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严述
车载音乐放着以往惯常放的中文老歌,司机每天上车前都会把音乐选好播放,歌单里每一首歌都有他固定的播放顺序,绝对不能打乱了。
这件事他已经做到烂熟于心,甚至闭上耳朵都能准确哼出歌的旋律。
他的老板是一个日常作风严谨到过于苛刻的人,且对时间的把控要求非常高,司机总是会看见他低着头抬起手腕看表的动作。
随意低头的时候,额前的头发会自然低垂一点,因为常年运动,他手臂上的青筋都很明显,腕表扣着手腕,像是某种杂志高奢手表封面的广告。
司机之前听过公司里一些人的闲嘴,他们聊起天来什么都会说,而离他们最近的谈资,就是顶头上年轻的老板。
他们说老板做这个动作具有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不得不说,或许人天生就是慕强的,司机甚至曾经听见个别Alpha这样说过。
不过司机毫无感觉,他只是个勤恳的中年打工人,或许就是因为他这样沉闷的性子,他的老板才一直把他带在身边。
老板并不是难伺候的老板,却对规则有着固执的执行力,司机既然拿了高额的薪水,自然就要遵守老板的规则,这些年来他几乎没有出什么错。
今天却不一样,他的老板坐上车后没几分钟,就从后座上抬起眼,司机视线有点无措地在车内中央后视镜和他对上,不明白自己做错了哪一步。
“音乐,”严述重新低下头去,没什么表情地说,“关了吧。”
司机马上把车载音乐关了,来回回想了几遍,确认自己没有放错歌的顺序,虽然他并没有任何犯错的地方,依旧不好意思地哂笑:“对不起,没有注意到音乐太吵了。”
严述回了条消息,对司机摆了摆手,意思不是他的问题。
司机正松了一口气,严述复又从手机上抬起头来,状似思考地问他:“这几年我出行,基本都是带着你的是吗?”
“啊,是,是的。”司机虽然对于严述的问题有点慌张,但是很快就抓住了这个绝佳拍马屁的时刻,挑好话说,“您很信任我,我感到很荣幸,我一定会尽力做得更好的。”
严述点了点头,从旁边包里找了找,找出一支录音笔,淡定地说:“待会我重复一下对话,你回答就好。”
司机以为自己摊上什么事了,吓得方向盘上的手都微微哆嗦,也不敢问人拿录音笔出来干嘛,只能咽了口唾沫说:“好,好的,您说。”
严述摁开录音笔开关,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司机老实回答了,严述可能是怕没有什么说服力,又问他:“你能保证自己说的话绝无虚言吗?”
“能保证,我很诚实,非常诚实。”司机忙不迭回答,他不自觉背部僵硬得紧贴在座椅上,仿佛重新回到了刚起步学车的时候。
司机疯狂回想自己有没有多嘴说漏了什么事,有没有无意间收了别人礼了,他虽然清楚自己在这个位置上仗势能拿到的好处很多,但是更加清楚在严述眼皮子底下还是老实本分的最好,谁才是长期的靠山,摇钱树,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严述“嗯”了一声,“我之前有让你接送过什么除了工作关系之外的人吗?”
司机精神紧张有一段时间了,严述说的话从他耳边飘过,别说进脑子了,连耳朵都差点进不去。
他有点茫然地张了张嘴,严述以为他没听懂,说得更直白了些:“就是情人,暧昧关系的,或者是恋爱对象。”
司机这次听懂了,每一个字都狠狠砸进了他的脑子里,他疑惑于严述为什么突然会问这个古怪的问题,但也老实回答:“没有。”
严述把录音笔关了,示意给司机看,说了一声:“多谢,这个月工资会多给你三千。”
司机听完狂喜,他虽然不知道严述为何要录这段音,但是说几句话就能涨工资,司机巴不得多说几句,说一天一夜不喝水都没事。
司机不由卸了一口气,自在了不少,忙不迭地笑说:“谢谢总裁!”
严述把录音笔重新放好进包里,嘴角忍不住弧度不明显地上扬了一下,很快又拉直了,看上去和往常别无二致。
正值季末新品发布会在即,把持大权的严述却消失了一星期,这作风完全不符合他平日严谨的作风,闻风而动的人很多,但在这期间消息堵得很死,能被放出的信息也是无关痛痒的。
有媒体甚至猜测他去隐婚了,如果严述再不出现,估计更大胆的媒体会写他出国接私生子了。
而事实是,严述再次进入大众的视野,带回了额头上一块伤疤。
被余彦伦感叹过的Alpha的恢复速度再次发挥了作用,严述不仅身体恢复得很快,还迅速投入到自己惯常的高强度工作中。
但是司机总是感觉严述和之前不一样了。
之前的严述更符合一台工作机器的标准,他精力充沛,具有极大的精神煽动力,天生适合当领导,同时又具有设计师的激情浪漫,刚创立品牌初期,他能做到一边统筹公司上下事务,还能做到稳定灵感产出,至今他设计的几款珠宝系列依旧是经久不衰的畅销产品。
似乎他所做的每一个决策,都是经由上帝之手精心计算最后输出的程序运作成果。
现在的严述,就刚刚的行为而言,就让人意外。
司机还看见过他盯着一个桃子一动不动,司机特意注意了一下时间,他足足发呆发了半个小时。
严述是个守时的人,他和余彦伦说半个小时后就到公司,余彦伦掐着表,正正好半个小时,严述出现了,让他想找点茬的机会都没有。
“抱歉,久等了。”严述回身关上办公室的门。
余彦伦抬眼看了看严述的额头,挺大一块伤疤,额前的头发都有点遮不住那块纱巾,严述却对此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余彦伦双手撑在桌子上,抬起下巴点了点,“再休息几天你的公司是会倒闭还是怎么样,这么急着就出院了。”
严述坐到办公桌前,按照习惯打开电脑,没有什么表情地说:“不想浪费时间。”
“得,工作狂。”余彦伦换了个姿势,“我寻思你家里也没人管你啊,怎么从小就是这样的德行。”
严述父母对他完全是放养式的,余彦伦小时候最爱往他家里跑,因为自在没人管,两人想干啥就干啥。
不过主要是他想干啥就干啥,严述不跟他一起瞎闹。
严述没有吭声,余彦伦这个人性格里就欠欠的,人家不说话就是他多嘴的时候了,他假装不在意地开口说:“陶秩还没把你拉出黑名单呢?”
严述有了点反应,顿了一下才点头,严述出院之后才发现,陶秩不仅把他的号码拉黑了,其他社交账号也都拉黑了。
嘴里还乖巧地说着下次聚,转身就把人全线封杀了。
余彦伦幸灾乐祸地冷哼一声:“你这叫什么,你这叫活该,知道活该两个字怎么写不?”
“我弟可犟了,你就收了这份心吧,本来就是脑子摔坏了,误会了,这段时间消停点,等你恢复了,你们再好好谈谈,兄弟俩没隔夜仇。”
“小孩那时候十几岁,站起来还没我俩胸口高呢,不懂事,想岔了看上你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现在也不愿意了,估计是有别的喜欢的人了,人嘛,就是这样。”
“你可别不乐意,自己当初拒绝人家小孩的,也不知道你咋想的,你指定凶他了,他最怕你,活该。”
余彦伦一连说了几个“活该”,也不怕得罪人,严述脸黑得快像锅底了,余彦伦可不乐意看见他这样的脸色,“干嘛呢,我说的话你听进去了吗?”
严述停下手里的动作,“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余彦伦手闲不住,随手拿起他桌子上一支钢笔在指尖转。
严述:“陶秩喜欢什么类型的Alpha。”
“咯哒”一声,钢笔从余彦伦指尖不慎掉了下去,余彦伦快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架势弄笑了,“这可不兴问,反正现在肯定不喜欢你这样的。”
“我妈最近在给他物色相亲对象,我看了一眼,选妃一样的,你可别打算了。”
严述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钢笔,慢条斯理地说:“他之前喜欢我这样的,现在怎么就绝对不喜欢了呢?”
“你现在话倒是挺多。”余彦伦一脸不爽,“他小时候还说过最爱我呢,你咋不说呢?”
严述和余彦伦对视,微微一笑,“你以为小时候他没和我这样说过吗?”
“靠,这小没良心的。”
余彦伦没想到陶秩居然是这样甜蜜嘴巴花花肠子,这行为妥妥给他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余彦伦很响地“啧”了一声,连带着迁怒到严述身上,“你不是说不记得了吗,怎么这些事就记得那么清楚?”
“我没有全然失忆,”严述坦言,“具体来说,有关陶秩的记忆是间断残缺的。”
余彦伦莫名觉得严述失忆的点实在过于巧妙,他把自己的心声说了出来:“你怎么光挑你俩好的记呢?这目标性可真是毫不掩饰,赤/裸/裸啊,扯块布遮一下都舍不得。”
严述拿钢笔的一端无规则地在桌上划着轨迹,没有回答余彦伦的话,无视他的丧气,死心不改地接着问:“陶陶喜欢什么类型的……”
余彦伦听见他声音就烦了,没什么好气地说:“他,他喜欢老的。”
严述:“……?”
严述迟疑了片刻,露出一个些许疑惑的表情,一时也不知道余彦伦是在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余彦伦嗤笑了一声,“还得是秃的。”
“秃得锃光瓦亮那种。”
作者有话说:
严述日记:_φ_(..)
今天遭受到了灭顶的打击,爱情实在太苦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