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恐慌的世界

　　他不想在这里待着了。

　　于是他挣脱那个抱着他的人，向远处的跑去，将自己藏在了小巷子的垃圾堆后面。

　　他觉的自己有些冷。

　　后来母亲过来带他回了家，然后自此，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奶奶。

　　他没有问急匆匆回家的姐姐奶奶到底去哪里了，只是在姐姐回家的那一天，紧紧地抓住了姐姐的手，一刻都没有松开。

　　直到满是血腥的那天。

　　仔细回想起来，那天他刚好满七岁，是七岁的生日。

　　母亲吃了药，精神好了许多，而父亲也没有喝酒，衣着整洁，面上是他很久都没有见到的和煦笑容。

　　父亲带着他和母亲到学校去接放假的姐姐回家。

　　他想着，自己刚好在姐姐放假这天生日，可真是幸运。

　　车子停在了校外的停车场，他跟这父亲和母亲的脚步迈入了木海女子私立中学，周围也有许多家长跟他们一样往校园里面走。

　　来来往往的，到处是欢声笑语，看上去好不热闹。

　　父亲和母亲去帮姐姐拿东西，让他自己在这边等一会儿，所以他也就老实的在花坛边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了下来，以防父亲母亲他们带姐姐回来的时候找不到自己。

　　姐姐的学校看上去很漂亮，也很壮观，他虽然安静的坐着，却也是止不住的转头左右看着。

　　最里面的是学生住的宿舍，外面靠右边的是教学楼，左边一点的是综合楼。

　　综合楼离他最近，所以他的目光也尽数的放到了这综合楼上。

　　总共有五楼的高度，坐在底下仰视，看着这楼真的很高，而且因为学校也才建了没太长时间的原因，再加上修缮的还算不错，所以这栋楼看上去也真的是十分漂亮。

　　等的时间有些长了，戚远站起来走了两步，同时的也是向那边宿舍楼的方向望了望，想要看看有没有父亲母亲，或者是姐姐的身影。

　　然后，也是就在他起身转开的那一瞬间，身后有砰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物品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戚远下意识的转头。

　　然后，也就看到了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摔碎了的姐姐。

　　他戚远唯一的、发誓要守护一辈子的姐姐。

　　周围有惊恐的喧嚣声乍起，刚才还秩序井然的一切都似乎在这一刻完全乱了套。

　　戚远僵在了原地。

　　而隐隐的，他好像看到了那五楼窗口处一闪而过的黑影。

　　好奇怪，明明是夏天，但为什么他却感觉这般的冷？

　　脑海中的记忆翻滚，他曾经在奶奶那里看到的忙碌景象再次的在眼前上演。

　　响着刺耳鸣笛声的警车，穿着制服的警察，套着白褂的医生……以及周围吵嚷不休的杂音。

　　整个世界一片轰鸣。

　　他恍惚的拉住了母亲的衣角，他跟母亲说自己在五楼看见了一个人，是那个人把姐姐推了下来。

　　母亲听到他的话，猛地拽住旁边走过的警察，跟那警察转述着他所讲述的一切。

　　但那警察却跟母亲说，五楼的监控已经查过了，当时的时候只有姐姐一个人在上面。

　　但是……他明明就看到了一个人影闪过的啊……

　　戚远想要冲上去告诉自己的母亲自己没有撒谎，告诉那警察自己没有乱说，告诉周围的人他真的看到了。

　　但是最终他没有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动，只后来零碎的感觉当时的自己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以及那道不知道是谁脱口而出的叱骂。

　　“废物！”他听到那个声音这样说道，“戚远，你永远都是个废物！”

　　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家，可家里再也没有任何生机了。

　　姐姐变成了黑白的照片被母亲放到了客厅里。

　　戚远望着那照片，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知道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会那么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了。

　　后来的日子里，母亲和父亲吵得更厉害了，刚开始的时候还是为了姐姐，但到了最后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吵了，总之就是吵得很厉害。

　　也是直到姐姐没了的第三个月，家里的争吵声终于停了下来，但代价是母亲的自杀。

　　戚远原以为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但是在姐姐没了的第三个月，他却是再次把母亲也弄丢了。

　　他们都说母亲是自杀的，但母亲怎么会自杀呢？

　　她明明信誓旦旦的说着要弄清楚姐姐的死因的，也明明摸着他的头跟他讲以后的生活一定会变好的，甚至她为了自己的稳定状态，都已经开始按时吃她以前最讨厌的药片了，所以……她怎么可能会选择自杀呢？还是跳楼这样的方式？

　　不会的，母亲她不会自杀的，最起码现在这个时刻她不会自杀的，其中一定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原因。

　　他在心里这样不停的告诉自己。

　　所以，他也跟父亲这样说了，但父亲却在母亲自杀后整日的酗酒，半点都听不进他的话，甚至在某些时候他念叨着姐姐和母亲的死因的时候，父亲还会大声的朝他怒骂。

　　“你妈她就是个神经病，是个脑子不清楚的疯子，你姐姐也不正常，你也不正常，滚！赶紧给我滚，再多说一句老子就打到你说不出话来！”

　　他听到父亲这样吼着，那通红的眼睛怒视着他，像是真的要拎起他手边的酒瓶子砸到他的头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戚远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也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所以他继续顶着父亲的怒火跟他理论，然后巴掌就真的落到了他的脸上，棍子也真的甩在了他的身上。

　　从七岁姐姐和母亲相继离开的那年之后，唯一剩下的父亲彻底变了，戚远也自此以后成天带着满身的伤痕，直到他有了独立能力彻底脱离了那个称之为家的地方，也有了做自己想做之事的能力。

　　“戚远，整整十七年过去了，你该出发了。”

　　那道曾经出现在他耳边的声音，那一段时间总是这样蛊惑般的在他的耳边嗡嗡响，提醒着他，催促着他。

　　日复一日，无休无止。

　　于是，仿佛所有的一切也都那样自然而然的发生了，有的时候是他，有的时候又朦胧的好像是另外一个人。

　　总而言之，好像定局一般的就来到了当下的情景，而当年那个处理他姐姐案件的那个警察也又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认出他来了，尽管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远远不如当年青年时那般年轻力壮，看上去也满是沧桑，但他仍旧认出他来了。

　　所以，对峙必然是要展开的，而且要轰轰烈烈的展开。

　　他就是要让所有的人都看清这个糟糕且肮脏世界，让他们看着那些明明犯了罪却得不到应有惩处的人最后到底是哪般的下场。

　　让他们看看这周围的人到底有多么的愚昧和荒唐。

　　于是，也就这样，三起案件过后，制造所有混乱的凶手堂而皇之的站在了大众的面前，并且犯罪的手段再次升级，所有的喧嚣都仿佛在庆祝他第四场的华丽盛大表演。

　　而这起精彩至极表演中被赋予主角职责的，也是精心挑选而出的。

　　他是曾经在网上闹得轰轰烈烈的‘老人碰瓷案件’中为老人进行辩护的律师何旭，直到现在还冤枉好人而活的很是滋润的肥头大耳律师。

　　于是全民投票的死亡，造就所有人的谋杀大案。

　　戚远他就是要裹挟着这座城市里所有的民众，让那些警察从初始的与罪犯对抗，转变为与整座城市的暴戾对抗……事件，于无形中升级了，这不再是警察和杀人凶手之间单纯的较量。

　　而这原先摆在暗地里的东西，让人苦苦寻找的东西，也一下子直接的摆到了台面上，似乎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很快的水落石出，但现实却仍旧是一个僵局。

　　第四起案件的网络直播杀人案件爆发的轰轰烈烈，这个以‘秩序守护者’自居的杀人犯挟持了整座城市的居民，将整个城市中的生命都裹挟进了这场极致的表演之中。

　　这是一场大众审判。

　　或者深层次来说，这是一次对警察的挑衅，对法律的蔑视。

　　第四起案件展开，警方竭力的阻止，但是又迅速的结束，而且是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但是这次，一直站在暗处的高智商杀人犯，却是露出了破绽。

　　警方迅速出击，但最终的紧急逮捕却仍旧晚了一步，证据已被销毁。

　　虽然后来又找到了些证据，却仍旧是一幅僵局，即使是一度使得凶手崩溃，但是，最终仍旧是没有任何的结果。

　　凶手，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出来了警局。

　　一系列的纠葛继续加深，而凶手也因为这么些事情受到了刺激，所有的事情都有一种逐渐脱轨的趋向。

　　罗阳想着，这个时候整个剧情应该真的确实就是属于那种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风平浪静，所有的一切都隐藏在看似平常的假象之下，而最终的结局，也必然的让所有人都心底发寒。

　　骄傲是一头野兽，居于洞穴，游于沙漠，而虚荣则是一只鹦鹉，辗转于枝头之间，聒噪于众目之下。

　　但大多数的时候，骄傲和虚荣就真的分的那般清楚吗？而表面上所判断出来的骄傲和虚荣，又真的可靠吗？

　　谁是野兽，谁又是鹦鹉，大概也是让人迷花了眼。

　　而想来，黑白又岂会真的仅仅只是黑白？

　　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地吐出，罗阳放下手中的笔，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然后透过窗子朝远处眺望。

　　“这剧本其实感觉还好啊，为什么没有人接呢？难道是因为在这剧本中带着正不压邪的味道？”

　　还是说其中掺杂的其他什么因素让人忌惮？罗阳也是不无猜测。

　　但更让罗阳感兴趣的则是手中这个剧本中所塑造的角色，以及所揭露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