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入瓮(1 / 1)

医山傍水 延麟于骨 2145 汉字|1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四章 入瓮

  这年头,不论贫富老幼,不管事大事小,都习惯请人相看一回方能安心,虞夏也因此成立了好几个所谓协会,但凡能和风水沾边的都揽了进去。

  玄女一脉自持正统,五行和河洛暗中较劲,形派与气派互相敌视,余下的小鱼小虾各自扯了大旗为自己冠名。

  什么上古遗族啦、遇仙得术啦、皇家密奉啦……反正都是蛇鼠一窝!

  宋承青奋力撕扯着焦香的竹虫,恨恨地想。

  还好他的行李没被扔掉,不然就真的要饿死深山了。这一个多月来,就靠着野果肉虫和几斤红薯过活,偶尔逮住一只鸟儿都得谢天谢地。

  “等我杀出去……”

  宋承青幻想着自己单枪匹马大杀四方,将风水师们吓得跪地求饶,金银珠宝大大滴有……殊不知此时也有人念叨着他。

  千里之外的奉京,中年男子正隔着玻璃门望着房内情景,深吸了一口气后转身步入楼下小客厅。

  厅内之人见他走入,都停下了讨论。

  “诸位商量得如何?”男子坐下,期待地问道。

  “惭愧,我等无能无力。”

  男子得到了并不满意的答案,眉心越发夹紧,逼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众人对视一眼,为难地摇头。

  男子气极,顾不得交情嚯地站起身指着他们连声质问:“你、你、还有你们!平时不是只手通天无所不能吗?怎么连个病都治不好?!”

  周仲松被他指着,冷汗都下来了,忙说:“柏先生慎言!”

  “我等不过凡人,只手通天这四字万万担当不起。”

  柏铭烦躁道:“好,好个担待不起,那你们倒是说说,还有谁有这个本事!”,转念想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儿,不禁颓然,“我的欣言才二十岁啊,她怎么能……”

  众人也觉心郁。

  修道修道,修得越长便越知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点化成仙?他们这些人所图不过是比常人活得久些,活得舒心些。

  可这舒心二字又哪是这么容易?

  所以要发展势力,左右逢源,与权贵间把握着度结交。

  俗话说,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如今虽没了皇帝老儿,但那些个高官巨贾也称得上半个王相,若是为他们做事,这一身本领也不算埋没了。

  柏家慈善,向来与风水协会交好,家主孙女病得蹊跷,他们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管啊。

  李善才沉吟道:“若论通天,我等可比不上那一位,柏先生可请过他出手一试。”

  他指的是谁,在座的人都心知肚明。

  柏铭揉着眉心,发愁道:“老爷子托人问过了,可天烬先生却——”

  “却?”

  “唉,他却说自己无能无力!”柏铭语惊四座,看着众人因为这话而变幻的脸色,他心里也不舒服。

  天烬是厉害不假,可除了他这世上难道都是蠢材吗?!

  静默之中,不知是谁长叹一声,说道:“听说前些日子被殷家抓住的那个人,和天烬先生师出同门。。。不知他。。。”

  “什么?!”柏铭大吃一惊,作为柏家主的幼子,他一向只好高雅艺术,对这些事情鲜少了解,但不了解不代表他就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师出同门。。。。。。

  说不定,这个人就能救欣言。

  想到这里,柏铭顿时坐不住了,急切道:“那个人在哪儿?”

  “。。。。。。我等实在不知。”

  “各种详情还得问过殷家才知。”

  周仲松听着他们左一句右一句,闭紧嘴巴装木头。

  其实大家都知道宋承青关在哪里,锈山,那可是天烬的私产,现在谁也弄不清天烬的态度,自然都不肯往上撞,只能推给殷家了。

  柏铭不知道他们打的主意,就是知道了也不在意,急忙吩咐人去告诉老爷子。

  ……

  “幺儿今天学了些什么呀?”

  “老师讲了河伯娶妻的典故。”

  “这个我早就学过了!书上的大巫长得真丑,还是师兄和师叔好看!”

  “哈哈哈!小马屁精。”

  “我又没说错!”

  师叔你说是不是?是不是啊……师叔……师叔?

  啊啊啊——

  宋承青惊醒!

  月光投入草窗,阴冷地注视着他。

  别想了。

  对,别想了,你不是早就失恋了吗?

  “你梦到了什么?”

  宋承青一僵,扭头望去。

  天烬从黑暗中现身,面色雪白,静静俯视着他。

  “……”

  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

  宋承青只觉得疲惫,“师兄,师父死了。”

  “你离开之后,他的身子就一直不好。”宋承青慢慢说着,又陷入了回忆中。“……我回去过一次,发现他给自己建了一座坟,我讨厌这种玩笑,所以我就把他的墓给刨了。”

  天烬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你不知道,他死得多难看,又臭又烂……”

  “……”

  宋承青脑海闪过两年前那个雨夜,不禁喃喃道:“我只剩你一个亲人了。”他掐了掐掌心,话锋一转:“师兄如今立场不明,若是什么时候后悔了,尽管来找我。”

  “狂妄。”

  “阔别六年,师兄倒是被追捧惯了,忘了我是什么性子。”

  宋承青笑完,继续说:“咱们还是说点正事吧。”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停留在天烬左手,“师兄从哪里沾上的味道?”

  “柏家,无解。”

  那是谁?宋承青一头雾水,但还是抓住了重点:“那师兄是来请我帮忙的吗?”

  天烬点头:“巫彭之术,我不如你。”

  宋承青大方接受他的赞美,深觉自己运气不错,又能畅游天地了,这下那什么殷少肯定要气死吧。

  “走吧。”

  宋承青把自己的东西一收,自觉闭上牵过天烬的手,那只手温似玉腻如脂,年少时的薄茧褪得一干二净,昭显主人这些年来的养尊处优。

  宋承青感受到交缠指节的微微僵涩,疑惑道:“怎么了?”

  无人回应他,只有慢慢响起的脚步声。

  二人沉默着走出了锈山,宋承青几次想开口都忍住了,直到越来越近的人声打断了心绪。

  捂热的手徐徐抽开。

  宋承青睁开眼,看见不远处的山路上停放着两辆车子,旁边几个人直挺挺地立着。

  唔,有点眼熟……

  宋承青想凑近了看,不料脚下碎石作妖,一下子把他连人带包送到了山下,哐当趴在了地里。

  “呸!”

  他正狼狈着,有人一把将他从地上提熘起来,粗暴地拍打着身上尘土,随后像拖死狗一样拖到了车子旁。

  宋承青坐在地上,借着不甚明亮的月色看到身旁几人的军靴,再往上就看不清了。

  他慢慢平复着心跳,说:“你们要是急着去那个柏家,唿……先缓缓,我有点——。”

  “闭嘴。”

  其中一人抬脚踩在他胸口,力道不大,却足以让宋承青忆起前次吐血的感觉。

  卧槽!

  他忍不住骂了一句,怎么又是殷X这东西?

  那头殷责就着踩他的姿势拨了个电话,随后吩咐人把他塞进车里。他隔着玻璃努力望向来路,那里果然不见天烬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宋承青坐不住了。

  “殷少。”,他被夹在两个牛高马大的男人之间,硬挤出一抹笑,对副驾上的殷责说:“您还是放我下去吧,我命贱,坐不了四轮。”

  殷责头也不回,斥了一声:“矫情!”

  司机没理会宋承青的抗议,坚定执行着殷责“回奉京”的指令,越野车疾驰而出!

  宋承青捂着袋子开始呕吐……

  ——

  宋承青意图开窗奔泻一路……

  ——

  宋承青下车抱树煳满一裤……

  ——

  一场兵荒马乱后,宋承青脸色青白几欲昏厥,殷责只好临时找了一辆小三轮载人,把下属全部留下,自己转乘飞机先回奉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