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孤家寡人(1 / 1)

将军瘫了怎么破 一盅茶叶 2828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二十一章 孤家寡人

  许久,李琳琅但见秦冉搁在桌上的手收紧了,也不知是通了还是未琢磨通透,秦冉的手沿着轮椅扶手缓缓摸上去,落在他的肩头轻轻拍了拍,像是抚慰:“整天瞎琢磨什么呢,叶秋是我的小师侄,他对我怎样我自然知道,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想想你自己。

  你也老大不小了,不可能永远在我身边做个贴身侍卫,你有什么心上人,说出来我好做个月老,帮你们拉拉线,成了,将来认个干爹什么的。”

  真真是参不透风月、两袖清风的孤家寡人——长平侯。

  秦冉金口一开,不仅拐弯抹角把回答不上的问题糊弄过去,还轻轻地把皮球踢给了李琳琅,甚至连以后给人家孩子做干爹都想到了,李琳琅没想到侯爷会反过来问他,当下有些口拙起来。

  李琳琅道:“我……我……”他“我”了几声,目光四处乱瞟,瞟向门口,立声道:“我们出去走走散散心。”

  秦冉:“……”

  出去散心,怎么走出去?他身上药物的副作用在毒解的时候就褪去了。腿倒是不瘫了。但云中子也说过,他七天之内最好不要下地,他其实也根本下不了地,原因无他,秦冉全身的经脉才重塑起来还没长好,脚底涌泉穴连着主脉,走一步能跪一路,全朝圣了。

  这时候轮椅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秦冉心里千般万般不情愿,又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坐上了轮椅,心里不舒服了一会儿,只一会儿就把这种感觉丢在了一边。

  毕竟好过被人抱着走。

  他指挥李琳琅出了院门,一路上尽挑羊肠小道走,磕磕盼盼的也亏是轮椅质量好,秦冉坐在上面没感到什么颠簸,不然人早翻出去了。

  怎么说,又想出门又不想被人看到,可苦了李琳琅这个贴身侍卫。

  他们绕来绕去不知不觉离来路很远了,李琳琅推着秦冉看四周的景色,道:“这地方我好像来过。”

  路是秦冉指的,绕了这么一大圈,他自己都绕晕了,秦冉道:“我看着都差不多。”

  李琳琅道:“我记得前面出口往右拐有座桥,桥下有条常年不涸的小河,河流两边各有几株垂柳。”

  秦冉他们来时周围都是房屋,哪里来的河流。他把李琳琅的话从头到尾默念了一遍,当即让他推过去看。

  出口右拐果然有一座供两人通行的拱桥,窄窄的拱桥下有两个年轻媳妇在河边浣洗衣服,河流旁边真的有垂柳,不过不是几株,是一株。

  新嫰的柳条垂在李琳琅手中,他茫然不知所措:“为何只有一株了。”

  秦冉陡然明白过来,李琳琅对此间的一草一木有异乎寻常的熟悉感,他那被封存的记忆正像从土里扒出寒冬时节埋进的幼苗,迫不及待重见天日,枯木逢春。

  要么顶早几天或再晚个把月,偏偏是云山雾罩的紧要关头,偏偏处在阴邪不散的鬼地方。秦冉的脸色慢慢冷了下来。

  李琳琅说话没避人,听全了的浣衣媳妇们都转过身看他。左边穿红衣的媳妇抿嘴笑道:“这里几年前是有柳的,后来才没了。”

  李琳琅呆呆的:“怎么没的。”

  红衣媳妇见了他呆愣的模样,将洗的被单抖开来,低下头遮住脸,脸红地道了一声“呆子。”

  旁边那个梳背头的媳妇搡了她一胳膊,道:“怎的脸红了,你见你家阿双咋没半分不好意思。别是阿双不在,怀了第二春哩!”

  “瞎说,我让你瞎说。”红衣媳妇连连用手推她,挠她的胳肢窝。

  背头媳妇左躲右躲,笑嘻嘻地调笑了几句,直把人说得面红耳赤,才挽着袖,站直了对他们道:“前些年庄里遭了一劫,一场大火将河水都烧干了,岸边的柳树也被烧没了,唯独这棵柳树还留了气,所以存活了下来。”

  那是多大的火才能将一条溪水烧干,又是多大的劫才会平白生那么大的火?

  李琳琅道:“火是怎么来的?”

  两名女子对视一眼,估摸着道:“好些年前的事情了,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大概不是天灾就是人祸吧。”

  “阿玉,阿玉——”

  远处有人声传来,背头媳妇听了,道:“孙大娘又出来找她家阿玉了啊。”

  红衣媳妇幽幽地叹了一声:“可怜见的,人都没了好些年了……”

  秦冉此时出声道:“阿玉是谁?”

  红衣媳妇又见还有一个坐轮椅的俊美公子,脸红红地道:“是她丢了的儿子。”

  秦冉听着,就看到一个衣衫不整的老婆子寻过来,一头枯发,状若疯癫。她沿着河边一路呼喊,被路边的石子绊倒在地,一只旧鞋就挂在了河边的草枝上。老婆子目光呆滞地看着破鞋,把头埋进水里。

  秦冉以为她要捞鞋,就见她脸平贴在水面,对水中的人影道:“你看到我家阿玉了吗?”

  脑袋再往下一点,她整个人就栽进去了。

  背头媳妇在桥下喊道:“孙大娘!”

  孙大娘手扒着水草,抬起脸来:“阿玉。”她就这样满身泥浆地爬起来,跌跌撞撞拉住背头媳妇的手,惊惶道:“看到我家阿玉了,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被拽疼了的背头媳妇龇牙咧嘴往后躲,她哪里晓得阿玉死活又在何处,倒是另一个女子轻声道:“大娘,你快回家去吧。”

  几人纠缠无果,孙大娘又寻到了隔岸观火的秦冉,还有一旁神不守舍的李琳琅。

  她目光怔怔仰视李琳琅,眼角噙着汪泪,不管不顾冲上来拽死了李琳琅的胳膊,哑声道:“阿玉,阿玉。”

  李琳琅被糊了一手的泥浆,更是茫然:“大娘,你说什么?”

  孙大娘捧起他的脸,直直地看着他,喃喃道:“阿玉,你是我的阿玉啊。”

  红衣媳妇:“大娘你错了,他也不是你家阿玉。”

  李琳琅仰起头避开她的抚摸,尴尬道:“不好意思,您认错人了。”

  孙大娘一行老泪纵横,怎么也看不够似地盯着他的脸:“认不错,认不错。阿玉,跟我回家。”说着就要把李琳琅拉走。

  李琳琅求助地看秦冉,只见侯爷偏了脸,什么也不说,一副闲事不管不顾的样子。

  李琳琅从心底升起对孙大娘的同情。

  他从小没了爹娘,这大娘又失了爱子,丧失的皆为自己至亲至爱之人。看她疯魔的样子,不知寻了多久失望多少次,日夜思念痛苦不跌才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李琳琅这方被孙大娘缠着,秦冉偏了头却是看那两名浣洗的年轻媳妇。一个羞答答惹人怜爱,一个落落大方令人心生亲近,两名女子各有各的好,难怪秦冉连李琳琅都不管了。

  其中一女手兀地一松,正洗着的长衫就漂了出去。

  秦冉目光随着长衫,看它顺风顺水拐个弯被冲上河对面,河对面正有人款步走来。

  女子羞答答道:“对面的公子,劳烦帮我捞一下河里面的衣物。”

  秦冉的视线和对面的叶秋碰上了。

  叶秋跨过拱桥,不一会儿,就走到他面前来。

  那件长衫在河里飘飘荡荡,竟无人搭理。

  秦冉有些可惜,叶秋又将他的视线挡住了,看不到两个浣衣的女子,秦冉手支着下巴,偏头看他。

  叶秋身姿秀拔,容貌昳丽,清清冷冷的眸子垂下来看秦冉,然后拨弄自己手中的方晷,一点想挪一挪步子的意思都没有,就这样任秦冉肆无忌惮打量着。

  秦冉盯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意不明地叹了一句:“红颜枯骨。”

  “嗯。”

  他在这里自感自叹,叶秋居然还接上了。秦冉轻轻笑了几声,那种看破心事的心照不宣让他染上了一层柔软的色彩,秦冉又想到了轮椅的事情,唇角勾起了一个柔和的弧度,道:“多谢。”

  他平生少有这么客气过,语调温温和和,“多谢”两个字却有一种冷漠和疏离,叶秋目光动了动,抿着唇,道:“不用。”

  叶秋手里放着方晷,银白的盘面上金色的指针此刻不辨方向的乱动,如果不是方晷坏了,便是这里的邪气已经严重到影响指针的地步了。

  奇怪的是,他们待在这邪气环绕的“山蒿里”,竟然没有半分的不适。

  秦冉暗自琢磨片刻,指着两名女子眉宇不平:“你比我心思缜密能看出更多机窍,她们是妖是邪?”

  叶秋答:人为。

  这边的李琳琅同情心泛滥,有意送孙大娘回家,那大娘眼里心里却只有一个阿玉,连自己家在哪儿都记不得了。真是可悲可叹。

  李琳琅道:“大娘,您好好想想,您家附近有些什么?”

  孙大娘疯疯癫癫,还是背头媳妇替她道:“她家在前面不远哩,走到分叉路,再往左,一直走到树下挂着长明灯的就是了。”

  李琳琅道了声谢,又有些纠结侯爷没人服侍,他一心二用,回过头看到叶公子恰好也在,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地,把想法和侯爷说了。

  秦冉听了李琳琅的意思,当下决定跟着走一遭。路太窄,他就让李琳琅和孙大娘在前面领路,自己和叶秋在后面跟着。

  怎么说,同样和叶秋一起走,抱着和推着的感觉还真不一样。

  他们顺着背头媳妇指的方向,来到了一户农家小院。秦冉首先注意到的是眼前巴掌大的长明灯,然后才看到树的本身,几间房屋排开来,沿着房屋的是一排一人高的围墙。

  一个扎冲天辫的小朋友垫着脚尖,在挂长明灯。听到了脚步声,他转过头看秦冉几人,丢下灯,惊恐地朝屋里跑:“爹,爹,外面来了好多人。娘也在,娘被他们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