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角色角度叙述

　　夜，总是寂静而又漫长，原本忙活了一个下午的罗阳本应该早点睡觉的，但是因为一个电话，他睡意全无。

　　是《镜花水月》剧组工作人员的电话，通话内容是关于试镜的安排，同时也是很是迅速的就顺利抵达的《镜花水月》剧本。

　　于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之下，罗阳先是自己抱着还带着些许墨香的剧本自我抽风的转了两圈，然后给了见到这忽然从天而降试镜通知而仍旧处于茫然境况的新上任经纪人魏然一个大大的拥抱。

　　甚至如果不是人激烈反抗，罗阳这边还能做出够给人脸上盖上两个章的过激行为之后，也是才开始兴冲冲的开始跟人解释事情的前因后果。

　　虽然目前为止还不知道自己所要试镜的这个名为宋朗的角色到底是个什么戏份的角色，但是这并不妨碍一穷二白的他为自己手中到来的机会而满是喜悦。

　　毕竟现在他也是有人要养的男人了，所以这边手中一天没有点收入来源的消息，那就真的是成天的干着急，而且他之前的时候可是信誓旦旦的跟魏然保证那自己以后是肯定会飞黄腾达的，所以这边罗阳也是觉得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忽然的激发了斗志。

　　而在一番鬼哭狼嚎的同喜庆祝之后，罗阳这边也是在人拍着胸脯说明天准备红烧排骨的犒劳之下气势冲冲的迈着嚣张的步伐转身回了房间。

　　虽然时间也已经不早了，但这剧本和将要试镜的人物好不容易到手，罗阳此刻却是怎么着都睡不着了。

　　也是将放在老旧书桌上的那台带着些许锈色的台灯打开，罗阳这边在摩拳擦掌之后，仿佛朝圣一般心情的重新审视了面前的剧本。

　　四个正楷的大字就直接的呈现在眼前，“镜花水月”这四个大字熟悉而又陌生。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这所谓《镜花水月》的剧本，与自己之前所猜想的那部作品并不是同一个，虽然比对起来在题材与反映的事实上似乎都存在一定的相似之处，但将那些不同的地方罗列出来，也确实是完全的不同。

　　秉承着作为一个演员第一次翻看一个全新故事的认真态度，罗阳这边也是在浏览之间，将手中这个剧本的大致情节给细致的罗列出来。

　　时间转瞬即逝，转移视线的时候，屋内的光线开始昏昏暗暗的变化不停，透过窗子能够清晰的听到院子之中躲在墙角的各种小虫子啰啰嗦嗦的絮叨声，也不知道这大半夜的他们在商讨着些什么宇宙级别大事。

　　罗阳打开手机看了眼，已经到了晚上十二点钟的时间。

　　也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罗阳这边稍稍的推了推窗子，看了眼那边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的房间，也是蹑手蹑脚的推开门往卫生间走了走。

　　洗了把脸，并顺带的解决了下个人卫生问题，罗阳这边也是才重新的关上门在书桌前重新的坐下。

　　看着《镜花水月》的剧本，罗阳也是止不住的剥茧抽丝将脑海之中杂乱的信息都调动起来，然后试图从自己所要试镜角色宋朗的视角，将这个故事重新的进行复述。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初，时局已然更替，在一片改天换地的紧促氛围之中，各种各样的矛盾轰轰烈烈的爆发着。

　　属于新时代的脚步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马不停蹄的赶来，而属于旧时代的马车仍旧唱着老掉牙的歌曲吱吱悠悠的回响。

　　放眼望去，穿西装的，着马褂的，换洋装的，涂脂抹粉绫罗绸缎的，蕾丝帽檐手拿文明棍的，再加上那走街串巷大声吆喝的，赤裸着胸膛大喝展现着武艺的，街角痛苦呻吟眼神麻木的……毫无疑问，这个时代各种东西都交杂在一起，乱糟糟的搅拌成谁也看不明白的画卷。

　　或许就像是查尔斯·狄更斯在《双城记》之中描述的那样——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这是一个智慧的年代，这是一个愚蠢的年代；这是一个信任的时期，这是一个怀疑的时期。

　　这是一个光明的季节，这是一个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应有尽有，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踏上天堂之路，人们正走向地狱之门。

　　其中有的灰扑扑一片，让人看不到半点真实；有的色彩格外明艳，让人瞬间迷花了眼。

　　众生百态，一片浮华的背后却是宛如种种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而身处于其中的宋朗是衣食无忧、行事无惮的富家子弟，京都赫赫有名大商人宋宏图的儿子，而且还是唯一的儿子。

　　上面有两个姐姐，大姐嫁的早也嫁得好，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夫人，不但自己过得丰衣足食且权势滔天，还能在各个方面为自己的父亲提供各种的便利，也一向是宋宏图口中所谓‘生儿不如生女’的宝贝女儿。

　　而二姐宋沁则是在上过几年西式之后，跟同班的一个男同学好上了，那男同学家里的境况只能算是一般，之所以能够在西式学堂混一遭，也完全是因为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拉了一把，所以对于自家二女儿找了这样的一个男人，宋宏图那是百分之百的反对。

　　但宋沁却是义无反顾的直接的嫁了过去，还在短短的时间内怀上了对方的孩子，也是让一向觉得‘生儿不如生女’的宋宏图大骂‘女子无才便是德’。

　　至于宋朗……宋朗，家中独子，排行老三，人称“宋三爷”。

　　幼年的时候在中式学堂学习，算是个儒生，但后来随着时代的洪流滚滚而来，也是在父亲宋宏图的安排之下向外走了一遭，出过国，经历过西方的文化教育，忽略掉其中的某些瑕疵，这宋朗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保准算得上是个中西贯通的有志之士了。

　　他身材挺拔，面容俊美，且不同教育的熏陶使得他举止风雅，渊学而敏锐，但——但因为是家里的独子，从小也是嚣张跋扈的惯了，所以这边即使表面看上去格外的彬彬有礼，但那神情之中总是带着股目中无人的傲气，且那些富家子弟沾染的坏习气，他身上也是彰显的淋漓尽致。

　　虽然瑕不掩瑜，但也确确实实的存在。

　　其中最令他父亲头疼的就是他过度迷恋京戏的问题。

　　虽然见面的人都奉承宋三爷一句梨园霸主，说他爱京戏，更懂京戏，甚至爱到极致之时更是可以毫不吝啬的为了戏曲艺术一掷千金，是实打实的戏痴。

　　但在宋朗小的时候就开始着手进行培养的宋宏图却是始终觉得人在这上面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就算是玩儿，也玩的太过分了。

　　甚至在一次人因为京戏再次耽搁正事儿的时候，宋宏图更是直接扬言，如果再一次看到人这番沉迷模样，那他就直接把他的腿给打断，然后让人自生自灭。

　　虽然宋宏图的这话没有一个人信，但到底是让所有人知道宋朗这个看上去无比端正的留洋回来的贵公子有着这样的毛病——见到唱得好的戏子就跟醉酒的汉子一样走不动道。

　　三二年的时候，此时的宋朗也才不过二十五岁。

　　在荣家戏班中，虞清荣和李世昌因唱《霸王别姬》这出戏而名誉京都，当时慕名而来的宋朗在看完一场之后，被虞清荣出神入化的精湛演技深深折服，只拍案长叹“虞姬再生”。

　　之后，宋朗这个戏痴自然而然的也是在赏完戏之后想要与人结识，而且因为其身份的原因，宋朗宋三爷自然的也是有着这样的机会。

　　于是，宋三爷也便带着珍贵的礼物三番五次上门，想要请人吃顿饭，但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有些东西也不是说只要你有权势，有着一腔热忱就能够改变的。

　　所以前后曲曲折折几回，宋朗到底是把事情给弄大了，早就放过狠话的宋宏图见到人这个模样，那真的是一个暴脾气上来，带着人过来直接的把宋朗给当众踹倒在地绑了回去。

　　之后虽然没有打断腿，但也因此被禁足关在家里好几个月，直到颠颠倒倒之中当政局势愈发混乱之后，宋宏图这才把人给放了出来。

　　但在将人放出来之前，却是跟人打了商量，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的威胁，说是人如果再跟那些不入流的戏子待在一起，那么这个家便再也容不得他，而那姓虞的戏子也没有留着不懂劝告的嗓子。

　　宋朗当即跟人翻脸，砸了整个正堂，但到底是知道自家老子实实在在的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所以也便求人让他去再见人一面，保证自此一面之后再也不见，所有的事情也听从家里的安排，好好的去经营家里的生意。

　　宋宏图知道自家儿子的性子，所以这边虽然答应了，却是派人跟着守了个严实。

　　于是，当宋朗再一次出现在虞清荣面前的时候，虽然仍旧体面，但那整个人沉默的模样，却是与之前想要与人无话不谈的活跃完全不同了。

　　再然后，时事局面愈发的混乱，战乱已然彻底的掀起，所有的人都在这样的混乱之中被迫裹挟着前进。

　　而宋朗和虞清荣两人也就真的自此没有再见过面。

　　直到另一个时代的逆风崛起，虞清荣作为旧社会代表被人压着跪在大街上接受批斗的时候，那时已经完全落魄，但却苟且偷生的活了下来孤家寡人宋朗这才再一次的出现在人的面前，而宋朗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再一次的见到虞清荣。

　　长达数十年的未曾谋面，两个人的目光都沧桑了，带着股死意。

　　人群之中对视的一言，看着对方同样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