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陈音在看见应禾也签下那份协议时,先是一愣。可他想了想,应禾既然也跳进这个深坑里,就代表他其实也被罗曼有所怀疑,更甚者,让罗曼这么做的人,很有可能是……罗祖祭。
想起那位已经许久没有出现的“春祭”大人,陈音平静的表情上,隐有一丝裂痕。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更得想方设法将转移到应禾身边的火力给吸引过来。
陈音如此想着时,一边将手中的文件签了字,递给一旁等候着的人:“过会儿送去财政部,等他们批了再复印一份送到我这来。”
那一旁站立的人恰好是一位对陈音人品并无怀疑的人,他自陈音手中接过文件,看着对方转头又开始忙碌工作,再想起运输部内流传着的事情,还是忍不住问道:“殷秘书……”
陈音没有回头,他敲着键盘工作,闻言也只是平静发声:“还有事吗?”
那人张了张嘴,似乎欲言,可陈音太平静了,平静到让人以为他不知道那份协议。
可能是许久没开口的缘故,陈音终于转了头,看着傻站着的人。
被那波澜不惊的目光盯视着,好歹把人从一不小心的神游天外中硬生生拉了回来。那人轻咳了一声,还是道:“你……”
话还未出口,陈音又转过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了,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先回去吧。”
不待对方反应,他已然又开始敲击键盘,模样忙碌。
对方怔愣了一下,看陈音已无开口的兴趣,只好抱着文件退出去了。
确定对方离开后,一直敲击着键盘的陈音也停下动作。
陈音虽然与运输部其他人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却不代表他真对运输部内的事情漠不关心。早在他们八卦自己和应禾的时候,他便有所察觉。之所以保持如今的模样,无非是因为应禾那一边也没什么动静。既然没动静,就代表这事情是应禾默许的。既然是默许的,陈音能做的也只有配合了。
于是那一道道怜悯的目光,陈音不是看不见,只是装作看不见罢了。
他已坚定自己要走的路,又何必在乎旁人是怎么想的。
思如此时,陈音复又开始敲击着键盘。
可没一会儿,陈音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停下工作,伸手取来手机。
当看清屏幕上的名称时,陈音的表情有一丝微妙,他看了看四周,没什么人留意这边,至于在门口那个监控摄像头……随它去吧。
陈音滑过接通,“喂”了一声。
若有人站在门外,看到接电话的陈音便会发现他的表情随着电话那一头的声音变得越发奇怪,再加上时不时嗯了两声,最终陈音说了一句:“好的,我下班了就来找你。”
电话挂断,陈音看着手机,若有所思起来。
想了一会儿,也没什么结果,倒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陈音将手机放在桌上,
随后又开始工作起来。
没一会儿,便到了下班时间。
陈音将工作需要的东西保存好,退出界面,将电脑关机。然后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会儿,分门别类放好,这才摸来空调遥控器将空调关了。
柔和的凉风随着叶片收拢渐渐消失,电脑也彻底关上。陈音起了身,将室内电源关了,又回头看了看,确定没少什么东西,才出了办公区域,将门锁好。
他走出来时,其他人也恰好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一见到陈音过来,表情就好似看到稀有物种一样,个个都变得很奇怪。
陈音心态很好,对于其他的目光直接拿出视若无睹这招。他来到电梯门口,选择下去。
步出写字楼时,一阵热浪扑面而来。在凉风中下降的体表温度直线上升,再加上两处地方温度差异,让陈音只觉得自己的鼻腔一阵瘙痒,他怀疑自己鼻炎又要犯了。强行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狠狠地打了喷嚏。
好在没把鼻血给震出来,陈音一边如此想着,一边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抽了张纸擦了擦自己的鼻子,然后掏出手机——
“叮当”
一声信息提示音,还连着写字楼内WiFi的手机接收到了一条消息。陈音一怔,点开消息,发现对方给他发了个定位。
他该不该挂对方贴心呢?
陈音将纸巾丢进垃圾桶内,回复对方一句收到,点开那个定位,发现这地方离他身后写字楼得有七八公里。
陈音又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如今是六月的天,到了晚上七八点才会见到夜色降临。但对方约了他,早些过去也好。
他想了想,又看了下定位,决定还是不打车,坐个公交过去吧。
用导航确定了方位和通行公交,没一会儿公交站牌附近来了辆车,正好是前往目的地的那一辆。陈音上了车,照惯例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本以为这一路该是顺顺利利,结果陈音低估了花城公交车在下班高峰期的调动能力。
简单点说就是:堵、车、了。
车上人多,车下人也多。在有些浑浊的空气中,陈音头疼似的揉了揉额,他可真庆幸邀约的人没有对他来一招夺命连环call,不然头都大了。
好在交警很快便赶来,疏导交通。停滞许久宛如龟爬的车流很快前行,陈音拉开车窗,任由夜风扑打在脸上,换来几分冷静。
很快,陈音抵达目的地的附近。
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叫天心街。
天心街,位于花城城南月亮公园附近。是花城第一批列入保护名单的古建筑遗迹,也是花城最有名的十大街道之一。
天心街为什么有名?不只是因为天心街是清朝遗留下来的古街,更因为这里,是花城有名的古董一条街。
根据老一辈流传下来的说法,那应不知是民国多少年兴起的事情,只记得国内战争四起,硝烟遍地,可说南北皆是内忧外患,四野遍地事故连连。
若非要比对哪里稍微好些,只能说南方比北方稍微好点。起码有大海与轮船,能够逃往国外。
这也就导致北方来了无数的逃难人,他们带着妻子儿女,带着自己的所有家当,来到了花城。有的人想求一个安身之所,有的人想找一条前往国外的路子。可没有钱,又怎么找安身之所,怎么找去国外的路子呢?
只能卖家当了。
天心街,正巧位于租界以外,加上这里原本就是前朝时期的商业街,有不少人带着自己的家当来到这里,也不寻什么当铺,就拿破布一展,把家当朝上一摆,便是一个摊位。
那位第一个在天心街内摆地摊的人,可能想不到他这一摆,成了天心街的一道风景。这自民国时期的习惯,流传至今。
如今,所有来到天心街想淘宝的人都知道,铺子里的东西虽然好,却是贵的要死,而且不能讲价。
又想淘宝又想讲价啊,最好在铺子外头的街上,那些个地摊上。
地摊上最是磨砺人的眼力,什么唐三彩,五帝钱,只要有眼力,十块钱都能买到真货。
这一点,自几年前有人花一百块买到宋代字画后,更坚定了来这里淘宝的所有人之心。
早已了解此地风俗的陈音却觉得,这也太像是赌博了,可和赌博一比,这又算不上多严重的事。就像是买体彩,哪个人不希望自己立刻中五百万。
想到这里,陈音只能说,只要不是违法犯罪,一切都暂且不提吧。
陈音站在天心街外,看着那块写着“天心街”三个大字的牌坊。
夕阳最后一点余晖在天幕上渐渐淡去,只剩下苍茫的夜色降临人间。
陈音收回视线,走了进去。
天心街内,两侧都是仿古建筑,让人恍惚以为穿越到历史上的某个朝代里。只是清醒过来时,便会下意识琢磨起来这到底是真古迹还是假古迹。
真假且不论,陈音进来时,挂在门口的灯笼正一个个熄灭下去,想来是要收工下班了。
借着里头隐约的光线,陈音看了看这些地方的招牌,要么是某某居,要么是某某斋,誓要将古香古色进行到底。
至于摆在门口的地摊儿,那是一个都没看见,可能是人家下班下的比较早,所以跑也比陈音跑的快。
天心街上的人,倒是没有惊讶这时候怎么会有人过来。他们一边收拾,一边懒懒地看了陈音一眼,开张吃三年的心态让他们并不追求陈音这个一看就对这里没兴趣的客人,灯光暗淡下去,这条街上更安静了。
陈音的确对这里没兴趣,因为他压根就不是奔着天心街来的。
陈音看着手中的导航,走着走着,眼前豁然开朗:却是到了天心街的另外一头了。
眼前是一条大马路,中间隔着围栏,车流如水,霓虹灯于两侧亮起。借着路灯的光,陈音看清了导航上天心街旁边还有一条细小的长条,那也是一条街的意思。陈音转了道,又走着了一会儿,他突然嗅到一股香气。
食物的香气。
陈音抬了头,一眼就看到那停在街口的三轮车。
陈音走过去看,才发现这是一辆卖炸货的三轮车,三轮车上摆着锅灶碗盆,锅灶碗盆的前头是一个玻璃柜,里面放着不少炸品。什么蟹排鱼排,什么骨肉相连,什么里脊肉,什么鱼豆腐一应俱全。
有不少放学回来的学生们,正围着这辆三轮车要东要西。
陈音又看向看眼这条街,他要是没搞错,导航指着的,好像就是……这条街。
陈音想了想,还是走进去。
刚进来没多久,陈音便觉得这是一种折磨了。
因为这条街上,全是卖吃的的地方!
陈音敏感又脆弱的鼻子下,一会儿飘来炸货的香气,一会儿飘来麻辣烫的香气,一会儿又飘来米粉的香气。香到他没吃晚饭的舌上开始分泌唾液,而空空如也的肚子中也咕噜咕噜叫起来。
虽然身体很想冲进某家店中一饱口福,但理智还是让他必须冷静,没到达目的地之前都忍着。
只是忍着忍着,陈音越发觉得自己饿了。他都想先去打包点吃的再解决其他事情时,手机突然响了——
“你在哪儿呢。”
接通电话的时候,那边率先传来声音。
陈音冷静地说:“你不是说天心街旁边的那条街吗?我已经走过大半了,身边现在是一家杨氏麻辣烫,你又在哪儿?”
“杨氏麻辣烫?那你离我不远了,再朝前走,看到一家叫‘东北人家’的店没?就那,直接进来。”
陈音还想说话,那边却已挂断了电话。他嘴角抽了抽,只能将手机扔回兜里,继续朝前走。
白日虽然炎热,但夜间好歹凉快下来了。而这条街上,有不少穿着短袖短裤男女老少,正聚集在一家家朝外摆桌的店铺门口吃吃喝喝,时不时举瓶一碰,模样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