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夏眠走到洗手池台边, 捧起一捧水清洗自己的双颊和嘴唇。
她和方媚的再次相遇, 像极了第一次见面。
方媚看到镜子里夏眠湿漉漉的脸庞, 便知道她依旧未施粉黛, 一如之前她惊诧于她没有化妆。
不得不说, 她还确确实实是天生丽人。
但方媚忽得笑了,像是轻视与嘲讽。
明明在此之前还绞尽脑汁地想约她出来, 未曾料到现在又乖乖地送上门来。
方媚的下巴昂起来, 趾高气昂, 气势像一个女王:“喂。”
夏眠眼睛布满血丝, 从捧着水的指腹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她这才认出站在她身旁的人是方媚。
很久没有在荧幕上看到她的脸, 夏眠快要忘记她长什么样儿。
如今方媚画着浓重的夜店妆,两只烟熏眼黑乎乎的,在夏眠暂未完全清醒的脑里幻成虚影。
夏眠移开了眼睛, 并不想和她说话。
她轻轻地甩了甩手, 手上的水珠溅到方媚的身上。
一来二回中,方媚已经熟悉她的脾性。
猎物就在眼前,她突然就没有了以前被夏眠忽视的怒气。
方媚现在是猎人, 变得从容淡定,才知道以前自己的歇斯底里是多么的丢人。
夏眠并不知道她心底里在打着什么鬼主意,一边拿着干纸巾擦干手一边越过她的肩膀向外走去。
方媚也不曾跟夏眠废话,镜子里的方媚用力地在夏眠的身后伸手抓她的头发, 扯回自己的身前,另一只手顺带迅速地捂住她几欲因为疼痛而呼出声音的嘴巴。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只有她高跟鞋摩擦地板发出的声音。
这时洗手间里还有几个女孩走出来, 方媚用眼神警告,她们飞快地逃离。
夏眠因为酒精的作用,脑袋十分沉重浑浊,她眼睛抬不开,但内心猛地一凉,心跳急剧加速。
同样心跳加快的还有方媚,她感觉自己的血液在燃烧在沸腾,神经一阵一阵地跳跃着,十分兴奋。
她最近活得像阴沟里的虫一般,第一次将视为仇人的夏眠掌控在手里,如同手中掌握了玩弄他人的权利。
方媚力气很大,夏眠的身体不断地下滑,但她却用手臂拢住她的脖子把身体再次拉起来。
一瞬间,夏眠失去了呼吸的空气。
她无法咳嗽无法喘息,她除了眼睛,脸部近乎被方媚捂住。
方媚力道不减,近乎像拖拉着一个布袋一般把夏眠扯出洗手间。
她把她带进包厢,东哥一见到方媚虏了一个黑色的人影走进来,立马暂停了包厢内的音乐。
“出去出去。”
他还叫了几个模特来陪酒,此时此刻便粗鲁地把她们给轰出了房间。
四周安静了,东哥把房间内的迷乱又暗淡的灯光关闭,过了一会儿,夏眠的头顶只开了一盏昏黄的橘灯。
方媚把夏眠放开,用手一推把她摔在了角落里,瞬间感觉身体内的五脏六腑位置都开始颠倒。
方媚站在东哥的身旁,俯视着一脸狼狈的夏眠,她像一只束手就擒被关在牢笼里的小动物。
她喝醉酒了,意识不甚清醒。
东哥看清了夏眠的脸,忽得笑了,笑声从口罩里闷闷地传出来:“你不是说没约到她么?”
方媚邀功似的:“这婊/子自己傻傻地送上门来。”
东哥点头,显然很满意。
他还带来两个同伴,东哥朝他们招招手,两人立刻意会地上前,拿出包厢里自带的烟灰缸砸晕了夏眠。
两个帮手都没有戴口罩,方媚看清了他们的脸,却没有用力去记住,没有什么很鲜明的记忆点。
东哥掏出手机,不知在给谁打电话,声音雀跃又兴奋。
方媚听到他说到“出省”、“警察”之类的字眼。
他打完了电话之后,指挥着两个同伴带着夏眠从酒吧的侧门逃走,并且把车钥匙当场就交给其中一个人。
方媚皱眉,心里隐隐感到不妙:“东哥,你是要带她去……开房?”
东哥从沙发上拿起一件外套,套在身上,道:“你别管这么多。”
方媚有点儿乱了阵脚,她未曾过问东哥为何要让自己约夏眠出来,毕竟混这圈子的人,多少都见识过迷晕了女孩之后再带出去的事情,她认为东哥要求自己做的也是这档龌龊事。
但他们此时此刻的这些举动,有点超乎她的意料。
这不像是简单的迷/奸,更像是拐/卖/人口。
可慢慢镇静下来,方媚对夏眠的去向漠不关心,她现在完成了任务,更关心的是东哥是否兑现承诺。
“诶东哥,我们先谈谈之后的事情。”
“什么?”东哥理好了外套的领口,带上了自带的防风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你不是说,事成之后,我有望重回娱乐圈吗?”方媚依旧露出谄媚的笑容,“我们不先谈谈后面怎么为我规划规划?”
东哥敷衍地甩手:“我过几天要出差,等我回G市再说。”
一听便是遥遥无期的事情,方媚在想他是不是上屋抽梯,一直不肯就此罢休:“你这不仔细给我交代,我不是怕你变卦嘛?”
东哥懒得纠缠:“变卦又怎么样?我刚才不就跟你说过,你这点智商去混娱乐圈,难道不是等死的事?”
方媚脸色一变,阴森又可怖:“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翻脸不认人?”
“呵,”东哥嘲笑,“你知道什么意思就好。”
方媚气急攻心,浑身都在颤抖。
她从极度兴奋到怒气自燃,太过极端,两耳瞬间只剩嗡鸣。
趁着两个男人和东哥还在想着如何将夏眠运出去,方媚掏出手机拨打紧急电话。
他要过河拆桥,那大不了同归于尽。
东哥意识到不妙,立刻伸手夺她的手机,方媚穿着高跟鞋也能灵活一躲,站在茶几上,玻璃杯掉往四处。
东哥危险地眯眼:“你要报警?”
方媚昂头,恶狠狠地朝他吐字:“对啊。怎么了?就光你有人脉我没有?我的姐妹暗地里就是说你抠门,对你的咸猪手控诉不止。去了警局,作证的人一抓一大把。”
东哥看到方媚手机的屏幕陡然一亮,她已经接通了电话!
这个女人疯了!
东哥不顾一切地朝前夺走她的手机,两个手下也上前帮忙。
方媚一脸狠劲,死不松手,甚至用自己的尖头高跟鞋去踢东哥的腿,膝盖抵着他的腰。
“操/你/妈!”
东哥怒吼一声,两人终究力气悬殊,更何况后者还有帮手帮忙,方媚招架不住,站在高高茶几上的身子向后倒,手上的手机被东哥抢去,她的另一只手极力地在空中寻找支撑点。
方媚跌落在沙发上,没有意想中的疼痛,但她的手上却多了一件东西。
东哥的口罩。
她下意识地朝他看去,橘色的灯光清晰地照出东哥怒目圆睁的脸。
他脸上的肉在抖动,典型的中年男人长相,嘴角有一颗很明显的黑痣。
方媚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不冷静的行为让她引火烧身。
东哥挂断了通话,扭头恶狠狠地看着窝在沙发上的方媚。
他自己感觉到脸上一凉,她肯定看得清自己的全貌。
他把手机摔倒角落里,零件瞬间四散。
东哥拉开已经拉上拉链的外套,在腰部摩挲,掏出一把漆身黝黑的消音枪。
他对准方媚毫无血色的脸,近乎咬牙切齿地吐字:“这是你自找的。”
随后,屋内死一般的沉寂。
开枪的过程只有细微的声音,很快就被别的包厢传出的微弱歌声给覆盖住。
东哥扣动机板,余气未消,胸口不停地起伏。
秋末初冬,他的额头、脖颈乃至背脊都冒着冷汗。
余光中,东哥的两个手下看到原本在晕倒在角落中的夏眠身体缓慢地挪动。
有一只纤弱又白皙的手正扯着她的领口,慢慢地从包厢的门缝中拉出去。
一位男人拿着烟灰缸上前,一边拉开门把手一边迅速地砸晕来者的后脑勺。
闷哼一声,对方也倒下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两个女孩重新拖回房间。
“东哥,这女的要不要也……”
他做了一个枪的手势。
东哥蹲下来,一把扯下女孩脸上的口罩。
是钱曼妮。
“这人不能杀,”东哥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她是当红女星,正在风头上,杀了麻烦。”
东哥瞬间感觉自己做事拖泥带水,行动毫不干净利落,落下太多可以被警方抓住的蛛丝马迹了。
他用脚踢了踢钱曼妮,确定对方昏迷不醒后,说:“她得留着。”
叶介的手机一直在响个不停,系统自带的铃声听起来急促又匆匆,邵义在一旁看着心神不宁的他,道:“接电话。”
叶介眸色凝重。
看这归属地,持有者不是蓝锥,便肯定是蓝锥的手下。
他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在耳边。
邵义把手中的烟蒂碾灭,挤压在烟灰缸里,发出滋滋的声音。
只需短短几分钟,叶介便挂了电话。
他说:“夏眠在他们手上,还有一个女孩。他们让我拿着粉钻去交换。”
邵义碾烟的手突然一顿,胸口一滞,背脊僵硬又笔直。
他扭头,深邃又沉静的眼睛牢牢地看着叶介,吐字清晰:“你确定?”
“对,那个女孩同时也报了警,在江边的一个酒吧。”
下一秒,邵义的脸色是骇人的冷厉。
他起身,走出门外,身上带着隐忍不了的怒气与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