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永不过问
因为原本准备的饭菜都放在水榭上被雨淋透了,安知在冰柜里翻找了好一会儿也不过找到些剩下的菜,干脆统统拿来料理,不知不觉竟也是做了三菜一汤来。宋炙阳原本想去帮忙,却被安知一句“我做东西不喜欢别人打扰”为由赶了出来。坐在沙发上,看着厨房里的身影忙忙碌碌,宋炙阳第一次觉得这偌大的宋苑竟然是无比的温暖。
若能永远这样,他大约愿用所有来换。
饭菜很简单,味道也很平常,可是宋炙阳吃得很暖心。吃完晚饭,安知出了一身薄汗有些难受,便借用宋炙阳的浴室简单地冲洗一番,出来的时候,发现宋炙阳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怔了怔,轻轻走过去,蹲下来近距离地看着宋炙阳。因为接连一周的强度工作,他的眼睛下面浮起一层暗青色,明显是睡眠不足。
安知伸手在他眉间轻轻揉了几下,面上仍然没有表情,可眼神却十分复杂。平日里,宋炙阳在他面前永远是游刃有余,总是精力不断的模样,这似乎是安知第一次看到他累的样子。可即便是再累,宋炙阳醒着的时候,都不会让安知看出他的半分疲倦。安知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就去房间里拿了条毛毯帮宋炙阳轻手轻脚地盖上,然后在旁边的躺椅上沉沉睡去。
夜色变深,安知在迷迷糊糊之间醒来时,觉得自己就像汪洋大海中的一艘小船,起起伏伏的,睁开眼看,原来是宋炙阳抱着他往房间走去。
宋炙阳第一时间就发现安知醒来了,“抱歉,我还是弄醒你了。”
“没事...几点了?”刚醒的安知声音沙哑。
宋炙阳将安知温柔地放上床,掀开被子让自己也躺在他旁边,揉了揉安知的发,“十一点半,再睡会儿吧。”
黑暗中,宋炙阳看不见安知的脸,却更清晰地感受到两人的心跳声和呼吸的频率。然后有一只手,慢慢的,慢慢的放到宋炙阳的手掌心,十指交握,越收越紧。
安知有些沙哑但依旧清淡的声音萦绕在空旷的房间:“宋炙阳。”
“嗯?”
“生日快乐。”
整个世界停滞了几秒,随后一个大力的拥抱将安知狠狠包围,四肢百骸都被这种热情的情感给侵袭。
宋炙阳的声音听得出来很欣喜,他说:“安知,我很高兴,真的。”
安知想点点头,却想起来现在一片漆黑,只能伸手在宋炙阳背后轻轻拍抚。
“傻瓜。”
……
第二天早上,雨还是没有停,厚厚的窗帘将原本就不明亮的天光挡在外头,整个房间蒙上淡淡的阴暗。雨滴打在落地窗上,啪啪作响,如安眠曲一样叫人不愿意醒来。
安知被宋炙阳抱在怀里,光裸的背部紧紧贴着宋炙阳结实的胸膛,后颈与额头相贴,双手在安知胸前圈死抱住,这大概是世上最安心的姿势。
安知其实是被雨声打醒,多年以来他都睡得很浅。他坐起来,轻手轻脚地披上一件外衣,起身走到落地窗边。
窗外密雨重重,像谁从天上泼下水来,整个院子都湿淋淋的,青石板上坑坑洼洼的积水,枝头的树叶被打的一颤一颤,雨滴跳到玻璃上,三颗四颗连成一线,像眼泪一样流了下去。
屋外那么喧嚣,屋子里却那么祥和。
安知将额头贴在冰冷的窗户上,感受着每一次雨滴打落的节奏,心里一会儿思绪万千,一会儿又放空一切。
直到他看到宋苑的大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他转身回到床边,摇醒还在沉睡的宋炙阳。
宋炙阳睡眼朦胧地翻了个身:“怎么了?”
“宋老夫人回来了。”
……
江虞苑走进宋苑主厅的时候,宋炙阳和安知已经收拾妥当了。
江虞苑显然没有料到会在家里看到安知,不由地多看了两眼,宋炙阳开口解释道:“昨晚下雨了,我就让他留下了。”
江虞苑“哦”了一声,“苓丫头和小於呢?还在楼上睡着?”
“宋苑这么静的地方,您觉得他俩呆的住吗?”
江虞苑一脸“的确如此”的表情,笑道:“那俩孩子,就是静不下来…昨天太忙,没空陪你,今天一起用个早饭吧。”然后对着安知也示意了一下:“来到宋苑就是客人,你也留下来用一些吧。”
安知本来想借机离开,可是听江虞苑这么说,便实在走不掉了。
或许是因为有长辈在,这顿早餐显得格外安静,只听得到碗筷活动和咀嚼的声音。
刚喝了一口汤,江虞苑看着安知问道:“你的作品不错,不知道你师承何处?”
安知放下筷子,眼神敛了敛:“自学罢了,小的时候受家里长辈指点。”
江虞苑笑的很是温和:“哦,竟是世家呢,不知道你父母在哪里高就呢?”
安知看了看他,神色如常地说:“他们已经过世了。”
宋炙阳顿时一惊,瞪大眼睛看着安知,又怕江虞苑看出端倪,只能硬生生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他从未去调查过安知的身世和过去,并不是不好奇,而是比起那些打印在纸上的资料,他更想等安知自己亲口告诉他。
他仍记得,高中那年,安知简历上的亲人一栏里还写着母亲的信息,没想到如今竟然是举目无亲了。
一下子便没了胃口。
江虞苑也觉得似乎戳中了别人的伤心事,一时有些尴尬有些抱歉,满是同情地说:“我很抱歉,孩子,你别在意。”
反观安知却显得沉稳得多,他淡淡地看了眼江虞苑,说道:“无妨,在不在意,人都没了。”
安知这话说得并不客气,一时饭桌上气氛有些冷,但江虞苑毕竟是为人母,只当安知又被提起伤心事一时情绪不稳,更是有些伤感他孤苦伶仃,也就不计较了。
左右这早饭也用的差不多了,江虞苑擦擦嘴:“我回房歇息一下,你们若有公事就管自己忙去吧。”
“好。”宋炙阳目送江虞苑的身影上了楼,便同安知出了宋苑。
……
去公司的一路上,宋炙阳难得比安知还要安静,一言不发,只专心开车。其实他很想说些什么,只是他如今心里想的都是方才饭桌上不愉快的话题,他好奇得要命,却不敢去触碰安知的逆鳞。
果然,好奇害死猫。
最终还是安知先开的口:“你若敢用半分同情的眼光看我,我再也不会搭理你。”
这话里的认真让宋炙阳靠在路边一个刹车停了下来,安知顿了顿,目光好像投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继续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这世上最令人恶心的事情就是听别人的故事,忙着替别人去伤心。谁都不是我,谁又懂什么?”
车里,有些压抑。
宋炙阳的心好似被一根很细很细的针扎着,不是那种一刺到底的疼,而是那种像针尖一下一下微微扎入肉下一分的促痛。
他将安知的手拿起,用自己的脸颊去温暖安知冰凉的手背,语速很慢却很坚定地说:“我不会同情你的,安知,永远都不会。我只是会心疼你,过去的事,你愿意说,我一直都在…若你不愿再提,我永不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