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1)

时间从来不语 天一生水 3291 汉字|2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9章

  顺着电梯抵达一楼,走出大门,一阵冷风迎面而来,冷的莎莎打个哆嗦。

  “冷死了冷死了,早知道就戴条围巾了!”莎莎一边拉紧衣领,一边看向迟云苒,却看到一张浑然无知的脸,她有些困惑地摸了摸迟云苒的手,下意识道:“咦,阿苒,你不冷吗?”

  总不能说我在警校训练时早就习惯这个温度了吧?

  迟云苒眨了眨眼,道:“可能是习惯了吧,我并不觉得冷。莎莎,你要带我去的是那家餐厅吗?”说着,迟云苒指了指远处,莎莎顺着视线看去,只见对面街上有一家店铺门口摆放着不少鲜花,她点点头,拉着迟云苒过去:“走,我们去吃饭。”

  从外观看,这是一家偏向大众的餐厅,没有私房菜的架势,烟火气很足。不过楚城位于内陆,口味一向偏重,能在口味清淡且喜爱甜品的地方开一家楚城菜的餐厅,难道只是因为好吃?

  还有莎莎,她一个土生土长的花城人,为什么执意来这家店里?

  迟云苒一边有些困惑地想着,一边还是随莎莎进了餐厅里。

  时至中午,餐厅里居然有不少人,仔细一观,还能看到几个运输部的人正在吃饭。不过看他们桌上,还是没有见辣椒的菜。

  他们一回头,显然也注意到了迟云苒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莎莎也没管这几个人她到底认识不认识,她松开迟云苒,大声道:“小荆?小荆!”

  小荆又是谁?

  迟云苒疑惑地想着时,就见一个穿着白短袖、头上系着一条头巾的年轻小伙自后厨里跑出来,一边跑一边还诶诶诶。就在迟云苒以为他险些要撞到莎莎身上时,小伙子一个刹车,急刹在莎莎面前。他一抬头,就看见莎莎那双明媚的眼睛,正笑嘻嘻地看着她。

  “罗、罗小姐?”

  “说了多少次,叫我莎莎啦。小荆,我带我的好朋友来照顾你啦,快给我们找个位置。”

  “哦哦哦,好。我看看——”小荆环顾四周一圈,指了指斜对面:“那还有个双人座,罗小姐你们去那吧。”

  “你就不能带我们过去吗?”莎莎眨了眨眼,模样有些无辜。

  “带、带你们……”小荆打个结巴,似乎想争辩什么,也有可能抱着好男不跟女斗的想法,在莎莎的视线中,他只能叹口气:“好,那我带你们过去。”

  说着,小荆领着迟云苒和莎莎朝那边走。

  两人面对面落座后,莎莎托着下巴,看着似乎想离开的小荆:“小荆,我们还没点菜呢。”

  “啊?哦,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惦记着后厨里的事呢,罗小姐,你想吃什么?”

  “嗯……上次那个农家小炒肉不错,给我来一份。还有家常豆腐,也要一份。阿苒,你要什么?”

  正旁观着莎莎和小荆的迟云苒回过神,她想了想,这两个月吃花城菜嘴里淡的什么味都没了,难得能补偿下,点个重口味应当没什么吧?

  迟云苒道:“给我来个辣椒炒香干,然后小笋炒肉……对了,麻烦再给我上个粥,打包。”

  小荆在嘴里重复了几遍菜名,确定自己记住后,点点头:“我这就回厨房,大约二十分钟内上菜,请稍等。”

  看着小荆跑远的身影,迟云苒转过头,看向对座的莎莎,却见这位素日都不怎么矜持的小姑娘,眼下更不矜持地看着对方跑远的身影,片刻都没有挪开眼。

  “还看呢,人都跑远了。”

  莎莎转过头,笑嘻嘻地看着迟云苒:“他很可爱对不对?”

  迟云苒想了想,这人愣头愣脑的,的确有种天然呆的呆萌感:“是有点可爱,你们认识多久了?”

  莎莎也不奇怪迟云苒为什么这么问,她歪头想了想,道:“一个月前认识的吧,你看见他手臂上那道伤口没?”

  迟云苒点点头,那道伤口她一眼就看见了。

  莎莎说:“那是救我落下来的。”

  迟云苒一愣,道:“救你?”

  莎莎打开餐桌上以塑封包好的餐具,将茶杯取出来,然后拎过来一旁的茶壶,用茶水洗涤着茶杯。她一边动作,一边说:“一个月前吧,我姐加班,本来想让我等着她一起回去。我实在不想等她,就自己离开公司了。那时候又没找到车,我又不想坐地铁,就一个人骑了辆共享单车过去,然后——”莎莎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一瞬暗淡下来:“我进了个小巷子,准备抄近路回家,哪里想得到小巷子里蹲着个人,我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刀就抵在我脖子上了。”

  莎莎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杯,突然,轻轻一笑:“然后,他就出现啦。这个傻小子,也不管对方手里拿着刀,抄起一块砖头就要跟绑匪拼命。就在搏斗的时候,他为了保护我,手臂上被刺了一刀,他也是个牛脾气,手都鲜血淋漓了还用板砖砸跑了绑匪。”

  迟云苒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他是这里的厨师?”

  “对。”莎莎点了点头:“他比我还小一岁呢,胆子就这么大,而且脾气也倔。我送他去医院里,只付了包扎的钱,其余的,例如营养品、红包什么的,他一概不要。要不是知道他在这里工作,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他呢。”

  只是报答么?迟云苒默默地看着莎莎,你的笑容,你谈起他便神采飞扬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热恋之中。

  一个普普通通的厨师,一个黑道出身的小姐,怎么想这都是一场难以见到结果的……悲剧啊。

  但她不会说,至少在这一刻,她需要保持静默,做一个侧耳倾听的人便可。哪怕这个人,身份也是虚假的。但她,却在真实倾听。

  莎莎显然没注意到迟云苒复杂的心绪,她突然道:“阿苒,我和你说,他超级可爱的!我上次说,我想吃楚城菜里的辣椒炒蛋,但辣椒必须是甜椒,他居然都给我做出来了!”

  这不是可爱这是老实吧?迟云苒的心情更加复杂了,这要是让楚城老饕来尝这甜椒炒蛋……还不抄了小荆师门的老家?

  “所以啊——男人还是得选靠谱的,什么甜言蜜语都没有用,要他能为你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阿苒,你说对不对?”

  “嗯……”

  “你也觉得对是吧?”

  “嗯。”

  “所以你不觉得,你男朋友有点不靠谱吗?”

  “嗯……嗯??”

  迟云苒回过神,呆愣地看着突然变身情感专家的莎莎:“你、你说殷尘?他很好啊。”

  莎莎嘴一撇,气哼哼地道:“傻阿苒,不跟你说了!”

  “……”

  为什么又扯到她身上来了?难道这就是谈恋爱必须要经受的磨难吗?迟云苒无奈地想着,却又不好说什么。

  她只庆幸,幸亏陈音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被她说庆幸不知道这些事的陈音,正坐在办公桌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电脑。

  电脑上,是运输部经手过的各项数据。

  有每个月的海运次数,也有参与海运的参与人数,还有安防部调动安防的人员,以及酒店下榻的报销金额。

  这些数据,看起来杂乱无章,但只要细细一理,隐约可摸索出一条线索出来。

  陈音看着这些数据,缓缓地闭上眼。

  货运次数……海运人员……安防部最近调动的人数……

  他不敢使用纸与笔,因为怕留下痕迹。

  借着这些复杂的条件,他隐约推算出一件事:这个月内,必然会有事情发生。

  他睁开眼,冷静地看着电脑。然后弯下身,将随身带来的笔记本电脑打开。

  陈音也不怕摄像头拍到,首先,应禾给他选择的这个地方等于是一个单独的空间,四周都没有什么人。其次,摄像头在外面过道上,陈音办公的地方却正好用厚厚的磨砂玻璃挡着。从摄像头里看,只能看到陈音半边动作。

  他看起来借着电脑对照数据,实际上却将一张像是卡片一样的东西插进电脑中。

  电脑的右下角正读取着内容,这个时候——

  “还在忙呢?”

  陡然出现的声音惊得陈音手一抖,险些就要将卡片拔下来时,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漫不经心地说:“这么努力,活像是我要克扣你的工资似得。”

  这个漫不经心的口吻,是……

  紧绷着的肩头,骤然放松了下来。陈音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应总,请你下次不要这么神出鬼没。”

  “我神出鬼没么?”应禾收回手,抱起手臂笑吟吟地看着回过头看着他的陈音:“好吧,就当我神出鬼没。不过你还没忙完么?人家都下楼去吃饭了。”

  陈音一愣,下意识看了看电脑右下角,这才发现:“都快十二点了?那我也去吃饭了。”

  “长生”集团虽然走的是黑道路子,但对外还是使用正常上下班时间。所以中午的时候,陈音他们这些上班族有大约两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陈音回过身,取下笔记本电脑上的卡片式U盘。应禾见此,淡淡道:“动作快一点,效率别那么低。”说完这话,便准备离开。

  陈音将U盘放回兜里,他刚起身时,胃部突然一阵绞痛。他脸色骤然一变,他捂住自己的胃部,又慢慢坐回去。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你怎么还没……你怎么了?”应禾下意识回头,就见陈音像是子宫中的胎儿一样,抱着自己,在办公椅上蜷缩起来。他低低喘着粗气,情况看起来实在不怎么好。

  应禾一愣,随之反应过来:“你胃病犯了?!”

  不等陈音说话,他连忙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陈音:“你的药呢?我记得你不是经常带着药吗?”

  “忘、忘带了……”陈音忍下打颤的冲动,努力开口。

  “你——我真是服了,自己是个什么身体都不知道,药居然也能忘记带!”应禾看着脸色硬生生疼苍白的陈音,忍下骂他的冲动,他甩下一句等着,就赶回自己的办公室内。

  陈音咬着自己的下唇,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片刻没有说话。

  应禾的办公室内有饮水机,正好能烧热水。

  应禾按下开关,看着饮水机亮起灯。他转过身,打开一旁的柜子里。

  这间办公室,不是单纯用来办公的。有时候,他也要接见楼上那些“上等人”,所以偶尔见个血很正常,也因此,他在办公室里备下了药箱。

  应禾在药箱里快速翻找着,心下暗暗骂着自己的粗心。

  怎么就忘了呢。

  陈音的胃病,是在他卧底深山村落里时落下的。那时候,他假装是一个支教的大学生,前去一个专门从事拐卖女性的山村里,好不容易打听到这些女性的下落,却被村里的人引起怀疑。更麻烦的是他手里的信号器没了信号,不得已,他躲在山里,吃野果、喝河水,硬生生将胃给折腾坏了。

  后来每一个犯病的夜晚,应禾又是拿热水袋给人捂着,又是冲药剂。看他疼的满头大汗,又恨又怨。恨是因为这家伙总是不珍惜自己,怨是因为他们干这行偏偏就得付出一切。

  那时候的陈音,似乎看出了他的恼怒,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露出一个苍白且虚弱的笑容。

  他说:“阿禾,抱抱我,好不好?”

  阿禾,抱抱我,好不好?

  应禾的视线,停在药箱底部那盒胃药上。

  不对……他不是忘记了,他只是……不愿去想。

  应禾抿紧嘴唇,将胃药拿起来,揣进兜里。

  他转过身,取来一个纸杯,给陈音打了杯温水,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