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完胜
会议室中很多人皱起了眉头,只有陈勇和宋志文的是平静的。
主持人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磕磕巴巴的回道:“可、可以的詹董。”
詹长松挑了一下眉,从兜里翻出一块钱一个的塑料打火机点了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吐出袅袅的白色烟雾。
“还有什么事吗詹董?没有我就继续了。”宋志文无波无澜的问道。
秘书给詹长松送来了烟灰缸,他弹了弹烟灰才道:“还真有件事。”
“什么事?”
詹长松目光在众人身上游走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宋志文的身上,他淡然开口,却在平湖中扔下第一颗巨石:“你没资格做立兴的董事长。”
显然这句话成功激起了千层浪,众人先是面面相觑,后又低声议论,向来在立兴集团存在感极低的詹长松成了大家的焦点。
宋志文的眉毛跳动了两下,下一刻又是一脸平静。他坐了下来,甚至面上带上了点微笑。
“詹董何出此言?”他问。
詹长松向是憋得狠了,三四口一根烟已经吸得差不多了。他将烟蒂按在烟灰缸中,又喝了口茶水,慢悠悠的说道:“你现在手里33%的股份,至少有5%来路不正,涉及利用非法手段谋取他人财产。”
费凡一直看着坐在对面的宋志文,只见詹长松话一脱口,他便蓦地垂下眸子,掩盖了眼中的真实情绪。
“胡扯!”宋志文没言语,有人倒是炸了庙。
王夫人肥硕的手掌一拍桌子,手指上戴的好几个沉甸甸的戒指磕得叮当直响。
“詹长松,你不在你那个乡下地方好好待着,到这里来胡言乱语!你一个小小股东,这里哪有你说话的权利!”
詹长松嗤笑了一声,点点头:“我的股份是少,王夫人你的股份好像比我更少吧?如今又都转手了出去,连立兴的股东都不是了,怎么还煞有其事的坐着这里呢?”
詹长松的话忒糙,弄得听惯了奉承话的王夫人脸色青一会儿白一会儿的。
不过她二十年前也是纵横乡野的泼妇,只是这些年富贵了,才稍稍在人前端起了架子,如今得了詹长松这样的讽刺,重操“泼妇”旧业自是驾轻就熟。
“姓詹的,你要不是托了死鬼丁富贵的福,不知还在哪里与屎壳郎一窝里住着呢,还能人五人六的坐在这个地界儿?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别给脸不要脸!”
詹长松被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通也不恼,他将脊背压入靠背咧着嘴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我错了,王夫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乡野之人吧。不过...”
他目光游走,越过几个人落在一个四十左右岁的男人身上。男人叫焦唯岭,目前的股份位列第三,仅比宋志文少了2.5%。
感受到詹长松的目光,男人回望了过来,两人目光相交,似是交锋。仅仅须臾,交锋结束,焦唯岭几不可查的轻轻颔首。
詹长松挑挑眉,收回目光说道:“宋总这事我可不是胡言乱语,若没点真凭实据也不好在这儿摊牌不是?”
对面传来轻轻一笑,终于宋志文说话了。
“哦?詹董有什么真凭实据不妨亮出来,也让我背这罪名背个明白。”
詹长松又抽出颗烟咬在嘴里,虽然咬着烟口齿却是清晰的:“宋总你原来的股份是18%是不是?现在多出了15%。其中有10%不知是谁转赠的,可能是哪位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知书达理,从不骂街的女人赠的吧,毕竟宋总你这样有魅力。”
此话一出在座瞧热闹的众人都憋着笑,大家不由得都往王夫人身上瞄,连詹长松的顾问都看出这10%的股份是王夫人转让给宋志文的,其他的大佬怎能不知?
被暗讽为“闭月羞花,从不骂街”的王夫人此时脸上一片阴鸷,她眸子中冒火,恨不得徒手撕了詹长松。可詹长松没有指名道姓,她想撒泼也师出无名,因而只能任由怒火在身体里上蹿下跳,差点将自己烧着了。
这时,有人不轻不重的咳嗽了一声,是陈勇。
老人家揉了揉太阳穴沉声道:“小詹,说重点。”
“得,说重点。”詹长松放下二郎腿,“除去这10%,宋总新增5%的股份,我确是知道是从谁手中弄来的。”
根据公司法规定,股东之间的股权转让是不需要公告披露的,只有金额较大的才需要履行审批手续。加之,立兴集团小股东又多,刚刚去世的那位前任董事长就有三四个私生子,每个人都持有3%到5%的股票不等。
然而,立兴集团要择选新任董事长,手持大额股份的董事都想为自己的前程搏一搏,因而这些小股东包括詹长松都被大佬们盯上了,大家各显其能,争了个你死我活。
但谁都没想到宋志文这个原来只有18%股份的小股东会私募来15%的股份杀出重围,成为立兴集团新任掌舵者。
大屏幕上只有董事的股份份额,没有那些小股东的,最近很多小额股份又频繁转手,宋志文这5%的股份是从谁手中弄来还真不好说。
宋志文压了压嘴角,说:“股东之间转让股份是合法行为,这点知识不用我教你吧,詹董。”
“虽然我是乡下人,但这点还是知道的。”詹长松笑着说。
“既然我收购股份合理合法,那还有什么问题?”宋志文蓦然高声,诘问铮铮,场内众人一下子息了声。
詹长松吐了口烟,并未被宋志文的戾色影响,老神在在的说道:“宋总这5%的股份是从白菲手里买的吧?”
宋志文眼皮又抽搐了两下,咬着牙收了脸色的戾气,故作平静的敷衍:“是又怎么样?”
已故老董事长生性风流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一朝乍富之后身边的女人就没断过,因而私生子弄了三四个,白菲就是其中之一。
老总裁虽然风流却不是个薄情的,安顿好两个儿子之后,给每个私生子都留了可保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家产。
正因如此,白老先生殡天之后,虽然家大业大儿女众多,但却没有闹出什么争抢遗产的戏码,也算老先生一辈子最后的一点安慰了。
此刻,詹长松提到了白菲,自然就有人想到了那个怯生生的姑娘。
自从白董事长过世后,他们为了上位,人人各显神通的拉拢这些小股东,花大价钱收购股份的大有人在。但这个白菲却找不到人,各种方法都联系不上,有人说她去了国外生活,有人说曾见她灰头土脸、战战兢兢的出现在一个老旧小区,还有人说她被别人骗光了钱,做了别人的情妇。
众说纷纭,云里雾里,分不清真伪。
“宋总收购股份合理合法,但如果白菲持有的股份不合法呢?”詹长松扔下一颗重磅炸弹。
“什么?詹董你什么意思?”有沉不住气的人急急的问道。
也有见过风浪的大佬悠哉笑道:“詹老弟就别打马虎眼了,给咱们说说吧。”
詹长松点了一下头,看向宋志文,不紧不慢的逼问:“宋总,大家都听不明白我的话,那...你能听明白吗?”
宋志文放在桌子上的手蓦然握拳,他垂着眼睑说道:“我也不懂。”
“那好,既然大家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我就开门见山给各位前辈讲讲。”他向身后的商务男勾了一下手指,“拿出来吧。”
商务男立时起身从手提包中将一份文件递给詹长松,男人摆摆手没接:“你读一下吧。”
商务男拿着文件略略展示了一圈,大家都抻着脖子向那张纸看去,有上岁数的董事直接带上的眼睛。
“各位董事,我是詹长松先生的法务顾问,我手中的这张纸是H省公安厅出具的白城先生与白菲女士的DNA检测报告,经检测,白城先生与白菲女士不存在血缘关系。”
商务男故意停顿了一下:“即,白菲女士不是白城先生的亲生女儿。”
“什么!”
“这怎么可能,这还能弄错?”
“女儿都能认错?白董事长不会犯这种错误吧?”
大家七嘴八舌,一时间这间装修奢华的会议室好比园田镇的菜市场一样喧嚣热闹。
“白纸黑字,印着省厅的公章呢,方顾问把DNA鉴定证明给各位董事传阅一下吧。”詹长松老神在在的吩咐。
一张纸在众人手中传了个遍,有人看得仔细,有人却只是轻飘飘的瞄了一眼,比如焦唯岭。
鉴定传到了王夫人手中,她翻来覆去的看,像是要把那张薄薄的纸张看出个洞来。
“不可能!”她叫,“白菲怎么可能不是老白的女儿!老白可宝贝她了,他们...他们长得那么像怎么可能没有血缘关系!”
詹长松嗤的一笑:“王夫人,很少有妻子对丈夫的私生子这么围护的,您还真是品德高尚,令人佩服。”
王夫人脸又绿了几分,她这些年斗小三、抓情妇、害私生子的事做得轰轰烈烈,正因为手段太过极端残忍,才被白老先生扫地出门,现在詹长松这样拧着劲儿的赞美她,自然是将她的脸打得山响。
“不管怎么说,这东西不是真的,是你伪造的!”她开始胡搅蛮缠。
“是不是真的,我们可以再次鉴定,虽说白董事长已经去世,但他的两个亲生儿子还在啊,DNA一检验就可以知道白菲是不是白氏族人了。”
“王夫人你护着宋总也不用这么极尽所能吧?”詹长松向宋志文抬抬下巴,“别让一个女人出头了,宋总有什么要说的吗?”
宋志文低头沉吟,大家都看得出他的牙齿都要磨出火星子了。
良久,他才打破沉默:“没什么好说的,这事与我有什么关系?就算白菲不是白董事长的女儿,可股份是白董事长的,他愿意把股份给谁就给谁,我只是收购了白菲的股份而已。”
“哦,可是白菲却不是这么说的。”詹长松没让宋志文有半点喘息的机会,一句话将他再次打入谷底。
“你怎么找到...”宋志文蓦地看向詹长松,脸上皆是惊诧。
刚脱口一个字,他就反应过来,立时收起了脸上的表情,语气也平稳下来:“她怎么说和今天的董事会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詹长松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撩闲似的先在费凡头上揉了一把,才慢慢饶了一圈来到宋志文的身后,从后面用双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微微倾身,低声耳语:“我找到白菲了。”
宋志文的浑身的肌肉顿时僵硬像一条已经去世了一天一夜死鱼,他没回头也没接话,但头上的冷汗出卖了他的心虚。
詹长松松开手,脸上挂着惯常不走心的微笑,抬高声音向在座众人说道:“白董事长确实有处置自己股份的权利,但如果他的处置是建立在欺骗之上的呢?”他看了一眼宋志文继续说道,“有人教唆他人冒出白董事长的子女,以此来骗取白董事长的财产与股份,这还合理合法吗,宋总?”
会议室中鸦雀无声,连见惯风浪的大佬们都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好一会儿,屋子中的最长者打破僵硬的氛围,陈勇蹙着眉头把最敏感的问题挑破:“小詹,白菲是受谁指使冒充白董事长的女儿的?”
詹长松手臂一抬,清清楚楚的明示:“宋志文。”
“不是我!”宋志文投来阴狠的目光,“詹长松你血口喷人!你就是与别人串通好了想要搞垮我!你...”
陈勇忽然截住宋志文的话:“小詹,你有证据吗?”
詹长松懒洋洋的靠在窗台上,神态像是在说一个笑话:“自然是有的。”
“什么证据?”陈勇追问。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包括忐忑的王夫人和惊惧的宋志文。
詹长松就是在这样的目光中,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他展开那张纸,展示给众人。
“这是立案证明,白菲已经向公安机关投案自首了,承认受宋志文伪造DNA鉴定书,教唆、威胁她冒充白董事长女儿骗取钱财,这些财产和股份最后都进了宋志文的口袋。另外...”
他看了一眼宋志文,貌似惋惜的摇了摇头,“另外,白菲报警称宋志文对她实行了非法拘禁,以她的安危威胁她的哥哥,向他的哥哥勒索了巨额财产。”
抽气声四起,众人的今日的眼神儿都不够使,此时又看向了宋志文,而他过于苍白的面色和怨毒的神情似乎印证了一切。
“哦对了,”詹长松又凉凉的开口,“白菲还有一项指控。”
男人抬头看了看费凡,说:“宋志文用白菲的安危威胁他的哥哥,让他做局陷害立兴股东,也就是——我。”
【作者有话说:好粗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