他一天,郑重对你说第二天就还给你,但实际上……"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显然是对自己老师的人品有些难以启齿。

"他就连夜找人仿制了这个方奁,由于时间紧迫,所以连这些刀痕都没有去掉,准备第二天你去的时候把这个仿制品还给你,而真的那个,他立刻在银行租了一个保险箱,放在那里了!"宁康把方健极难出口的话接了过去。

宁夏望向方健,似有疑问。方健沉重地点点头:"我也没想到老师会作出这种事来,我当时还誓言旦旦地担保呢!"宁夏忽然冷冷说道:"你为什么要把这个真品还给我?你可以自己留着的,反正我也不会知道?不是吗?"

宁康断然没有想到宁夏会说出此话,一时尴尬。

方健的脸忽然变得通红,"唰"的一下站起身来,大声对宁夏吼道:"你以为我是那种人吗?不错!连我都没想到老师会那么做,但是我不会!你听清楚没有,我不是那种人!"说着起身快步走向门口,用力打开大门离开了,"砰"的一声重重地把门关上了。

宁康忙追了出去,但方健的身影即刻就消失在楼道里了。

"你怎么回事?别人好心帮你把东西找回来,你怎么这么说话?"宁康对她的态度极为不满。

"我觉得他也有份!"宁夏把"复仇者"的那些邮件说了出来。

宁康眉头皱了起来,思忖片刻之后,说道:"要不然你把这个拿去鉴定一下怎样?"

"不用去鉴定!到晚上就知道了!"宁夏不紧不慢地说。

宁康一脸疑惑。

晚上,宁康一直在等,等宁夏洗完澡出来,他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了?可以了吗?"

她看着宁康笑了起来:"哥!把灯都关了吧!"

两个方奁都被支起来,两面铜镜立了起来,借着窗外微微透出的光辉,宁夏看见眼前出现了两张稍稍变形的面孔。她看着自己在镜中犹如鬼魅般的面容,心中顿时一阵紧张。宁康似乎比宁夏更为紧张,他之前听宁夏说起过这面古镜的神奇之处,但却没有亲眼所见,此时此刻,他的心一阵扑通乱跳,手心里都冒出汗来。

宁夏把两面铜镜随意地转动了几下,当其中一面古镜面朝白色的墙壁时,一道微弱的红光从镜面的背部透了出来。而另一面则怎么转动,也不见任何光芒。

"啊哈!这真是个宝贝!"宁康望见了古镜背面透出的古怪文字之后,大声地惊喜道。

"好了!"宁夏有些黯然,打开了客厅的顶灯,"你说得没错,方健帮我找到的,的确是真品!"

宁康笑道:"看来,方健果真是个男人!你可得好好把握啊!"

瞪了他一眼,宁夏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你可不要乱说话!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现在怎么说也得给别人道个歉吧!"

宁夏低头想了想,点点头:"我会的!过几天吧!哥,明天,我想你陪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古潭会所!"此话一出,宁夏即刻发现宁康的脸忽然变得不自然起来。

"怎么了?你去过吗?"宁夏看出一些端倪来,追问道。

宁康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眼神有些游离:"不是的!我是去过,但是……"说着神色极为严肃起来。

"但是什么?"宁夏仍然不放过他。

宁康回过头来,正色对宁夏道:"你最好不要去那个地方了!"

"可是苏云的日记……"宁夏感到宁康有些不对。

"别去管什么苏云的鬼日记了?人都已经死了,还去干什么?"宁康忽然极为粗暴地打断了宁夏的话语。

"我想了解那个女人的秘密!"宁夏十分惊诧宁康态度的大变。

"什么女人!你和你嫂子一样,和苏云一样,一天到晚就是\'红衣女人\'什么的,乱七八糟,不知所谓!"宁康大声呵斥道。

宁夏满脸委屈地看着大发雷霆的宁康,真的不知所谓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马上就要掉出来了。宁康一见,叹一口气,口气马上变软了:"好了!小夏!我是担心你!你明白吗?不要去找那些无聊的东西了!万一你变得和简娜一样,那怎么办?"

宁夏有些哽咽:"我只想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不要去管那么多了?好吗?我可不想再失去妹妹!"宁康神色极为疲惫地靠在沙发靠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