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2014】他的爱人另有其人(1 / 1)

下岗皇帝再就业实录 福蝶 4543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3章 【2014】他的爱人另有其人

  时时间,刻刻见。

  岑微雨指尖按着眉心,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我……”

  什么叫梦里见过?心脏重重跳动,卷起惊涛骇浪,我意识到自己已经触及到岑微雨和亓官微的联系,这两个人果然有关系。

  该死!

  两手紧紧抓住椅子扶手,我注视着岑微雨,不容许他逃避,“我以为岑教授是信守承诺的人?”

  听了这话,岑微雨胸膛起伏,吐出口浊气,点头道:“是个梦。”

  他走向书房两侧的书柜,指尖在排成一排的书脊上一滑而过,像在拨弄大提琴琴弦。我紧跟而上,由于动作过于激动,不慎碰倒了手侧玻璃杯。

  岑微雨耳尖动了动,一手搭在书脊上,一手指向角落里的矮柜,“那里有干净的抹布。”

  透明的矿泉水沿着茶几边沿往下滴落,白羊绒地毯吸了水晕成乳黄色。我看向还在不停滴水的茶几,又转头看向一幅不弄干净就绝不再开口的岑微雨,认命地走向矮柜抽开第二层抽屉,拿出抹布,又回到茶几边,弯腰处理干净水渍。

  “现在可以说了吧?”我攥紧抹布,湿润的抹布吸取了我手心渗出的细汗。

  岑微雨点头,“我从有记忆起就开始频繁做梦,梦的背景很单调,仅有一口古井,一位穿着雍朝镶边男士服站在井边的人。在梦里,我的视线被固定在那人的背后,无论我怎么用力呼喊都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无论我怎样渴望靠近都无济于事,从始至终都只能从背后注视那口古井和那道人影。”

  “除了这些呢?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我语气急切,吸满水的抹布渗出水滴,水滴沿着裤缝往下滴。

  岑微雨眉尾上挑,他似乎很不解我一个外人为什么如此关注他光怪陆离的梦境,“你相信我说的?”

  “梦境是记忆的碎片,从心理学角度说是潜意识集合,梦境也并不固定,会因经历不同产生不同的梦境。而我一直反复做同一个梦,梦的内容也和我本人的经历没有任何关系,很多时候我都怀疑这个古怪的梦境有外力作祟。”

  “例如心理暗示。”岑微雨意味深长地看向我。

  我意识到自己显得过于迫切了,勉强上提嘴角,露出和善的笑容,“之前在南大是我们带一次见面。”

  “确实,南大是第一次见面。但为什么你会问我认不认识岑微雨,之前在咖啡店你好像也曾脱口而出?”岑微雨咄咄逼人。

  妈的,这也警觉了,看来他是早就留意上我,“我有个朋友,他也会做这种梦。”我勉强找补。

  岑微雨突然洒然一笑,仿佛方才的步步紧逼都不存在,“你别紧张,继续我们刚才的话题。”

  鬼才紧张,我暗暗翻了个白眼。

  “梦境的收尾,我会听见道男声,该怎么描述呢?”岑微雨拧眉思索。

  我的心也跟着吊到嗓子眼儿。

  “凄厉?悲怆?绝望?”岑微雨接连换了几个形容词都不满意,最后他摇摇头,“他在喊——亓官微。”

  好似被万石大锤当头一下,我脑海中混沌一片,尖利的耳鸣将我包围。

  果然,果然,他就是亓官微!

  我在死后带着记忆来到现代,至今已过二十五年。但亓官微怎么回事?唐可心说过他今年已经三十岁,他来到现代三十年了???

  意味着他比我还要早死五年?

  不对——

  我死在新朝地牢,死在亓官微开门献城后的第五年,亓官微开门献城后就死了?

  怎么可能!

  他身为新朝第一大功臣,新朝自不会亏待他,日后官途亨通,锦衣玉食,这不正是不惜背弃承诺也要追求的吗?

  居然死了!

  新朝卸磨杀驴?

  不对,也不对,史书记载亓官微享耄耋之年,寿终正寝,他根本没死!

  身体中所有力道瞬间被抽空,我手脚无力直直朝地面扑倒,在鼻尖离地五公分,眼看就要和地板来个近距离接触时,腰间骤然一紧,一双有力的臂膀环在腰间拉着我往上,熟悉的脸不断放大。

  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包括发丝。

  刚在现代醒来,无数个难熬的夜里,我曾在心里反复描摹这张脸,我幻想着这张脸的主人倒在血泊中,幻想自己手持利刃,幻想他被割破的喉管,幻想他发出忏悔的声音。

  在我的幻想中他有无数中死法。

  站在我面前的若是完整的亓官微,那我定然毫不犹豫,但如今站在我面前的是岑微雨,了却他性命算是惩罚吗?

  他没有记忆,死时也不会忏悔,他只会觉得我是疯子,刽子手,有精神病的无差别杀人者。

  对了,他不会后悔。

  我要的从来都是亓官微后悔的眼泪,为雍朝,为我们的理想乡。

  视线里岑微雨的五官不断模糊,发散。视线尽头涌现出白芒,流光般的白芒顷刻间将我湮没。

  意识已经模糊。

  ……

  耀目的阳光穿过窗纱照进屋内,我一手搓揉刺痛的眼皮,一手按在身下柔软充满弹性的地面上支起身。

  等等,柔软?弹性?

  我试探性地用掌心按了按,床?

  掀起眼皮打量四周环境,宽敞的房间,欧式装修,一扇巨大的落地窗,落地窗上开了扇小门,窗外是小巧阳台。视线收回室内,地面上铺着雪白羊绒毯,床头两边各摆了两个床头柜,两本印着鬼画符的书和一个眼镜放在柜子上。

  正中间摆了张两米大床,而我正躺在床上。

  掀开薄毯一看,身上因为爬墙钻洞沾满泥灰的衣物换成了一身白色的浴袍。我踩在地毯上,抬手挡住阳光,眩晕感还未消退,保持站立的姿势好一会儿,头脑才勉强恢复清醒。

  记忆也逐渐回笼,我面露古怪之色,这房间怎么这么熟悉?

  裸足走向玻璃门,手按在把手上往里一拽,阳台暴露眼前,包括和整个环境格格不入的蹭在阳台墙上的灰迹。

  这不就是岑微雨的房间??

  此时,房门忽然咔嚓一声响,有人拧动把手开门进来了,我身子瞬间紧绷,动作僵硬地关上玻璃门转身看向来人。

  岑微雨手里端着张橡木托盘,托盘上放了只印着方形铜钱的陶瓷杯,正热腾腾地冒着热气,杯子旁是同样印着铜钱的陶瓷碗。

  他一进门,一股清甜的麦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我的肚子应景地响个不停。

  过去一夜,我已经比昨晚冷静多了,关于该用何种方式对待岑微雨,虽然还没理出头绪,但也不像昨夜一样无措。

  此情此景,我甚至能大踏步走到岑微雨身边,勾着他脖子调笑,“谢了,兄弟。萍水相逢不仅收留我住一夜大早上的还管饭。”顺手抄过瓷碗,坐在床边大口吃了起来。

  话是这样说,其实我戒备异常,在岑微雨眼里我一开始的形象是带坏他弟弟的变态同性恋。现在是的形象应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用“唐可心男朋友”的身份诈骗好处的诈骗犯。

  加上昨晚还私闯民宅,我在他心里的形象哪怕没到高珠穆朗玛也该低到索玛……那啥海沟了吧。

  又是收留过夜,又是送早饭,准没好事。

  我防备着他,小米粥含在嘴里也味同嚼蜡。

  果不其然,见我吃的差不多,岑微雨接过瓷碗,指尖小心地没碰上碗边沿的湿痕。

  结合昨晚他强硬地让我处理水渍,这人没点洁癖在身上谁信?

  更反常了,他居然会收留一个形象分负面的诈骗犯过夜,还是在自己房间?

  最最反常的,我扯起身上睡袍,衣服谁换的?

  岑微雨将脏碗放在一旁,抬眼看见我动作面不改色道:“你的衣服是司机帮忙换的,”说罢又补充了句,“这间房间不是我的,姨妈住院,我在这儿照看唐可心。”

  “你的衣服在洗衣房,稍后烘干了送上来。”

  别墅,司机,洗衣房,我暗自咬牙,同样都是重启人生,凭什么亓官微成了狗大户,而我穷得坑蒙拐骗,世道不公啊!

  越看越心烦,不欲多待,我打算回家整理清楚思路,该怎么炮制岑微雨,于是直接道:“你留我下来到底什么事?”

  “我希望你去见见唐可心,他被我带回来后一直拒绝进食,只能强行注射葡萄糖和营养液。”岑微雨犹豫片刻后说道,他表情很为难,似乎家中丑事被外人知道很难堪。

  “就这事?”我系紧腰带从床上站起,哪怕岑微雨不和我说我也要想办法再见唐可心一面的,他还不知道我已经把他卖了吧?亲口告诉他,他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走吧,带我去。”我爽快地对岑微雨道。

  有人带着,不必鬼鬼祟祟,我放松地观察起三楼全貌。

  灰尘遍布,的确不怎么用。

  岑微雨握着钥匙站在关着唐可心的房门外,回头用眼神示意我退后,钥匙缓缓推进锁孔。

  咔嚓一声锁开了,岑微雨向里推开门。

  房间内部暗得看不清,突然,一只花瓶从房内掷出,精准地砸在岑微雨脚底,碎瓷片崩飞。岑微雨护着我后退,自己手腕上却被崩飞的瓷片划出道血痕。

  走廊里的亮光涌入房间,在门口形成光的隧道,隧道尽头站着一个人。

  他身穿空荡的丝质睡衣,干枯灰败的一头短发焉焉的,有些长了,发尾扫在后颈。

  ——唐可心。

  我几乎无法把眼前这个人和记忆里内向却鲜明的唐可心对上号,他枯萎了,在两周时间里飞速凋零,如同被夺走阳光的向日葵,独自在阴暗的房间内等待死亡。

  “我不吃!我什么都不想吃!都滚啊!”唐可心语气激动,弯腰勾手拿起花瓶坐势欲砸。

  由于岑微雨将我完全挡在身后,不巧得很,他比我高些,从室内往外看只能看清岑微雨。

  “你先走,我单独和他聊聊,”我从岑微雨身后走出,错身而过时我余光里瞥见岑微雨冷峻的下颌线。

  无动于衷。

  我忽然替唐可心感到可悲,他以为使劲作践自己能打动岑微雨,可只有我清楚岑微雨身体里到底藏了个怎样冷漠自私的灵魂。

  哪怕唐可心疯了死了,他也能无动于衷。

  唐可心一见到我,动作迟疑地将花瓶放下,嚅嗫道:“青哥……”

  我点点头,走进室内,随手关上门,将岑微雨挡在门后。

  “啪,”按下墙上吊灯的开关,室内大亮。

  唐可心身影瑟缩,几乎在灯亮起的同一时间立马蜷缩起手脚蹲下,隔着窗不敢看我。

  然而我眼尖,清楚明晰地看见了栓在他手腕,脚腕上的四条锁链。锁链另一头嵌在床头那侧的墙里,目测垂在地上的团起的锁链,长度应该足够唐可心在整间室内活动。

  唐可心显然有些怕我,因为我知道了易中天的存在?他急促的呼吸声传入我的耳朵,按在开关上没松开的手往下一按。

  灯又熄灭,从床另一边传来的急促呼吸声稍缓。

  “你……”唐可心声音颤抖。

  我面无表情,“都说了,一切。”

  唐可心的呼吸停住,室内陷入诡异的寂静。

  装死,这可不行。

  再次打开灯,抬脚大步走到唐可心身前,侵入他留给自己的安全空间。我毫不留情的掐住唐可心下颌,强硬地让他抬头,冷白的灯光打在他身上,照出张死气沉沉的面孔。

  浓重的黑眼圈,暗沉的皮肤,起皮的嘴角以及死人的眼神。

  目睹这一切我本该觉得痛快,我就是为了看他这副模样才来的不是吗?

  然后我却诡异地恼火,不痛快,完全不。

  实在太窝囊了!

  为了一个男人?为了虚无缥缈的爱?

  好歹也当过我的小弟,怎么能这么窝囊!

  我为自己不受控制心情找了充分理由,对啊,我收过唐可心不少钱,他该由我罩着,看在钱的面子上。

  “看着我,唐可心,”我加重语气,手指在唐可心下颌上掐出五道清晰指印。

  他失去光泽的眼球木愣愣地转向我。

  “你甘心?你为了易中天受尽委屈,易中天却对你的情谊无知无觉?哪怕你将自己折磨致死,易中天也什么都不会知道。他会娶妻生子,他会儿孙满堂,你甘心让自己成为他生命里无足轻重的过客?”

  唐可心的眼神里逐渐涌现出几分神采。

  他艰难的扭动脖子,挣开我的手,捂着眼睛,干涩道:“甘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怎么会甘心!我从十三岁开始喜欢他,整整七年。我眼睁睁看着他交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多么般配啊,他是正常人,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只会是不同的女孩,总有一天会有比我和他更亲密的存在出现,但我呢?”唐可心语气逐渐疯狂。

  “是我先发现他的,是我先爱上他的,凭什么他不能属于我?”

  “我想他吻我,我想他_肏_我,我想要他的唾液,吃下去,存起来。我想要他的体—液,用体—液把我填满。”

  “我想他爱我,我需要他爱我。”唐可心松开手,泪眼婆娑地看向我。

  “可是我不能毁了他,毁了他的人生。”

  我握住唐可心的人,好似海妖低吟,“那就毁了他,毁了他不就配得上了?”

  “毁了……他?”唐可心低喃重复。

  弯腰凑到唐可心耳边,“对,毁了他。”

  ——毁了他。

  唐可心毁了易中天,而我毁掉岑微雨,

  这个念头第一次在我脑海中浮现却如此深刻,这是对岑微雨最好的惩罚。

  岑微雨这世为何会恐同,其中出了什么差错我不得而知,但他的前世,作为亓官微的那一世,可是对一个男的爱得死去活来。

  他失去了记忆,但我相信这只是暂时的,他会逐渐想起一切。

  在他恢复记忆前让他爱上我,对,让他爱上我。

  作为岑微雨,爱上一个男人,作为亓官微,背叛自己的爱人,无论哪一点于他而言都是莫大羞辱。

  至于我?虽然我恨不得一刀捅死岑微雨,但身为罪人我早已失去站在岸边惩罚人的权利,我只能拽着岑微雨一道坠入浊流。

  我会承受和他同样的痛苦,惩罚他,惩罚自己。

  “听着,我有一个方法让你出去。”我附唐可心耳边轻声道:“去死。”

  唐可心哆嗦着唇重重点头。

  ……

  从唐可心家出来后一切风平浪静,直到三天后。

  一辆阔气林肯驶近江对岸的筒子林,因道路过于狭窄被堵在筒子林对面的马路上。

  一大清早我家大门就响起紧凑的拍门声,敲击声紧紧相连,一声尾音未落第二声起调便连上。

  不同于门外人的急促,我不紧不慢地刷牙洗脸,整理着装,收拾停当后,解开安全栓拧开门锁,紧接着拿起别在裤腰带上的钥匙,从内打开第二道铁门。

  拍门的人是居委会黄大姐,她几乎是扑上来的,肥腻的脸肉怼在我眼前,嗓门比公鸡更尖利:“小杨!你发财了啊!”

  她一路扭着臀,领我穿过马路,走到林肯车旁,点头哈腰地目送我上车。

  车里开着冷气,很凉快,司机全程一言不发,车开出飞船的气势,一路风驰电掣连闯四个红灯,只用了二十分钟就把我从江对岸带到了市中心医院。

  司机后座车门,我下车站在医院门口,岑微雨等在门口。

  医院大门行人络绎不绝,我仍然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他,他就是这样的人,哪怕和人流混在一起,彼此之间也如同清流和浊流,渭泾分明。

  只可惜,他的爱人另有其人,否则我会让他痛不欲生。

  他的爱人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