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们都是心中有光的人

　　等陆明月赶到桃花坞时，网络上的风向完全变了。

　　虽然录音不能作为定罪依据，但沈暮烟收买水军污蔑楚馧一事仍是有实锤证据的。

　　事件爆出之后，沈暮烟的粉丝大规模脱粉。

　　被她营造出来的温婉善良的假象欺骗了感情的粉丝们愤怒回踩，顷刻攻陷了她的微博。

　　与此同时……

　　发布不实消息的各大网站以及扛不住各方压力的水军头子不约而同发表声明，承认收钱发文污蔑楚馧一事，并郑重向她道歉。

　　而楚馧本人压根不管硝烟弥漫的网络。

　　兴致勃勃地拉着陆明月采摘了一大筐新鲜桃花，给闲闲没事干的男明星们分派了工作。

　　容乐和宋亦橙负责清洗桃花，封卿云将洗好的桃花摊在竹簸箕上晾晒。

　　文同老师因年纪大得了格外优渥的照顾，坐在凉亭里边饮茶边观看年轻人们干活。

　　楚馧则在送走了陆明月之后，开始慢条斯理调起了古琴的音。

　　文同看着搁在石桌上的那把古色古香的琴，眼中绽放光芒，略显激动地问道：“这把琴是当年鱼舟先生在圣乐大厅开演奏会时使用的那把’唱晚’对吗？”

　　楚馧并不了解这些，只道：“我没听过鱼老先生的演奏。”

　　说罢看向候在一旁的辛德。

　　辛德连忙充当起了解说：“这把古琴确实是流传上千年的’唱晚’，是鱼舟老先生当年从封家借去，在圣乐大厅演奏会时使用过的。”

　　楚馧修长的手拨弄过琴弦，微微蹙起了眉头。

　　辛德一见夫人皱眉，连忙上前一步，低声询问：“这琴是有什么问题吗？”

　　楚馧冷凝着脸，将手伸进古琴共鸣腔，即它的槽腹之中。

　　摸索了片刻，捏出一张泛黄的粗帛纸片，背面只能隐约看出糯米浆痕迹，显示之前是粘在古琴槽腹之中。

　　纸片上用古老的字体工整书写着：“吾幼时得《天地》残卷，穷毕生之力制此琴，名为——唱晚，却始终弹奏不出其韵，吾之寿数将尽，但求后世得此琴者为吾奏一曲《天地》，了吾之夙愿。”

　　辛德只能断断续续看出天地、吾、寿数等词汇。

　　见楚馧垂眸不语，也不敢打扰她，直到她轻声呢喃：“傻瓜，这曲子得用古琴加箫合奏才是完整的。”

　　辛德眼睛一亮，连忙说道：“爷会吹箫，我去喊他。”

　　楚馧勾唇一笑，轻抚琴声，似在对它说话：“相逢即是有缘，今日便成全你的千年夙愿，为你奏响《天地》一曲。”

　　她斜抱古琴，席地而坐，将琴搁在腿上，闭上眼睛，脑中浮现《天地》琴韵。

　　素手撩拨，幽远清雅的古琴声如有灵般绕梁而上，直入青云。

　　天地恢宏的画卷在琴音中舒展开来。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千万里山川河流，不过是凡尘一粟，皆在拈花一笑间化作尘埃。

　　天地包罗万象却又五蕴皆空。

　　琴音空灵飘渺，似从虚空中传来，又归于虚空。

　　聆听琴音的人仿佛身在溪涧，感受清凉泉水汨汨而过，又好像身处云端，有种手可摘星辰的错觉……

　　当楚馧弹奏完所谓的残卷，《天地》已然被补充完整。

　　她抬眸看向从古琴中飘出的那抹消瘦苍老的身影。

　　鹤发童颜的老人竟流下两行热泪，朝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在她对面席地而坐。

　　容乐怔愣在原地。

　　封卿云手持玉箫从远处走来。

　　长身玉立，身穿白色休闲装的他给人一种飘逸出尘的感觉。

　　五官立体精致，眉宇间隐约带着几分帝王之气，眼眸深邃，眸光却是无比温暖。

　　他似携着一阵清风而来，挟带着桃花坞里的淡淡花香。

　　随性地坐在楚馧身侧，拿起那张《天地》残卷看了一眼，脑中盘旋着她刚才奏响的旋律，轻笑道：“我为你和音。”

　　楚馧眼中浮现赞赏之色，看向那抹虚影。

　　老者正襟危坐，朝两人施了一礼，洗耳恭听。

　　楚馧朝封卿云点头示意。

　　他率先吹奏《天地》前奏，即楚馧补充的部分。

　　温柔儒雅的箫声将楚馧琴音中清冷超脱的天地染上了暖色。

　　两人的合奏竟给人一种琴瑟合鸣，岁月静好的感觉。

　　亭台小院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青霭连绵的天青山。

　　在水瀑之巅，琴箫合鸣之音上达九重天，引得鸾凤在云雾间起舞，青螭破空而来。

　　直到两人演奏完了曲子，现场与直播间里的人们都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楚馧眸中闪烁着万千星辉。

　　看向俊美绝尘的男子，不吝夸赞：“吹得特别好。”

　　“你也弹得特别好。”封卿云笑着应道。

　　楚馧再度看向那道虚影，朱唇轻启：“夙愿了了吗？唱晚。”

　　老者瞳孔微缩，泪湿的眼眸中渐渐有了几许释怀的笑意。

　　没想到过了千年，竟然还能听到有人唤起自己的名。

　　他因《天地》残卷执念成魇，将寄托了毕生夙愿的古琴命名唱晚，从此魂附其中。

　　直至今日，夙愿终于得了。

　　他恭敬地朝两人再度鞠躬之后，身影渐渐消散在风中。

　　唱晚古琴有感而发出哀鸣声，自断一根琴弦。

　　楚馧轻轻敲了敲琴身，叹道：“缘起缘灭皆有定数，他不过自来处来，往去处去，今后你便做你自己吧。”

　　唱晚是千年古琴，已生出一缕琴魂。

　　相伴千年的友人离去，它悲伤之余，也从楚馧的话中了悟了自身存在的意义。

　　既是千古名琴，自然得担得起这名，才不枉友人对它寄予的厚望。

　　又是一声温柔的颤鸣声响起。

　　容乐突然撒腿就跑。

　　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那两张薄薄的五线曲谱，神情激动地递到楚馧面前，微喘着气说：“馧馧，我将曲子谱完了，你看看。”

　　楚馧接过之后，直接翻看他后续的音节，眼中泛着温暖的笑意：“挺好的，看来唱晚在了却自身夙愿的同时，也帮你了了一桩心事。”

　　容乐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用惊愕的表情看着她。

　　她微微点头，将古琴递给辛德，淡道：“去给它把断掉的弦续上吧。”

　　辛德抱着古琴，领命离去。

　　容乐的目光追随着那把古琴，直到它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

　　有感而发：“原来那时候我听到的是唱晚的哀鸣声。”

　　他的音乐梦想缘起于鱼舟老先生在圣乐大厅的演奏，这样的说法不完全准确。

　　应该说那时候他隐约听到了从古琴里发出的淡如清风的叹息声。

　　似带着无尽遗憾的悲鸣。

　　让他心中徒然升起了想成为一名出色音乐家的梦想。

　　楚馧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眸中含笑：“你们都是心中有光的人，不忘初心，砥砺前行，我相信你可以。”

　　“谢谢馧馧。”容乐动容地说道：“可以请你在我的演奏会中弹奏一曲吗？”

　　“乐意之至。”

　　楚馧朝凉亭外，沐浴在阳光中的封卿云走去。

　　他双手背在身后，看她的眼神比阳光更炽烈，温暖了她那颗向来凉薄的心。

　　有这么一个温柔体贴的老公，好像也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