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亓官微】(1 / 1)

下岗皇帝再就业实录 福蝶 1886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37章 【亓官微】

  我对自己做的决定从不后悔,无论是追随青阳碧和全族决裂,与亓官笃断绝父子关系,还是青阳碧登基后投靠礼朝于最后一战打开城门,提前为雍朝奏响哀歌,我都未曾有悔。

  我所做的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唯一正确的选择。

  但当杨青站在我面前用平吻的语气告诉我他受过的极刑时,我却生平第一次偿到了后悔的滋味。

  后悔不足概,我恨不得以身代之,受那千刀万剐之刑。我甚至开始质疑起自己的决定,一意孤行地将本该随雍朝一道埋葬的太子带来现代是否正确?

  青阳碧这个名字在我心里留下印象是太学一次季考,我生来才能远超常人,诗书骑射于我而言不过信手拈来。

  但那次季考的结果却超出我的预料,红榜上的榜首位置停着两个刺眼的字——青君。

  太子尊贵,特用青君二字指代。

  当时我对青阳碧的印象还停留在当今唯一的儿子,被推出来的傀儡,不学无术的草包,但正是这众人眼里的草包文试武试皆压我一头。

  我平生没尝过失败的滋味,此番失败让我耿耿于怀,我暗下决心要和这位太子一较高下。

  怎料,翌日,红榜上醒目的青君二字已然不见了,询问学正,学正只说判错了卷,我要求看上一看太子的案卷,学正却百般推辞,一时说案卷丢了,一时说找不见。

  我当了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头名。

  我心比比干多一窍,很快想清楚了其中暗藏的玄机。雍朝需要一个傀儡太子,无论太子究竟有没有才能,对外他都只能是一个草包。

  不可锋芒毕露,不可才学出众。

  日后,红榜头名只会出现亓官微的名字。我不需要名不正言不顺的头名,虚假的头名于我而言与羞辱无异。

  我受够了沛都龌龊,自请远行戍边。

  一去三年整,闲暇时我会想沛都那位不懂藏拙的太子,想到他拼命证明自己的模样。

  现在他是什么样子?是否被束缚了羽翼?是否被折断一身逆骨?是否成为了“合格”的太子?

  想着,我突然很想见一见素未谋面的太子,唯一有趣的人。

  很快,亓官笃传信让他返沛,这次我没拒绝,和我一道返沛的除了家奴还有流落到边疆的姨母的儿子。我救他的理由很简单,他身上流着和我生母相似的血脉,但仅凭这一点不足以让我大费周章,真正让我伸出援手的决定性因素是他眼里闪烁的野心,我欣赏有野心的人。

  “快些快些!你动作快些!有好戏看,那位和人闹起来了,要让脱衣服呢!”

  刚进太学,我便听到两位学子兴冲冲的窃窃私语,我很快捕捉到重点——那位。

  “劳驾,二位长兄,那位是?”我拦住二人,讶然道。

  两位学子一见是他立刻回礼,热切道:“还能是谁……”其中一人朝天上努了努嘴。

  另一人急不可耐,“长兄回来得巧,正好赶上三大绝景之一——太子作法。”

  我跟在他们二人身后,转过片杏花林一道趾高气昂的声音在威胁人:“你的保举人,你的人际关系,和谁交好,和谁交恶,珍惜谁,看重谁,想维护谁,我都能查到,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看热闹的人围了里三重外三重。

  我失笑,小太子没被沛都龌龊磋磨成循规蹈矩的木偶,他依然不可一世。

  “住手!”我大喝一声,分开人群走到太子身前和他对视。

  也许所有人都觉得我是看不惯太子张牙舞爪地欺负人,但他们谁都不知道,我真正想接近的人是太子。

  我终于看清了,唯一赢过我一次的人,穿了身亮眼的嫩绿色长袖袍,袍边用银线细细裹着,衣服上绣的迎春花,用深深浅浅的孔雀毛绣成充满层又次活灵活现的叶片。

  眉毛张扬地飞入鬓角,眼似剑,鼻悬胆,恨不得把我不服三个大字刻脑门上。

  我和太子的孽缘始于一次不公正的季考,从此纠缠一生。

  我自负,小太子天真,两人凑到一处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好似只有我们才能拯救雍朝。

  唯有一点不同,我是觉得自己有能力不该被埋没,必须要做一番匡扶社稷的大事才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但我不蠢,发现事情不可为后能理智地思考退路。

  而小太子把自己当英雄,他和雍朝绑在一起,倘若不可救便一道毁灭。

  太子登基前,他的生母泫和夫人被赐三尺白绫,理由是少主年幼,唯恐外戚霍乱朝纲。

  待我们赶到皇宫,只见到泫和夫人的尸首,我看不上的姜行正因为想带泫和夫人杀出后宫,不慎被内侍斩断一臂。

  太子当时是什么表情?我记不太清了,他好像哭了,好像没哭。太子沉默地穿上皇袍,沉默地坐上王位,沉默地开始他的第一次朝会。

  朝会上没人顾及新帝丧父丧母的悲痛,他们为了泫和夫人的追封和墓地选址吵得不可开交。

  有人说泫和夫人生前不修功德,亦不是先帝皇后,不可入皇陵与先帝同葬,应该在宫外另寻风水宝地。

  有人又说,泫和夫人是当今生母,理应加封圣德太后之名。

  最后新帝发话,不必加封,不必入皇陵,把泫和夫人葬在她的故土。

  过去数日,宫中传来旨意让我进宫,领路的宫女带着我来到宫里最角落的楼群,她指了指其中一座,示意我陛下在那里,我抬头看向匾额——卉楼。

  我的小太子坐在硕果满挂的枣树下,他清减许多,两颊深深向内凹陷,总是神采奕奕的眸子也显得黯淡无光,他身上穿的是我们初见时的绿袍子。

  他注意到我在看他的袍子,于是指着衣服和我说:“我娘做的。”

  简单的一句话我竟听出哭腔。他哭了才好,我怕他强撑着不哭。

  我走近他,替他取下挂在头发上的落叶,掸了掸他肩膀上的灰,“我们出宫走走罢,都里新来了家梅戏班子,嗓子一等一的好。您最爱的春江夜收了位女先生,会跳西域来的胡旋舞,您不想去看吗?”

  小太子哼了声,“找你来是有正事,孤现在身为一国之君,哪来的闲工夫寻花问柳。”

  他指了指头顶的枣树,“枣熟了。”

  “要吃枣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