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爆发(1 / 1)

碎铁衣 不道不道寒 2749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69章 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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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近宵禁,路上行人渐少,何啸早已到江宅忙碌了半天,眼下袁牧城方从城郊拎来最后两坛好酒,正策马往江宅赶去。

  晚霞染遍天际又慢慢被夜色掩尽,两坛酒分挂在马鞍两侧,跑起时里头的酒水时不时晃出水声,再又连着酒坛子撞出些闷响,却一路都让袁牧城听得畅快。

  每回袁牧城往江宅走时,总会特意绕过几条路,再自江宅后门而入。今日他依着往日的习惯绕了几圈,才钻进了必经的那条小巷,却不料巷口处立着个身影,恰好挡住了去路。

  袁牧城拉紧缰绳,骏马随之仰起了头,顿足后于原地一下一下地踏着蹄。

  “翾飞将军,巧啊。”

  对面立着的人像模像样地冲他作了个揖,便又继续沉浸在暮色中,带着一身阴凉。

  袁牧城看清了人,揶揄道:“这马蹄可不长眼睛,万一把许司业踩了撞了,咱们往后恐怕是要相看两厌了。”

  许弋煦抬眸笑道:“马蹄是没长眼睛,不过这阇城里头,长了眼睛的人也没几个,不是吗?”

  袁牧城无暇与他虚情假意,冷声制止道:“可以了,许司业有话不妨直说,我没耐心听。”

  许弋煦打量着他鞍上挂着的东西,说:“将军这性子也忒急了些,莫不是要去寻江副庄主?”

  袁牧城心中不爽,语气也冷漠:“我与许司业还没熟到需要互相报备行踪的份儿上。”

  许弋煦抬眸看着他,双眼笑意不减:“在下自认与你们二位也算有缘,将军觉得呢?”

  袁牧城冷笑道:“不该有的缘分,叫做孽缘。”

  “那我们三人之间,谁与谁才是孽缘呢?”

  袁牧城不打算再理会他,冲他扬了扬下巴,示意道:“借过。”

  许弋煦没有要退的意思,反而往前走了一步,特意加重了些语气,说道:“论起哥哥的过往,恐怕将军知道的还没我多吧。”

  “哥哥”一语入耳,袁牧城霎时咬紧了牙关,可面上依旧风轻云淡,只是多了几丝狠厉。

  “唤得这么亲昵做甚,”袁牧城假笑着,“得过我许可了吗?”

  许弋煦丝毫不在意,也没露出半点不甘心,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能让他活下来,你能吗?”

  “什么意思?”袁牧城心觉此话不祥,神色沉下。

  许弋煦捕捉到了他的神情,像是终于揪住了他心防的一处漏洞,便准备提刀指着那处空缺,一次性将袁牧城的心捅烂。

  “将军听不明白?”许弋煦假意叹了一声,“看来你们二人之间,也不过是貌合神离罢了。”

  袁牧城满脑子都在为那句“让他活下来”胡思乱想着,没再答话。许弋煦趁时继续添油加醋道:“是我多虑,以为将军好歹能同我一般,朝夕相处过几日便能上手搂抱,不过,荤腥没沾着,再不济也该摸过了吧?”

  闻言,袁牧城双眸蒙上冷霜,他跨步跃下马背,登时冲着许弋煦的脸颊就挥了一拳,再又扯过他的衣襟,把人拎着重重地扔向墙边。

  许弋煦失了力,撞上墙面后一口气从喉间呛出,浓烈的血腥气瞬间溢满口鼻。他方才抬指抹了抹嘴角渗出的血,便又被拉过衣领按在了墙面上。

  “你再拿他说句荤话试试?”袁牧城神色阴郁。

  许弋煦咽下含血的唾沫,嗤笑道:“瞧,怎么还急眼了呢?”

  袁牧城不留情面,抬臂抵在那人颈部,发力往里按着,声音发沉:“我最后问你一遍,淮川怎么了?”

  许弋煦险些喘不过气,却在那阵窒息感中忽地失笑起来。可他呼吸都费力,没笑几下便狂烈地咳出了声。

  待他咳得更厉害后,袁牧城稍稍泄了些劲,许弋煦得以喘息,才慢慢地缓回了劲。

  “淮川,”许弋煦念着这个名字又笑了一会儿,“我遇见他时,他还不叫这个名字。也难怪了,谁能想到卫旭王的小儿子吕羡风身中昙凝血后,还能苟延残喘多年,甚至变为谒门庄副庄主回到阇城呢。”

  袁牧城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就连原先因江时卿才筑起的愉悦也霍然塌陷。

  许弋煦望着他的双眼,欣然道:“怎么样,将军对我的回答还满意吗?”

  袁牧城睨了他一眼,眸中又怒又狠,他一语不发地撤了手,又飞速翻上马,便策马赶去了江宅。

  许弋煦的话语在耳边萦绕,江时卿平日的一言一行也瞬时在脑海中放大,袁牧城每察觉到一个端倪,那颗心便似被锤了千遭百遭。

  从江时卿先前在他面前那两次无故的发虚,再到那人一次又一次的推拒,以及后来钟鼎山与他谈话时的欲言又止,种种迹象都在表明,许弋煦说的是真的。

  只消一想江时卿身中昙凝血,袁牧城的大脑便堕入一片空白,就连四肢都开始发麻。

  他只知道自己需要立马见到江时卿确认这件事,再等不及片刻。

  袁牧城蹬腿夹紧马腹,俯身将马赶得更快,直奔江宅而去,道旁跟着掀起一阵风,扬起的尘却久久不落。

  陆修望着那人策马而去的身影,自某处一跃而下,递上一方帕子,道:“主子,袁牧城拿惯了刀剑,出手本就重,你又何必惹怒他?”

  许弋煦接过帕子,轻抹唇角,笑道:“杀人,得诛心。”

  ——

  何啸在桌上摆好了最后一副碗筷,再回首时,便见袁牧城面无表情地跨门而入,直往他怀里扔了两坛酒。

  何啸接了酒,道:“主子,都摆好了,就等你和江公子了。”

  袁牧城扫了一眼,没见到江时卿的身影,便问:“江时卿呢?”

  何啸转身放了酒坛,答:“还在房里。”

  袁牧城即刻转身走了,只留下一句:“你们先吃,不用等了。”

  钟鼎山才去净了个手,再进门时只撞见袁牧城匆匆离去的背影,奇怪道:“诶,袁小子怎么……”

  何啸随即拉着钟鼎山往桌前坐:“应是有什么急事要谈,钟医师先入座吧,咱们边吃边等。”

  ——

  袁牧城在门外静立了半晌,见江时卿削完果皮后,又将苹果分成了小瓣,一块一块细摆于盘中。

  江时卿分明那么在意他。袁牧城心想。

  他看着那人的身影,心被一次次绞起又揉开。他突然害怕从江时卿口中听见事实,只想上前将他使劲拥在怀中,却又觉得恨透了这人。

  什么长命百岁,什么一起离开阇城,他好似一个愚蠢至极的傻子,把真心全都押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然后被这些誓言欺瞒着,还满心欢喜,满是期待,可如今什么都落空了,反而还添了好些无力回天的恨意。

  “怎么来了也不出个声?”江时卿瞧见了那个身影。可袁牧城只是站着,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他。

  江时卿觉出异样,上前探了探他额头的热度,才问:“怎么了?”

  袁牧城只淡漠地看着他,问:“你有话要同我说吗?”

  江时卿忽觉一阵压抑,随即收了手,也不再说话。

  “西境,卫柠之战,身体孱弱……”袁牧城说,“我早该想到你是谁的。”

  江时卿眼睫轻颤,便也陷入了如同冰窖般寒凉的冷漠中。他垂眸不语,默认了一切。

  “好,”袁牧城笑了起来,“很好。”

  他猛地拽起江时卿的衣襟把人往门上按去,发狠地咬着字,质问道:“江时卿,你怎么能骗我?”

  江时卿后背撞得用力,眉头不自主地抽动了一下,他努力沉着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当他再抬眸时,却瞧见袁牧城发红的双眼,心中泛起了疼。

  “骁安……”江时卿无声地唤道。

  袁牧城闭眸将额头抵在他肩上,问:“你还能活多久?”

  “应当……”江时卿顿了顿,“没多久了。”

  袁牧城自嘲般地呵笑了一声,再抬头看着他时,眼里都是怒意:“明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你为什么还来招惹我!招惹上了又打算自己一个人抽身而退,你怎么不想着拉我一起殉葬呢?!”

  他把江时卿的衣襟拽得更紧,握着的拳随之狠狠地砸在门框上。

  被冲断的木板折起,溅出了些碎屑。袁牧城的手已经被扎出了血迹,也唯有这隐隐的痛意才能让他稍稍沉静下来。

  “什么叫‘是生是死,哪里都好’?我生,你死,是吗?”他抬起忍着泪的双眼,哑声问道。

  江时卿看着眼前接近崩溃的袁牧城,眼眶是热的,心头也是热的。因为那人眼中的神采和傲气已经全被消磨成了痛意,寒凉彻骨。

  袁牧城亦是为面前那人泛红的眼角心软不已,可他还在恨,便伸手捏着他的下巴,竭力克制着癫狂,问着:“到时你不在了,是要我独自带着你的尸骨去哪里?孤坟野冢,还是阴曹地府?!”

  江时卿被捏得发疼,却还是忍着不作声,但眼角的泪却再盛不住,倏然滚落了下来,砸在袁牧城的手间。

  那点热意自手间晕开,随之漾出的是怎么也抑不住的眷恋和怜爱。袁牧城再绷不住了,直覆上那人的唇厮咬着。

  又重又狠。

  江时卿被咬得发痛,却也没半点抗拒,只任他发疯似的泄着怒气。

  混着爱与痛的吻没有半点温柔,让两人的唇都染上了些血色,袁牧城含着腥甜,撤开了嘴,伸指抹去那人下唇渗出的血迹。

  “江时卿,我恨死你了。”

  他使劲地搂着江时卿的后颈,一寸一寸地吻着他的脖颈,又咬着他的肌肤,自恨到爱,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江时卿,我恨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