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无法理解热带雨林的潮湿
蒋悦怔在原地半天没能反应,门口的男人缩了缩肩膀,说:“外面很冷,让我先进去行不?”
对方显得很自来熟,蒋悦则有些不上不下,毕竟这不是他自己家里,他和严速也没有熟到可以随便让人进出他家,而对方的身份也……
男人打了个喷嚏,他穿着一件很单薄的真丝衬衫,在这种天气实在不是适合的选择。
“我知道他生病了,给他买了点东西,想来煲汤的。”说完又自我介绍道:“我叫Ben,严速的前男友。”
蒋悦手里拿着那咬完的面包,轻轻啊了一声。
“风真的很大,能不能让我进去,至少放下东西上个洗手间?”Ben叹了口气,倒是也不显得很生气。
蒋悦在他身上感觉不到特别大的攻击性,这几天寒流来袭,外面实在是冷,他斟酌了片刻,让开了身子,示意Ben先进来。
Ben果然丢下东西在客厅的桌子上,就径直走向了一楼的洗手间,他熟门熟路地穿上拖鞋,根本都没有问一嘴在哪,蒋悦就已经听到了洗手间的水声。
Ben经过的地方还残留着很浓郁的香水味,与蒋悦常用的哪一款截然不同,更加热烈、妩媚。
洗手间的人一边擦手一边走了出来,Ben坐在了沙发上,看着蒋悦看了许久,脸上明显显得很不自在,却又没能说出什么。
“你是?”ben终于开口问道。
蒋悦靠在餐桌边,其实他可以大方承认的,但不知为何有点难以启齿。
Ben没等他回答,拨了拨掉下来的刘海,神色夸张地做了一个表情,翘起二郎腿说:“他都这样了,还找人来家里打炮,也真够可以的。”
Ben自以为蒋悦只是严速带回家的一个炮友。
“不过,他是怎么了,怎么换口味了?”Ben又继续说道,他看着蒋悦这张白皙稚嫩的脸,身上套着一件大学的纪念品卫衣,嘴角还有一点点面包渣,怎么看都像是严速在哪个大学做分享时拐来的。
“哦?他以前是什么口味?”蒋悦不动声色地问道。
Ben笑了一下,用修长的手指指着他自己的精致的鼻尖说:“这样的啊。”
诚如Ben所言,无论是他的外貌还是做事风格,看起来都极具个性又开放,他就像是严速的同类人 —— 直接、不介意别人的目光。
“我是来看看他的,既然他不在我就先回去了。”Ben也不想继续呆在这里搞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他要是回来了,你就说是你叫的外送吧。”
“不让他知道吗?”蒋悦没忍住问道,Ben提过来的两大袋子食物,里面有一些包装袋蒋悦也认识,都是很贵的食材,有一袋里面还装着一包海参。
“不用了,我就是想见见他。”Ben摆了摆手,他拿起包走到门口,刚刚拉开门又转身看着蒋悦说:“弟弟,奉劝你一句,不要对这个人太走心。”
“什么意思?”
Ben露出一个有点苦涩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说:“他太自我,不会有人能真的让他改变的。和这种人在一起,要么就像我一样懂得装傻不要脸,要么就有你哭的。”
“干嘛和我说这些?”蒋悦问。
Ben吸了口气,伸出手拍了拍蒋悦的脸,感叹了一句好滑之后,笑着说;“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见过太多喜欢他喜欢得要命的男孩,很多人见到我都和你一样的眼神。”
说完,Ben带上门就离开,一阵白日寒风跟着钻了进来。
等人走后,房间里还残留着Ben身上的甜腻香水,蒋悦出神了好一会儿,转身上楼换衣出了门。
他先回家了一趟,随便吃了点东西后,疗养院医生打来了电话,问他能不能提前一小时到,下午临时有事。蒋悦说好,碗筷都没收拾就出发了。
外公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倒不是有什么很严重的重病,而是毕竟年纪大了,心脏又开过刀,总归不如同龄人。
医生在办公室里等蒋悦,吴小姐领着他过去,她很久没见到蒋悦了,开心溢于言表,和蒋悦说几句话就开始脸红。
或许是因为平时的行为举止都隐藏得很好,蒋悦的性向很少有人能直接看出来,无论是吴护士亦或者酒店的vip白小姐都很表达过对他的好意。
“上一次你来我休假回老家了。”在去往办公室的路上,吴小姐主动搭话,她把头发别到耳后,看了一眼旁边的蒋悦,心跳加速。
“嗯,我听外公说了,真是辛苦你了。”蒋悦笑了一下。
吴小姐脸又是一热,显得很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走到医生门口时,她要去忙自己的事了,但半天也没有离开。
“怎么了?”蒋悦询问道。
吴小姐仿佛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周你还在内陆吗?有个展览很不错,我正好有票,你想去看吗?”
其实蒋悦能看出,吴小姐说出这种邀约已经很不容易了。在心里叹了口气,蒋悦看了一眼旁边,低声说:“不好意思,我后天就休假结束了。”
“这样吗……”吴小姐显得很遗憾。
“嗯,而且我其实看不太懂展览这些。”蒋悦尽量把“错”怪在自己身上,不让吴小姐显得难堪。
但即便如此,难堪也还是难堪的,吴小姐脸色变了变,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就离开了。
蒋悦在医生办公室呆了半小时才出来,医生给他看了最近的做的报告,又说外公的高血压也是一个头疼的问题。
“其实,我的建议最好是家人在身边陪着,蒋老先生岁数这么大了,家人的陪伴还是和护工不一样。”医生推了推眼镜说道。
从办公室出来后,蒋悦一直在脑海里盘旋着医生的话,心里觉得很是郁闷,走到外公的房间前时,蒋悦吸了口气,调整了许久才进去。
外公还是那副老样子,在那边戴着眼镜和同住的老头下围棋,他听到蒋悦的脚步声,笑眯眯地招呼他过去,说自己马上就要赢了。
一局结束,老头看蒋悦过来说要他们俩叙叙,自己先去外面散步了。蒋悦陪外公坐下后,外公还因为刚刚的胜局显得很开心。
“最近工作怎么样?”外公开口问。
“还可以,可能要升职了。”蒋悦答道。
“不是刚刚升职没多久吗?领导这么器重你?”外公笑着说,“我孙子真有出息。”
“运气好吧,正好之前要升的人离职了,其他人又考核没我分数高。”蒋悦说。
“那也是我孙子有出息啊。”
蒋悦不再争执什么,心里想起刚刚医生的话,觉得有些难受便开口问道:“外公,你想要我回内陆陪你吗?”
外公顿了一下,摆了摆手说:“陪什么陪,你回来了还能天天陪我下棋吗?在这里多好,我还有人唠唠。”
蒋悦不讲话,抿紧了嘴唇,他知道外公是不想成为“拖累”,毕竟当初蒋悦考真爱度假村的入职考试费了很大劲,而在这之前他面试失败了很多次。
“悦悦,你别笑话我思想陈腐,其实外公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你能有个人陪,你的人生还很长,不要过得那么孤单。”外公感叹道:“你爸妈走得早,我带着你也没有能给你太多关爱,那会儿总想着多留点钱给你,一天到晚在外面忙。”
“外公……”蒋悦听着很酸涩,喊了一声后,眼睛很快就红了,但他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你把我养得很好啊,我过得很开心,没什么遗憾。”
外公看着孙子这么懂事,也有些感慨,吸了吸鼻子笑着说:“我们悦悦就是最乖的孩子,什么时候带个人来给外公看看就更乖了。”
“工作这么忙,哪里有时间啊。”蒋悦说。
外公也不再继续纠结,只是要他好好注意身体,没什么比健康更重要的,又叮嘱他别老吃外卖。
两个人聊了快一个多小时,护工说要带外公去洗澡了,一会儿天气就更凉了,蒋悦只能先离开。
一直到下午5点多,蒋悦都没有收到严速的消息,他原本想着回家去呆着,又想到自己答应了严速,还是要司机开到严速家里。
可是蒋悦没有钥匙,他下了车才想起这件事,发了消息给严速后也没有人回复,站在门口他拿起手机搜了一下,发现最近的咖啡店距离1.5公里 —— 这一片早就规划成了高级住宅区,还有一些片区在老城翻新,店铺本身就很少。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路况也不佳,蒋悦实在不想去有点远的地方再折腾,于是发了个信息给严速说自己在家门口等他。
马路边有一些长椅,不太常用,蒋悦找了一个稍微干净一点的坐下打算玩手机打发时间,坐着坐着觉得很困,歪过头睡着了。
严速的手机的手机刚刚充上电,车子开到家门口的路边时,他就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人影。
“就在这里停。”刘律师开车送他回来,原本想开进车库,没想到严速突然要他停车。
车刚停下,严速推开车门大步下了车,走到长椅跟前看着歪过头睡着的蒋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于是他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蒋悦的手,蒋悦忽地就睁开了眼。
他眼神懵懂,看起来还没反应过来,直直盯着眼前人,此时天色已经暗下去了,路边的路灯亮了起来,不少匆匆回家的行人经过。
“回来了啊。”蒋悦低声问了一句,下一秒严速把他拉了起来,抱进了怀里。
“手机在警察局没电了,刚刚才充上,是不是等很久了?”严速心疼地问道,刘律师已经停好了车,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俩。
“也没等多久。”蒋悦闷声说道。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严速不再说话,拉着他进了家门,然后要蒋悦等自己一下,站在门口和刘律师聊了几句才进来。
门刚关上,严速就走到了房间里,然后又快步下楼,把手里的一串钥匙递给蒋悦。
“今天忘记给你钥匙了,你先拿着。”他说。
蒋悦看着那一串钥匙,又看了看严速,想起来Ben说过的那些话。
他和严速开始得很突然,很意外,但其实他们两个并不互相了解。
“事情有点麻烦,今天在警察局看了很久的监控,实在没有及时回复你消息。”严速说,“你先拿着吧,方便一点。”
蒋悦没有伸手,他指了指旁边餐桌上的那些袋子,还是选择了老实交代。
“上午你前男友来了,送了很多食材过来,但是你没在家就走了。”
严速眉头皱了一下,看了一眼那边的袋子,又看回蒋悦,半天才说:“他来干什么?”
“说担心你,看看你。”蒋悦抬起头注视着严速的眼睛回答道,声音没有太多其他情绪。
严速突然扯过还在充电的手机,低下头按了一个号码,然后开了扩音器,那边只响了不到两声就接通了。
“喂?舍得找我啦?”Ben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像在撒娇一样。
严速看了蒋悦一样,沉声说:“你今天来我家了?”
“对啊,去看看你,哦,还遇到了你那个新炮友。”Ben无所谓地说,“很帅嘛。”
大概是因为Ben和严速的开始就很随意,在他的眼中严速和自己才是同类人,因此说什么都很放肆。
“他不是我炮友,是我男朋友。”严速认真地说,“以后你不要随便来我家了,我不想他不高兴。”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蒋悦也有些震惊。
“Ben,体面点。”严速又说了一次。
Ben不知道严速开了扩音器,在安静了片刻后,他的声音传过来。
“严速,你每一次和人在一起都是这样,新鲜劲来了就上头,恨不得让对方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只要你不想要了,根本不会管别人死活,说不要就不要。”
“什么坦荡、直接、做自己都是狗屁,你就是自私。”
Ben的情绪从来都是如此起伏过快,他语速加快,显得有些冷嘲热讽,控诉着严速的不佳行径。
“我也不想这么喜欢你,你以为我天生贱吗?”最后Ben哭着说完这句话就把电话给挂掉了。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严速有些恼怒地把手机丢到了沙发上,蒋悦垂着头没有看他。
严速很想试图说点什么来让场面好看一些,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那些控诉如果从Ben的角度来看,每一句都不是冤枉。
蒋悦突然仰起头,平静地问:“你和他……为什么分手?”
“因为他出轨。”严速回答。
“你伤心吗?”
“愤怒比较多。”
“说分就能分吗?”蒋悦又问。
“能。”严速沉声回答:“我不是那种拖拖拉拉的人。”
蒋悦不再提问,房间里再次沉寂起来。他并不觉得严速有什么错,但也无法控制地会联想许多。
长期生活在干涸地区的人,永远无法理解热带雨林的潮湿,对于他们而言,干燥就是理所当然,就是天经地义。
就像严速认为自己的果断是一种美德,却也忘了其实很多感情到了深处,是没办法是非黑白分清,说断就断的。
蒋悦没能问出“那和我呢?”这句话,他们只不过是甜蜜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情侣,保鲜期尚未结束,他认为太矫情,太别扭,也太不合时宜。
“如果你不高兴,就和我说,好吗?”严速蹲下身子,轻声问道,又亲了亲蒋悦的眼角。
蒋悦点了点头,说好。
阿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