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流浪生活
阿丢所谓的家，就是一个用一些废弃木板与破布搭起来，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小窝。
与其说是人住的地方，倒不如说是更像一个狗窝。
阿丢瘦小的个子可以钻进钻出来去自如，以萧宁明的身高，再加上他身上有伤，想要弯腰钻进去，简直就是难上加难。
好在这个“小屋”修在一处废弃的小巷深处，旁边伴着的都是垃圾老鼠，应该不会有人走进来，安全确实是安全。
看着阿丢招呼自己进去坐，萧宁明还是摆了摆手，让少年帮忙捡了两个木板垫在一旁，半靠了上去，也算是休息了。
虽然萧宁明身上的白衣已经染脏，但是还是和这个地方看起来十分格格不入。
阿丢估计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脸上这才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自己脏脏的头发:“我这里看起来很烂吧……”
“还好。”萧宁明调整了一下坐着的姿势，似乎是这里看起来十分安全，萧宁明心中也有些安心了，他闭上了眼睛，试着运气，但却没有任何用。
“你现在该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弱了吗？你看起来和传闻中一点也不一样……”阿丢也没有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而是在他身旁坐了下来，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传闻中我是哪样？”萧宁明问道。
“他们说你很厉害，可以一个人打一百个人。”阿丢看着萧宁明虚弱的模样，“而且说你很冷酷，街上的那些红眼人说如果你要是活了，就会把他们全部杀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失落:“所以他们很怕你活过来，但是魔尊却又到处找人把你救活，难道魔尊不怕你杀了他吗？”
“你觉得我现在能杀他吗？”萧宁明微微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阿丢。
阿丢很诚实的摇了摇头:“我觉得你现在连我都打不过。”
“你救我，应该不是为了听我说我的英雄事迹的吧。”萧宁明有些无奈。
“不是，我是想问你还收徒弟吗？”阿丢凑近了一些。
“什么？”
“他们都说魔尊是你的徒弟，魔尊很厉害。虽然你没有那么厉害，但我想你教徒弟一定很厉害，要不然也教不出魔尊这样的弟子。”阿丢满脸真诚。
可能这也算是童言无忌吧。
阿丢的话虽是夸奖，但是听在萧宁明的耳中，却变成了一种嘲讽。
一代剑仙萧宁明，正派典范，怎么就能教出一个魔尊弟子呢？
如今林澈入魔，萧宁明还不知道外边在怎么议论他呢？
反正出师不利这四个大字肯定是把他和林澈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
“你想成为魔尊那样的人？”萧宁明用手支起身体。
“魔尊那样？还是算了吧……我没他那么厉害。”阿丢想了想，表情淡然地说道，“我只想学一些剑法，然后去杀了我恨的那些人就好了。”
“你恨的人？”萧宁明听到这里不禁认真了起来。
这个小小少年，看起来已经流浪很久，他也有所恨之人？
“我记得他的名字，他叫乌达。”阿丢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脏脏的小拳头捏得很紧，“他本来是茗都的城主，后来魔尊来了之后，他就成为了魔尊的手下。”
茗都城的前城主，如今魔尊的得力助手，那人的功力一定不简单，为什么阿丢这个流浪少年会和这样的一个大人物扯上关系？
“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萧宁明看着阿丢，他的表情十分平静，但是眼神里散发出来的恨意让萧宁明感觉不妙。
“他杀了我的阿姐。”阿丢说道，他低着头，看着地面，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很大。
“你阿姐？”
萧宁明不知道阿丢还有亲人，看他的模样，应该早已习惯了流浪。
“乌达在城中总是仗势欺人，大家都因为他城主的身份不敢反抗……但我阿姐不同。”阿丢说着，“阿姐她很勇敢，她从不害怕任何人，我是在她的维护之下长大的……可是乌达看上了阿姐，非要将她绑回自己的府内，阿姐不从，刺伤了他，然后就……”
阿丢咽了咽嗓子:“那个混蛋把我阿姐剥皮抽筋挂在城门上整整三日！”
萧宁明能够从阿丢的眼神中想象出当日的场景。南诏不同中原大陆，这里山高水远，而且各种资源也极其的匮乏。
这些在南诏之中建起来的小城小镇，其实都是仰仗着那些魔修才能有气可喘的。
这些魔修有着比普通人更加强大的能力，百姓们依仗他们，他们在保护传承的前提下也会肆意妄为。
就像是残忍的屠夫与圈在圈中的羊群。
这些羊离了羊圈就会被外面的野兽吃掉，还不如就乖乖呆在羊圈里，好好享受生活，反正这里面这么多羊，屠夫的刀不一定能够砍到自己身上。
萧宁明之前来过南诏几次，对这里虽然不熟悉，但还是有着一些了解的。
这里的百姓早就被奴役习惯了，他们仰仗着那些以他们为食的人，早就忘记了逃跑。
就算有一两个想要带头冲锋的领头羊，最后落得死亡的下场之后，也会被人们嘲讽活该。
“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萧宁明用手覆盖住了他的拳头，柔声问道。
这样一个小小的流浪儿，想要杀掉一个魔婴级别的魔修，简直是痴人说梦。
“两个月前。”阿丢或许是感受到了萧宁明掌心的温暖，情绪缓和了一些，但声音还是闷闷的。
两个月前？
意思就是说这件事情是在林澈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
虽然这本该在情理之中，但是一想到林澈得知此事冷漠的表情，就让萧宁明心中压上了一块重重的石头。
“剑仙，求您收我为徒吧！我一定要为我阿姐报仇！”阿丢跪在了地上，说道。
萧宁明望着他，只是沉默。
如今他自己都这般了，还如何收徒？虽然他同情阿丢的遭遇，但是萧宁明也明白先保自身，再救他人的道理。
阿丢看得出萧宁明不愿意，又连着磕了几个响头。
萧宁明本要起身阻拦，却被扯得伤口刺痛，吸了口气又连忙倒坐了回去。
“阿丢，现在魔尊对我有意刁难，我连还手都力气都没有，我若是今天收你做了徒弟，不仅帮不了你，还会连累你。”萧宁明说得是实话也是心里话。
林澈的脾性本就怪异，他之前一直介意白倩倩的存在，若他今日又收个不明不白的小徒弟，被林澈发现了，怕更是不得了。
阿丢以为萧宁明是在嫌弃他的出身，于是吸了吸鼻子:“剑仙，我知道我自己配不上当您的弟子，但我真的报仇心切，若您真的不愿收我，我今晚就会去找乌达报仇，这样也可以慰藉我阿姐！”
阿丢的眼睛里浮上了一层水雾。
萧宁明看着他直叹气。
太像了，太像了……
这个阿丢无论什么方面，都和当初的林澈太像了。
看着眼前的少年，萧宁明就仿佛回到了当初初遇林澈的样子，那时的他也是浑身脏兮兮的，唯有这么一双眼睛，干净明亮。
“先等我把伤养好再说吧。”
萧宁明只能这般去哄骗这小孩。
阿丢看得出事情还有迂回的余地，于是连忙咧开嘴笑了出来:“好！我出去为您找找药！”
说罢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溜烟的往外跑了出去。
待到天色渐暗，萧宁明不知不觉中睡着的时候，阿丢才回到了这个幽深脏乱的小巷之中。
“剑仙，剑仙！”阿丢轻轻地摇醒了萧宁明。
萧宁明一动身，就被身上的伤扯得刺痛，他吸了口冷气，睁开了眼，发现面前的人鼻青脸肿地对着他笑道:
“剑仙，我找了点纱布和药，快缠上吧，缠上会好一些！”阿丢撩开衣服，他把东西都藏在自己的衣服肚子里面，“还有一些饼，你都拿去吃了吧！”
看着阿丢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处还微微带着血，萧宁明问道:“你这些东西是偷来的？”
阿丢以为萧宁明这种清风雅洁的人不屑于用偷来的东西，于是劝道:“我也没有钱去买，只能这样了。”
他手忙脚乱的理着手中有些打结的绷带，却感觉到本来火辣辣地脸上突然一阵冰冷。
原来是萧宁明的手摸上了他红肿的脸颊，阿丢并没有躲开，他觉得萧宁明的手冰冰凉凉的，碰在自己的脸上很是舒服。
“疼吗？”萧宁明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但他还是忍不住想问。
他没想到这个孩子能够为了自己，遭受这样的一顿毒打。
“还好。”阿丢对着他笑了笑。
的确是还好，他早就习惯这种每天挨打的生活了:“来，我替你包扎吧！”
阿丢伸手就要去扒萧宁明的衣服，却被对方握住了手，萧宁明摇摇头:“没事，待会我自己来。”
“那吃个饼吧！”阿丢又拿出已经有些发硬的饼，递到了萧宁明的面前，“今天你都没有吃饭，一定饿了吧，”
虽说这个饼是专门替萧宁明偷来的，不过阿丢拿在手上的时候，肚子却也还是忍不住咕噜咕噜地叫了出来。
“你吃吧，我不饿。”萧宁明把饼推了回去。
阿丢当他在于自己客气，于是将饼一掰分成了两瓣，把最大的那瓣硬塞进了萧宁明的手里:“那我们都吃！”
萧宁明见他倔强的模样，也不好再次拒绝了，无奈地笑了笑，将手中的饼咬了一口。
味同嚼蜡。
虽说修仙之人平日辟谷不食，但是有些时候也总会有模有样的吃些甜点粥品。萧宁明之前的时间完全算得上是锦衣玉食，哪里吃过这般又难嚼又难吃的食物。
看着阿丢如同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一般，两三口就把手中的那块饼给吞下了肚。萧宁明也忍着吞了下去。
“怎么样？好吃吗？”阿丢看着细嚼慢咽地萧宁明问道。
“好吃。”萧宁明点点头。
“好吃就行！”阿丢开心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