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中伏(1 / 1)

医山傍水 延麟于骨 2688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中伏

  随着一道道命令传下去,聚集在广场上的弟子们陆续离去,望着只剩小猫两三只的广场,褚灵云面容浮上疲倦,背过身,和观中长老边谈边走向大殿。

  “通知保卫科了吗?”

  “已经通知了,他们这就过来拿人。”

  褚灵云长叹一声,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居然出了两个叛徒,实在是令人面上无光。所幸玄门其他流派也或多或少发现猫腻,五十步笑百步,才让玄女观没有成为众人嘲笑的对象。

  但褚灵云的脸色并没有因此变得好看,她和玄门其他主事者一样,只想马上找到九尾,一雪前耻!

  玄门的人怎么想宋承青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抢回宝贝的心算是废了。

  接到覃传的电话后,二人对视一眼,宋承青抢先一步开口:“我肋骨还疼呢,估计是上次的内伤没好,估摸着是没法扛尸体的。”

  覃传的意思很明显,让他们兵分两路,一个去玄门各处回收叛徒,一个则继续设法找到九尾的弱点。

  宋承青历来不愿意和玄门有牵扯,自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了。

  殷责道:“人还剩一口气,不是尸体。”

  那就更不妥了,我一去,他们肯定就成真正的尸体了,宋承青阴暗地想道。

  虽然玄门吊着那群叛徒的一口气,可没了法力,又都是六十出头的人,经过同门殴打,身体比普通人还不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咽了那口气。

  为了尽快从那群人身上获得有价值的线索,殷责连道别都没说,就匆匆离开了。

  宋承青趴在窗沿,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可惜道:还没来得及和殷责一起看完这场盛会呢。

  还是正事要紧,反正他们有的是长久的时间。

  宋承青匆匆赶赴锈山,没到山脚下就远远望见锈山周围终日笼罩的白雾消散不见,彻底露出阴暗湿臭、秽气遍布的山体。

  他吃惊不小:这是怎么一回事?随即心底涌上一股不详的感觉:师兄他……不会是卷款而逃了吧?!

  这个可能性让宋承青眼前一黑,急忙跑上山,将朴素的院落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最后不得不接受了这晴天霹雳一般的事实。

  完了完了,天烬失踪,这下别说拿回自己的东西,连唯一可能获取异兽线索的重要途径也断了。

  宋承青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站在原地吹了半晌的冷风,忽听一阵鸟叫,如梦初醒般动了动手指,旋即咬破自己舌尖,冷着脸一言不发地去了天河谷。

  他就不信,掘地三尺也找不出任何线索!

  天河谷甫破冰回春,景色美得令人窒息,宋承青却无心流连,从自家小木屋旁的山道继续往上攀爬,三千米之上的群山唯有皑皑雪色,阳光透过厚重云层折射下来,为成片的建筑群笼上了一层氤氲宝气。

  宋承青走过去,轻车熟路地进了门,穿过廊桥,打开那间深藏在记忆深处的房间。

  屋里的摆设还维持着主人离开时的模样,一丝积灰也没有,宋承青巡视着整间房屋,在看到桌上凭空多出的那一样东西时,视线瞬间凝固了。他下意识地放轻了唿吸,慢慢踱到桌前,将那本熟悉的教材拿起来。

  没错,是他的课本。

  他明明记得放在研究所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是和其他东西一起被天烬带来的吗?可是怎么只见到这一样……

  意外?还是说……师兄想借此告诉自己什么?

  宋承青为这个可能性兴奋起来,手指飞快翻动书页,每一寸、每一个字都琢磨了个遍,却仍是一无所获。

  难道是他猜错了?

  不,天烬不会无的放矢,这本书既然出现在这个,就一定有它的理由。

  宋承青眉心蹙起,手指徐徐在封皮上滑动,思索道:如果线索不是出自课本本身,那肯定也是和它有关的东西,亦或者是与它所代表的涵义有关。

  师兄为什么会选择它呢?

  小学四年级的课本……那一年发生了什么?

  四年级……

  摩挲书页的手指勐地僵住,似是想到了什么,宋承青双瞳收缩,颤着手一页一页地翻开课本,直到熟悉的插图出现在眼前——河伯娶妇。

  ……

  阳光映在窗棂上,照得一室微曛,少年的脑袋随着落花一齐探入,指着桌上摊开的书,笑道:“师兄你看,这个大巫长得好丑啊。”

  那名约莫十岁的孩童不声不响,认真地画着一树桃花。倒是歪在软榻上的俊美男人笑了,道:“小小年纪就懂得美丑了?你怎么知道,大巫就不是长这个模样?”

  少年毫不犹豫地答道:“我当然知道了,师父、师兄,还有师叔你,个个都是大美人。”

  男子眯起眼睛,语气听不出好坏:“小东西,难怪每天爬这么高,就为了看我们家天烬?”

  少年趴在窗棂处拼命点头:“我要娶妻就要娶一个像师兄这样的美人,如果也是巫族就更好了,这样长大了就不会被欺负。”

  闻言,男子笑意淡下,一枚青豆精准地敲在了少年的脑门上,少年哎呦一声坠入绵软的草地。

  “师叔又打我!”

  “打你还是轻的,以后还敢不敢胡言乱语了?”男子接过傀儡递过来的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施施然道,“想和河伯抢东西,也得有这份本事。”

  ……

  过往一切历历在目,宋承青却不得不怀疑起这份记忆的真实。

  ——和河伯抢东西。

  为什么师叔会这样说?

  河伯娶妇是故事里的大巫凭空捏造的,象征着谎言,难道师兄的意思是……巫族只是一个巨大的骗局吗?

  宋承青被自己可怕的想法吓到了。

  可他内心却有一个声音在回荡——你没有猜错,这是真的。

  可,如果巫族的存在是骗局,目的是什么?

  宋承青呆站在原地,脑袋里纷扰的念头搅和得他不得安宁,双目隐隐有血色飘过。十诛忽然绽出湛湛碧光,如火炙油泼般的辣痛袭上心头,宋承青吃痛,连忙挑开竹串一看,果然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燎泡。

  虽然疼了些,但也幸亏十诛预警,他才从魔障中走出来。

  定了定神,宋承青坐到椅子上,闭上眼仔细梳理了一番已知的破碎线索,最后将突破点放到了某个人身上。

  师叔。

  记忆里一切的开端,就是他突如其来的失踪。而这神秘失踪数年的人,是真的死了还是借机远遁?

  宋承青眯起眼睛,看来自己有必要查验一下了。

  师叔的院落和天烬房间就隔着一条廊桥,再次穿梭在熟悉的道路,宋承青的心却不似以往那样充满怀念了。

  他审视着师叔遗留下来的一草一木,目光被墙上形状古怪的穗子吸引住了,忍不住走过去,伸手抓起穗子——

  灰白长发随风扬起,天烬沉默着将画卷上的桃花染红,站起身,目光望向窗外,仿佛要透过连绵山脉凝视那个陷入永眠的人。

  杀战生效,接下来,就等苦主自投罗网。

  就在宋承青昏睡过去的一瞬间,数万里之外的刹洲,一行人正艰难地在没过小腿的积雪里行走。

  “噗!”

  一口鲜血喷在雪地上,很快便被积雪化作了淡淡的红色。

  众人连忙将人扶起,吃惊道:“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殷责面容惨白,额上青筋毕露,捂着心口的五指几乎要深陷进冬衣布料里。

  这突如其来的心悸、疯狂涌动的不安……是宋承青出什么事了吗?

  “队长,你看起来情况不太妙,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不用。”殷责吐出一口浊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没事,任务才是第一重要。”

  身体的疼痛只是一瞬间,那股心悸也已经消失无踪,看来宋承青的确出了事,只是没有什么大碍。

  殷责将不安的心压回胸腔,沉声道:“继续赶路。”

  “是!”

  北地仍处寒冬,风雪之中,视线只有眼前两三米清晰可辨,故而众人都没有发现,那蹲在枯枝上的漆黑鸟儿正机械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傀儡侍女熟练地燃起了熏香,清甜的气息徐徐逸散在房间里,让床上熟睡的人陷入更深层的梦乡。

  天烬裹紧了衣袍,双唇被冻得发白,偶尔发出一两句压抑的咳声。

  侍女将他手里已经温掉的手炉换掉,重新塞了一个,又把窗户关上,这才安安静静地站到了角落。

  不知过了多久,檐下悬挂的鸟笼里忽然发出了扑翅声。侍女连忙打开窗户,一只机关鸟便急急顺着半开的缝隙飞了进来,停在了天烬面前的桌上。

  “怎么回事……”

  “……任务……重要……”

  半小时前殷责一行的对话从鸟嘴里吐出,竟是一字不漏,连语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天烬瞳孔闪过一丝不悦,殷责怎么如此,难道阿青比不过——

  不知想到了什么,天烬的目光霎时暗淡下来,自嘲一笑。

  他还不是将其他事物放在了阿青前面,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旁人呢?

  “也罢。”

  既然殷责不来,他主动去找一回,又有何妨?

  异兽那边,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