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换皮
待他们来到了村里的篮球场,只见光滑的水泥面上凸出了一道道痕迹,村民们心里一颤,互相扒拉着走到了球场边缘,远远叫道:“大、大师!”
宋承青从对面四楼一跃而下,引起一阵惊唿。他背着手,甩出一张图纸,张口就来:“昨夜腥风血雨,恶鬼大行人间道,幸好被我二人抓住,岂料那恶鬼奸诈,竟使了**之术,只留下这一影子。”
白花花的纸上画的正是球场的凸痕,凌乱的线条普通小孩随手涂鸦,看似毫无规律,却有一种奇特的魔力,让人的眼睛不忍离开半点。
洪六失声道:“大、大师,这是……您说这是恶鬼留下来的?!”
“没错,此乃恶鬼遗蜕。”
宋承青说完,果然看见洪六和大部分村民们脸色大变,心道不枉我费力气造了这东西。
钱宏后颅的皮缝接处几乎分辨不出,一看就年代久远,估摸着是幼童时期造成的。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想必这个村里还有不少人记得吧。
素芬兀地捶地大哭:“我咋就这么倒霉嫁过来,儿子才上初中,家里就遭了鬼!”她扑到宋承青身上,差点没把他撞了个踉跄,“大师、我不想死呀!您法力无边,一定要把这恶鬼杀死啊!”
另一个妇人也把鼻涕抹到了宋承青裤子上:“大师、大师,那您倒是快点啊,不然那恶鬼可要吃人了,我闺女还不到一岁……”
“大师、您一定要帮我们呀!”
宋承青微微弯腰。动作温和却不失强硬地将人扶起来,道:“各位请放心,驱鬼祛邪本就是我辈职责。”
再不起来,他的裤子都要被这群女人给扯掉了!
殷责从村道另一端疾走过来,村民们纷纷让路,面带恐惧,死死盯着他手上的肉团。趁着众人目光都在殷责身上,宋承青赶紧背过身,飞快提高了裤头。
再转过身,便又是世外高人了。
经过大狸的不懈努力,从林晗君和王如如处搜刮来的两团怪肉成功凝成一团,并在生命威胁下,展示出了过人的伪装天赋。
殷责手指一捏,肉团便发出了尖厉的男声:“好热,水、好多水!水为什么是热的!好烫,救命啊……我不想死!”
最后一个死字无比怨毒,村民们听得冷汗直冒,手脚不由自主地打起颤来。
素芬尖叫一声:“是钱宏!是他回来了!”她像握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抱住宋承青的大腿,刚提起的裤子眼看就要被拽下,殷责目光一寒,将手里的肉团抛到了她头上。
“啊啊啊!”
素芬两眼一闭,软软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不敢去扶她,就连她的丈夫,也忌惮那个面目狰狞的肉团,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宋承青赶紧跑到殷责身边,经过素芬时顺手捡起了肉团放在地上故作疑惑地问道:“钱宏是谁?”
没人回答他。
殷责冷漠道:“既然你们不愿意配合,那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一听这话,刚才和素芬一起哭诉的妇人受不住了,无视洪六凶狠的目光,高声嚷嚷:“我说!我全都告诉你们,求大师救救我们一家四口!”
洪六用手里的龙头拐棍狠狠击打地面,怒道:“喜子,把你老婆带回去,在家犯病我就不说了,还出来丢人现眼。”
人群里站出来一个瘦小男子,抿着唇一言不发,犹豫片刻,终于蹲下身试图把妇人抱回家。
宋承青不动声色地看向了肉团,那东西颇为乖觉,从中裂开缝,露出上下两排肉芽,在众人眼里就如同一张血盆大口。
“病了,全病了!黑心病!咕噜噜……皮……咕噜噜……我的皮!”肉团惨叫着,忽然弹跳起来,直直冲向了洪六。
洪六转身就要跑,其他人也惊慌失措,幸好那肉团在半途就被大师截了下来,重新贴上符纸困住行动。
受此一惊,洪六一张老脸全是冷汗,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喘着粗气喝道:“喜子,你还愣着干嘛,快把你那疯婆娘带回去!”
他在鼓面村横行多年,喜子被骂,下意识就要照他的吩咐去做。
喜嫂现在满心里都是那恐怖的肉团和钱宏泡得发胀的尸体,哪里还愿意听这老东西的话,当即甩开丈夫的手,指着洪六鼻头恨恨道:“你都一只脚踏进棺材里了,当然不怕,可我还年轻,又不是你们鼓面村的人,凭什么为了那神经病一样的风俗陪葬!?”
“老不死的偷人,小的帮按着脚,你们鼓面村的人都是一路货色,我呸!”
常年战斗村头巷尾的妇人嘴上功夫自然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几番话下来,洪六已是面皮紫涨,嘴里“你你你”个不停了。
宋承青趁机插入二人之间,假意劝慰道:“两位不要再争执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找出恶鬼真身,还大家一个平安。”
他看得出村民大多抱着和喜嫂一样的想法,只不过畏惧洪六为首几人的威势,不敢主动开口罢了。
洪涛附耳道:“六叔,咱们还是听大师的吧。”
“对呀,叔儿,大家家里都有老有小的……”
经过连番劝说,再加上宋承青在一旁不时指挥肉团作乱,洪六很快就妥协了:是啊,自己还没看到孙子上大学呢,怎么能救这么死了?
“好吧,只要大师能救我全村,让我洪六做什么都愿意。”
给自己披上了一件光彩大衣,洪六自觉有了理,开始讲述起钱宏一事的始末。
钱宏是村里的老光棍,常年在工地做小工,很少回村里,靠着征收土地的钱还了债、起了房,还娶了个年轻漂亮的媳妇。
毕竟死得早,村里老人担心他会作祟,便请了师傅整整超度了七天七夜,最后才寻了处风水宝地下葬。不仅如此,村里的青壮还特意去到了盛天项目,就为了给他讨一个公道。
“阿宏他,死的冤哪!”洪六一抹眼泪,悲戚道。“平白无故地淹死在池子里,那帮有钱人竟然连个说法都不给,尸体都快化了才通知我们,宏媳妇哭的那叫一个可怜哪!”
如此情真意切,要不是宋承青看过钱宏的墓,没准还真被他给蒙住了。
啧啧,老头子就是狡猾,说话半真半假,哪怕被人拆穿也能来一句老煳涂了。
殷责道:“你说人是淹死的,可我们看到的恶鬼却是血淋淋的。”
洪六一愣。
宋承青接过话:“那恶鬼后脑出血,浇了一地。”他坏心眼地指着地面,“喏,就在这个球场,你们现在站着的位置。”
“什、什么?!”
这话宛如晴天霹雳,把洪六炸得眼冒金星,浑身颤栗。
被宋承青指到的人如同被烫了脚,惊叫一声,忙不迭跳开,躲到没有凸痕的地方。
洪六硬着头皮解释道:“当时为阿宏超度的大师曾说过,阿宏怨气冲天,所以在他后脑画上了安魂咒,想必是法师的力量比不上阿宏,这才让他跑了出来。”
“滚开!”喜嫂推开丈夫,一屁股坐下去唿天喊地。“我就说鼓面村没一个好东西,老天爷啊,这儿有人骗神骗鬼,长了张嘴巴专放屁啊!”
她不顾洪六铁青的脸色,一熘儿全说了出来:“大师别信他们!那哪里是什么安神咒,是他们鼓面村从小养到大的怪物!”
宋承青听到这里,神色终于有了变化:“大嫂,你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怪物?”
“大师,你别听这疯婆娘乱说,哪有什么怪物?”
“就是,她就是生不出儿子才怪咱们村风水。”
众人七嘴八舌,殷责皱眉,忽然冷叱道:“都闭嘴,听她把话说完。”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坏人之间大多臭气相投,这臭气指的就是恶念、杂念、欲念。殷责作为怨种的载体,对周围的人、尤其是心怀不轨的人都有着无法言说的威慑力,就像是工蚁和蚁后一般。
洪六本还想瞎逼逼两句,听了“大师”的话,不知怎地就不敢开口了,只能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喜嫂,一边在心里盘算怎么让这两位大师守口如瓶。
喜嫂得了大师撑腰,底气瞬间就足了,像是要把多年来的不满发泄出来,撑着腰絮絮叨叨。
“在鼓面村,每个孩子到了六岁,都会被送进祠堂里关上一个月,我闺女就是这样。”喜嫂说着说着,不禁悲从中来。
“黑灯瞎火,冷了没被,热了没风,饭菜只能伸进窗子里。”她伸手比划了出一公分左右的大小,恨声道。“闺女哭着求我放她出去,可我男人没用,我也没用,只能每天在祠堂外头听她哭,一直哭到没声……”
“规矩、规矩!所有人都告诉我那是规矩,可这世上哪有这样的破规矩?!”
这样的折磨就连大人也受不住,何况是个六岁的孩子。
一个月后,喜嫂将孩子接回了家,小孩子不记仇,母女俩很快就和好如初。但在一次洗头时,喜嫂惊恐地发现,自家女儿的头皮居然被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