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桃酥
第一天卖出去的绿豆糕, 江芝没要票,买了一块八毛三。
三十斤的东西卖了将近六十块钱,江芝很满意。
第一天, 能有进项就很不错了。
颜凛晚上不走?,守院子里的一堆东西。
江芝走?之?前把骨头汤熬上,手把手教秋花调了点馅子,见教出样子了, 才松了口气, 让她先回去了。
“东家, 我, 我明天还能来?吗?我会?的东西挺多的, 我还会?养鸡、养鸭、喂猪……”腊梅数了半天,着急的不行, 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 “我真的什么都会?。”
“我知道?,我都知道?。”江芝安慰她, “你明天早起先跟秋花一起包包子,等早上忙完了, 我教你做其他的。那个你只有你能做。”
“行!东家你让我做什么都行。”腊梅也不管是什么, 张嘴就先应了下来?。
江芝给她们分了点上午做败坏的绿豆糕, 看她们离开?, 收拾好厨房,登记账本。然后, 才跟着江佑一起往家的方向走?。
一天忙下来?, 江芝也是累的不行, 回到?家,简单吃两口饭, 哄着糯宝就睡了。
次日,江芝再到?公社的时候,秋花和腊梅已经开?始蒸上包子了。
包子馅都是调好的,皮能捏出褶就行,家常的包子腊梅还是能做的。江芝轻松不少。
先蒸出来?的几屉包子凑够一百个,都让吃完饭的江佑去送回大院,江芝好让他提了两壶骨汤,解解噎。
以后都要用着他们,江芝下料放香油,也没太抠搜。
三人在厨房忙活,很快又做出将近八十个包子。她没停,先安排颜凛,去前面的厂看看,能不能销出去。
颜凛啃完手里包子,拎着筐子也起身?走?了。
能干活的两男人都被她给支出去,江芝看着秋花她们把锅放上火,蒸着最后两屉包子,约摸有三四十个。
江芝迟疑了下,没让再往下做,让她们出去歇歇,吃点东西。
还不清楚缺口有多大,她还真不敢轻易再做,毕竟都是有成本的。
江佑回来?的时候,最后几屉包子刚好起锅。
“怎么了?”江芝把包子掀起来?,拿几个端出去给他们吃,剩下的放隔热布下面保温着。
刚端出去就看江佑微微皱眉,她问,“出什么事儿了么?”
“没。”江佑没留神她出来?,笑了下,随手把罐子给洗了,把盒子里的钱给她,岔了话题,“这?是早起买东西的钱,你记得登一下。”
“好。”江芝还是多看了他一眼,总觉得江佑好像有什么事。
江佑眼观鼻鼻观心,低头又啃了个包子:“早上的包子是不是没卖完,我再出去逛着看看。”
说着,人随手擦了下手上的油,拿着筐子就跑了。
江芝盯着他背影看了两眼,眼里带着疑惑。她在那瞬,甚至觉得江佑反常跟她有什么关系?
可又会?有什么关系呢?
江佑确实有些事觉得不对。他已经两天没见童枕了。按之?前,早点生意他是需跟童枕对接的,包括每天时间、数量、售卖量等等。
但是,这?两天童枕没来?,也没有安排其他人来?。也就是说童枕好像已经不关心他们早点生意了。
这?个是邝深提出来?的,童枕是不敢反抗他哥的。也就是说,现在是邝深不问他们生意了。
看江芝这?两天样子,小?夫妻感情是没出什么问题。
那要么就是邝深不在乎了,要么就是邝深忙不过来?。
江佑是真看不懂这?对小?夫妻的情趣。
只是,他从大院里出来?的时候,突然想起来?,队里的徐根生也已经有两天没上工了。
徐翠的弟弟,他总是要特别上心些的。
听?说是生病了。
他呼出一口热气,意味不明:“生病了啊。”
店里位置好,靠路口,又靠厂,早上的一百来?个包子,卖的很轻松。
江芝算了下,光这?一个早上卖就是她之?前两天的早点钱了。
开?头开?的很好,她一天心情都是好的。等江佑她们回来?的时候,秋花在厨房继续做绿豆糕,江芝正带着腊梅做肉酱。
“你们回来?了?”
江芝探出头,“正等你们呢。”
“又想出什么点子了?”江佑把钱给她,跟颜凛一起洗手,“先说好啊,上午我们可忙着给你塔造,没多少时间。”
他下午有活,要回大队,上午得把活干好。
“知道?知道?,”江芝冲他们摆了下手,“让你们去大院一趟,买点猪下水。”
“你要卤啊?”
他爷活着的时候,喜欢吃这?个,秦云小?时候常做。后来?他爷死了,他爹不喜欢吃,家里也就不常见这?个了。
江佑舔了下唇,还有点想,“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你们快去。”
“行,估计也没多少。”
虽然他不知道?大院的肉都是哪儿来?的,但想着量应该不多。
他看了眼脸色有些僵的颜凛,吹了声口哨:“去不?”
颜凛碰上江芝眼睛竟抖了下,沉默点头,跟他一起又出去溜了会?儿。
“你是不是没吃过猪下水?”江佑神经可不粗,“其实那东西挺好吃的,我妹手艺我妈一手带出来?的,绝对正宗。”
颜凛深深看他一眼,满脸不信,沉重?地点了点头。
“别不信,真的。”江佑不喜欢冷场,除了童枕那种,其他的,他一般都能和人聊一路,“保管你吃了还想吃。”
颜凛两眼一闭,念了声佛,直接双目放空,走?着入定。
江佑:“……”
到?了大院,也是赶巧,昨天刚杀了头猪,还剩了二十七斤的猪下水。
屠户不在,葛仲打着哈欠从里面出来?,直接做主全给了,价格也低极了。
“怎么,开?业第二天业务就扩到?猪下水了?速度够快的。”葛仲翻着桌面上的肋骨看了又看。
“还成,”江佑笑了下,“等做好了,我给仲哥还有弟兄们都送点。”
“那你这?一说,我还得给你抹个零。”葛仲挑好一块小?排,让人包起来?,拿布擦了擦手,笑着跟他打趣。
“抹零算了,想让仲哥帮我看看其他地方还有没有猪下水。”
“这?点不够?”葛仲挑眉,“你们这?口气不小?啊。”
“没有,仲哥说笑了。”江佑滴水不漏。
颜凛听?着称呼,眼睛看向葛仲。葛仲揉了下嗓子,轻咳一声。
江佑还在继续:“又不贵,卖不出去我们就留着过年吃。”
“马上就到?年关了,猪都留着呢,现在我们这?基本上都是十天一只。其他的,”葛仲想了下,“我让人出去问问吧,其他倒爷那应该还有。”
他们这?生意也不是各自封闭着的。
“麻烦仲哥了。”
“顺路的事儿。”葛仲些微不自在,“买到?了,我让二肖统一给你们送过去。”
“行。”
江佑也一直认为这?是他们跟郇米的生意,葛仲看着又是郇米手底下的人。他也没客气,答应很爽快。
葛仲拎着底下人递过来?的装肉袋子一路送他们出去。
“商量个事。”
江佑很警惕,颜凛默默抬头。
“以后别喊我哥,”葛仲也没让他拒,笑着跟他搭肩,“家里兄弟都喊单字仲,或者直接喊名字就行。”
不管怎么说,他都准备重?喊邝深哥了,不占这?个便宜。
江佑没反应过来?,葛仲也没解释,又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随声道?了句喜,“昨儿有事没回,今儿补上,开?业大吉。”
知道?葛仲不在乎这?几斤肉,他也假客气,道?了声谢,自然收下。
江佑去这?一趟,钱没花一半,还带回来?三斤肉,江芝记好账,其实也不知道?葛仲是谁。
邝深之?前身?边这?么多人,她也只认识个童枕。
“那人是大院的?郇米身?边的?”
江佑一时没法答,他隐约觉得葛仲是奔着邝深送的。
颜凛半步上前,弯腰把泡水的大肠端过去,挡在江佑面前,面色自然且真诚。
“当然,仲哥绝对是郇姐左膀右臂,在大队很有地位的。”
江芝了然:“怪不得。”
她没当回事,继续教腊梅做辣肉酱。
腊梅手重?,劲儿大,剁肉切肉都不用她,而且还喜欢吃肉,做起来?都不用她打气,自己闻着味都来?劲儿地不行。
江芝一开?始没敢全放,带着她做了几个小?碗,感觉像样了,才放手让她去做。
肉贵,那些调料也不便宜。
江芝听?着腊梅在里面“锵锵”地剁肉,心还是有些提着。
下了本的东西,不卖出去,心里总是不踏实。
下午的时候,江佑跟颜凛完工土烤箱。
吃过饭,江佑回去的时候,顺带着把上午做的十五斤绿豆糕按着江芝吩咐给二肖。
价格最低定价定到?两块,要粮票,可替换。卖不完的,大院按最低价收。卖完大院抽利润的一成半。
这?是郇米能给的最低价。
跟江芝给的价差不多,江佑等着走?,没再往下压。
郇米皱了一下午的眉头,终于?顺心一点。
大院里,绿豆没剩多少,江芝兴致勃勃开?始带着秋花开?始尝试桃酥。
颜凛坐在靠门角落里,开?始洗二肖送来?的猪下水。
也不知道?嫂子怎么有这?么多想法。
跟邝哥一样,感觉都是不用休息的主。
颜凛无?声叹口气。
等江芝跟秋花捣鼓桃酥成型后,腊梅的腊肉酱也做的差不多了,装满了两个陶瓷罐子。
辣肉酱要封着保存几天,才能打开?吃。
江芝没急这?个,看了眼天,已经开?始黑了,两盆猪下水也只刚洗好。
她要赶回去,今天是来?不及做了。
颜凛本就住院子里,留不急走?,留着收拾尾巴。
他也没让江芝走?,去大院压钱租了个自行车,让腊梅骑着送她回去。
江芝刚想说太麻烦了,就见腊梅熟练跨上自行车,一拍后座。
“东家,上来?啊。”
这?都是工作前都说好的,腊梅就是仗着自己比别人会?个自行车才成功被留下的。
车都借回来?了,江芝把钱给颜凛,也没再推,谢过腊梅,坐上了车。
颜凛看江芝走?远了,才松口气,继续清理院子。
路上,腊梅本就是个很爱聊的人。
加上今天做东西做的舒坦,比昨天又多了几分安全感。
她也敢聊了:“东家,我娘家也是这?一片的,跟你们隔了两村子。”
江芝笑了下:“那也不远。”
“是不远,我们娘家一到?秋天,山上的梨就成熟了,吃起来?特别甜。东家,等明年秋天,梨熟了,我给你带点。”
“好。”
都没影的事儿,江芝也陪她聊着。
两人闲扯几句,腊梅胆子渐渐大了,绕了半圈,才敢问了句。
“东家,你男人是做啥的?”腊梅低声道?,“也是倒爷么?”
“不是,”江芝笑笑,“就一种地的。”
“种地的?”腊梅意外,“感觉不像。”
正式工作前,她是见过好几拨人。最后一次,她见得那个男人,感觉气度像是东家男人。
穿一身?黑,明显不像个种地的。
刚好来?了一阵风,腊梅声音又格外放低,江芝没太听?清。
“什么?”
“没啥,我就是好奇,东家你这?么板正又有能力的人,男人应该挺厉害的。”
“是挺有能力的。”江芝提到?邝深,脸上自然带起了笑,“以后有机会?让你们见见。”
邝深已经走?四五天了,估计现在还在修水渠。
江芝轻哈一口气,心口突然有些闷闷地。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她的话,好好看书,按时吃饭。
可别再有什么极端想法了。
是夜,邝深躲着直冲面门的刀子,面前的人扑了个空,他脚一踢,两拳把人打趴地上。
而后,头也不回地追着最前面跑的人。带出来?仅剩的两个人手拿着棍咬着牙,拦着剩下的三个人。
邝深神速上前,一脚踢翻还敢回头的前面男人。不待他反应,压在他背上,手扣着他脖子。
“别动。”
“兄弟,你知道?我背后是谁么?”被压在地下的男人艰难开?口。
邝深在山里跟他们等了他们整整两天,耐心告罄,一句话都不想说,迅速搜了他的身?。
男人喋喋不休:“我背后是郇谦郇老大,咱们公社的扛把子。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拿了我的东西,你从今以后你就别想有安稳日子过了。”
听?着话,邝深还有点想笑,面色极度平静。
“哦。”他嘴角都扯不出来?,“东西在哪?”
“不知道?!”那人咬着牙说完这?一句,又苦口婆心,继续劝,“不是我说你,兄弟,你就是不为你自己想,也得为你家里面人想想。何苦走?这?一趟,惹这?个麻烦。”
上衣没有,邝深从怀里拿绳子,准备把人绑起来?搜下身?。
他目光放在男人些微凸起一道?的右手袖子上,不动声色送了手里的绳子,拿起地上的石头。
“你说的有点道?理。”
邝深松了点控制他脖子的手,男人忙觉有戏,继续开?口。
“所?以啊,兄弟,你把我放了,我们一切……啊!我的胳膊!”
邝深下手有分寸,拿石头敲麻了他胳膊上的穴,跪压在他后背,迅速折起他胳膊,从怀里拿刀隔开?袖子,从里面掏出一把同?样的刀。
“现在可以说了么?”
他脸上没有一点意外,随手把他捆好,扔在树底下。
“你说,还是我拿刀找。”
“我说,我说!我都说!”身?上仅剩的唯一一把家伙也被人给卸了,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了。
实在不值得硬骨气。
他料,面前的人也不没胆杀人。当然,他也没胆。
本就是为活命的才干这?一行,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想折。
“在哪儿?”
男人咽了咽口水,很是直白:“裤腰带里。”
邝深松了他手上绳子:“…拿出来?。”
男人没再搞花样,掏了出来?。手还没活动好,又被给绑起来?。
邝深咬着手电筒,剥了男人的外套擦了擦外面的布,又甩他身?上,打开?看了下。
黄灿灿的。
他掂了掂重?量,也对。
没看第二眼,直接收起来?,打着手电往后面照了几下,又吹了两声哨。
男人还在劝:“大兄弟,你功夫好,又何必做这?个。你要是真嫌来?钱慢,不如跟我们一起干吧。就你这?本事,以后肯定吃喝不愁,有大前途……”
邝深发?完撤退暗号,看向男人:“这?本来?就是我经手的货,回去告诉你上头,跑走?的老师傅已经被我找到?了。下次在截胡的时候,就不是今天这?么简单了。”
男人愣住,显然没料到?还有这?一茬。
“还有,”邝深隐约听?见后面动静,把手里的刀直直插在男人腿间,冷声道?,“做这?一行的,命不大的别做,舍不了家的也别做。”
“下次,再不会?说话,就该是我提醒你多为家里面人想想了。”
他话音刚落,面前的人就被吓得脸上出汗,浑身?都是颤得。
“邝哥。”
看着后面人搀扶着跟上来?,邝深没再等,往右跑了几步,身?影很快隐入林子里。
他算是正式跟郇谦撕破了。
邝深面色平静带他们下山,把手里的东西扔给没受大伤的男人。
“告诉你们郇姐,收拾烂摊子,没有下一次。”
两个男人猛点头,什么话都不敢问。跟邝深在一起这?几天,是真服这?个男人。
他好像永远不知道?累,也不会?冷,每天都是一张脸,一个表情。他只要眼睛一扫你,你自己都不敢再说什么。
冷凛淡漠,自带威慑。
邝深两三天没换衣服了,衣服都是馊的,身?上或多或少也是带了点伤的。
他踏着夜色,一个人走?着早已习惯地阴森小?道?。
可此时,他鼻子却像失灵了般,闻到?了前几天的红花油。还有那双柔若无?骨地芊芊细手。
突如其来?的,就有点回家的念头。
他随手叼了根别人给的烟,嗤笑一声,可真是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