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百官朝会(4)
此言一出,全场愕然。
楚天阔眸中亦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掩饰好,又恢复他那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云楚岫放下手中的酒樽,同楚墨痕所想一致,太后缘何突然有此决定?
薛廉道瞬时犹如石化,呆愣在原地,显而易见并不愿女儿留在宫中这种是非之地。
文武百官一时不知是否该道贺……
建章宫因太后这番话,顿时寂静了下来。
还是楚天阔率先开口:“既然母后如此喜爱婉君妹妹,那便收为义女吧。”
薛廉道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唯一的女儿真要留在皇宫了,吓得他赶紧行跪拜大礼,慌张道:“皇上,太后,婉君自幼顽劣,不服管教,于德于行,皆万万配不上郡主之位,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薛廉道俯首贴地,全身都在颤抖。
他是真的揣摩不透太后的心思,先是欲要赐婚,如今又是收义女。他薛廉道已然同荣氏一族一条心,难道太后还是对他的忠心怀有疑虑,要将女儿养在后宫之中来作要挟吗?
皇帝金口玉言,薛廉道竟堂而皇之地不肯领旨。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纷纷偷瞄向圣上的脸色。
楚天阔果然面色稍有不悦,场面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此时梁才倏尔开口道:“薛大人,这可是天大的荣耀,您还不领旨谢恩?”
梁才是主理京城一切事务的京兆尹,距离天子最近,当然最能揣摩圣上的心思。
他一出言,在场的文武大臣皆开口恭贺薛廉道。
薛廉道骑虎难下,只能领了这份圣旨。
楚天阔道:“既然婉君已成朕的妹妹,按例应封郡主,赐封号安宁。”
众臣:“恭贺太后喜得安宁郡主。”
宴会结束后,薛廉道郁郁寡欢地走在出宫的路上,梁才在后面紧跟上。
一见到梁才,薛廉道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小声怒道:“你明知婉君是我唯一的女儿,还要将她推出去!”
梁才笑道:“廉道兄,婉君被封为郡主,是只有好处的啊……”
薛廉道此刻才不管什么好处不好处,他只知道为人父母,子女便是一切。
梁才见他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特地将他拉至一侧,耐心劝解道:“廉道兄,上次太后险些为婉君赐婚,您可还记得对方是谁?”
这谁能忘?
薛廉道就算大限将至躺在病榻脑子昏聩亦不会忘记,于是没好气地回:“云小公爷。”
梁才道:“云小公爷打了胜仗回来,一扫往日纨绔之名,现下正是得皇帝看重之际。而太后本欲为婉君赐婚,想着便是将荣氏与我们这些附庸之人和皇帝捆绑得死死的,稳坐朝堂,只是为曾料到中途出了叉子。”
“今日太后玉口一开,收了婉君为义女,岂不是更看重薛氏一族?而且日后安宁郡主在宫中,还能替咱们探听圣意,吹吹太后的耳旁风,这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听梁才一言,薛廉道渐渐冷静了下来,如此想来,确实对薛氏一族大有裨益。
然而他仍有踌躇,“可是……婉君毕竟是我唯一的女儿……”
“廉道兄,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等我们簇拥荣氏,在朝堂上掌握了所有的话语权,那女儿回来,不就是相爷一句话的事?”
薛廉道恍然大悟,感谢道:“多谢梁兄提点。”
梁才:“你我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效力于同个主子,自然是风雨同舟。”
他目光扫过四周,确定无人后叮嘱道:“近日定要小心周围之人,廉道兄恐怕被有心之人盯上了,而且早在江南,他们便已发现你我二人之间的关系。”
薛廉道担忧道:“我收到梁兄的提醒,近日来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这人是谁,难道会是圣上?”
梁才:“对方很是谨慎,目前刺探不到任何关于对方的消息,尚且不能确定是圣上对我们起了疑心。”
薛廉道皱眉道:“日后廉道行事定更加小心,避避这阵风头。”
另一侧,云楚岫与楚墨痕走在出宫的路上。
楚墨痕道:“知还,你如何看待此次安宁郡主骤然获封一事?”
云楚岫挑眉道:“圣上听闻太后要收义女之时,内心的震惊程度不亚于我等。”
楚墨痕笑道:“你啊你,小小年纪眼睛却毒得很,总能捕捉到事情的关键。”
“小皇叔总爱拿年长几岁来说道。”云楚岫手中把玩着羽扇,边走边道,“先前我们谈论到圣上与荣相因凉州一事生了嫌隙,看来太后此举是在保荣氏一族,站在了荣相一边。”
楚墨痕唇角微勾,“既然体会过站在巅峰的感受,谁也不想从高处而一落千丈。倘若圣上真动了铲除荣氏一族的心思,太后必定会为了她的母族而拼尽全力。”
“安宁郡主,就连这封号都别有一番意味……”
云楚岫品出了其中关窍,“这是让太后安分守己,莫要过多插手前朝之事,做个宁静颐养天年的太后即可。”
说罢,他此刻忽而有些同情楚天阔,背靠荣氏这棵大树一路走到今日,当荣氏一族对权力虎视眈眈时,唯一的母亲却选择了站在他的对立面。
楚墨痕发觉他有一丝走神,问道:“方才在想什么?”
“在想天家为何亲情总不常在……”
亲情,这个词对于楚墨痕来讲过于陌生和遥远……
二人正走着,后面刘义与魏国安热情地喊道:“墨王爷,小公爷,等等末将!”
刘义大喇喇地迎了上来,开口便埋怨道:“他奶奶的!憋死人的宴会可算结束了!在这建章宫上,不可多食,不可多饮。末将又不敢多言,生怕说错什么招惹祸端,真真是坐立难安!”
刘义简单爽朗的性格惹得几人捧腹大笑。
楚墨痕打趣道:“刘将军岂不是只打打牙祭,肚里还是空空如也?”
刘义猛拍大腿,称快道:“还是墨王爷他娘的了解末将啊!末将现在连牙缝都没塞满!”
云楚岫笑道:“刘将军还不赶紧回府,让你家夫人做几道小菜?”
一提起夫人,妻奴刘义可是有说不完的话。
几人即将要出宫门,小忠子朝魏国安飞奔而来,看似有话要讲。
谁知走近却听到粗嗓门的刘义讲道:“我说魏贤弟,我夫人给你选了几位良家女子,画像都送你府上了,可有中意的?”
魏国安推辞道:“劳烦刘兄与刘夫人了,只是小弟我……我……”
看魏国安如今这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云楚岫顿时明了,吹着口哨调侃道:“咱们的京城新贵魏副将定是在哪儿留情了……”
楚墨痕亦好奇道:“哪家的姑娘令魏副将如此魂牵梦绕?”
刘义后知后觉,猛拍脑门儿,笑道:“原来魏贤弟都有心上人了,瞧我还在这儿乱点鸳鸯谱!”
有……心上人了么……
小忠子在他们距离不远的地方,听得一清二楚,指尖不由自主地紧掐掌心。
刘义此时如同八卦的婆娘,定要刨根问底,道:“魏贤弟,快给为兄说说,究竟是谁家的姑娘入了你的心?”
魏国安挠着头,用前所未见的温柔语气道:“那日告别地匆忙,未曾得知姓名,只知她甚喜海棠。”
云楚岫逗趣道:“这海棠姑娘,果真如那妖娆多姿的海棠一样,一下子将魏副将的魂儿给勾走了!”
他拍拍魏国安的肩,道:“放心,本公爷最愿成人之美。就算将整座京城翻个底朝天,也得帮你将海棠姑娘找到!”
魏国安拱手道:“那便多谢小公爷帮忙了。”
四人有说有笑地离去。
小忠子手中紧握着上次出宫去魏府未能送出的玉扳指,心底不知被谁戳了个大窟窿,凛冽的风肆意朝里倾灌,凉且疼。
也不知站了多久,直至有位花房小太监前来寻他,着急道:“忠公公,原来您在这儿呢,让小的一顿好找!花房这边备好了各宫所需的海棠,还得烦请您过去清点核对,以免出了差错。”
小忠子苦笑道:“今日要清点的花竟是海棠么?”
小太监并未察觉到小忠子的感伤,答道:“是啊,海棠是晚春最后盛开的花,异常漂亮呢!”
云王府。
云楚岫瘫倒在太师椅上,将今日的见闻讲与无清听。
无清为他倒了杯解乏的茶,道:“命若是这般,想挡也挡不住,只盼安宁郡主日后的生活能平安喜乐。”
云楚岫呷着三花枸杞茶,享受着无清为他宽衣解带,脱去身上冗杂的装饰物,总算体会到了刘义这大老粗为何心甘情愿做妻奴。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一把将无清揽进怀中,轻轻在他眉心一吻,“有你,真好。”
无清拿起一旁的糕点,塞进他的口中,脸上分明还带有一丝娇羞,道:“喝茶还堵不住你的嘴……”
云影适时地敲门而入,打破了两人的小甜蜜。
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从无清身上掠过,云楚岫当下明了,他温柔道:“你再去小厨房替我寻些糕点来,今日在建章宫内未能食饱。”
无清未曾起疑,乖觉地离开书房。
云影汇报道:“少主,属下总算寻到了一丝峥少爷的踪迹。”
一听到云峥有了消息,云楚岫兴奋道:“他在何处?”
云影:“据埋在扬州的暗桩所言,最后一次见到峥少爷,便是在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