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收到这么接地气的东西。
纸条看上去是随手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半圆弧的一角上面只有几个字,写着:谁惹你生气了?
白若斐勾了勾唇角,没回话,只把纸条夹在自己的笔记本里。
过了一会儿,他看见白循光挺直背脊,偷偷摸摸地把手伸到身后,手指间夹了一张大一点的纸,上面写着:你别不高兴,如果有人惹你生气你告诉我。
白若斐把这张纸也收起来,依旧没回话。
兴许是觉得自己连续两次都不回应,这事应该不小,白循光没过多久又递来一张更大的纸,折成了一半扔给他。
“是不是昨晚那个不长眼的混蛋,我再去打他一顿,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似是为了增加可信度,他在信纸下方还画了一副那人被暴揍后鼻青脸肿的模样,那画实在抽象,白若斐一个没忍住,竟然轻笑出了声。
他这一笑把旁边的人吓坏了:白若斐不仅在课上开小差,还笑了!
但白循光听见后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下来。
不是生自己的气就好。
白若斐写了两道题后把笔放到一边,发现白循光正在打瞌睡。
他的脑袋一点一点的,每次在快要砸到课桌时又会猛然惊醒,然后端正坐姿。结果没两分钟,又开始犯困。
下课时白若斐拿笔敲了敲白循光的背。
白循光“嗖”地一下转过身,“怎么了?”
“......”白若斐看他一副摇尾巴的样子,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故意冷着声音问道,“你很困?”
白循光摇头,仿佛身后的尾巴也跟着摇了摇。
白若斐轻咳一声,“那就好好上课。”
“...我不会。”
“哪一题?”白若斐眉毛微挑,他转了转笔。窗外的阳光晒得他眼角微红,浑身有一种十分优雅的倦怠感。
“嗯?”
“把书拿过来,我给你讲。”
“啊?好呀。”
白循光发现他特别吃柔弱天真小男生这一套。倒也没什么不好,就是自己天天装纯挺累的。
“走什么神?”白若斐拿笔敲了下他的头。
“啊..不好意思。”
白循光看着翻了大半的书,有点头疼。他细想这几天白若斐给他讲题讲得天昏地暗,两人除了在学习上能说几句话,其他时候白若斐好像都有意识地在躲着他。
这可不太妙。
是自己之前做的太过惹他怀疑了吗?
“等会晚上一起吃饭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白若斐思考了一下,点点头。
诚思有个餐厅是专门做自助餐的,晚上人特别多。两人先走到一个角落坐下,白循光让他坐着,自己去拿食物。
“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弄。”
“不用,你随便拿一些吧。”
白若斐头也没抬,他看着手机上父亲发来的信息,随口说了句。
过了一会儿,白循光端了一托盘的小菜过来。
“我听说你喜欢吃辣的,这些都是辣菜。可惜今天没有新鲜的鱼丸,我就拿了一条鱼回来。”
白循光眼睛亮亮的,像只开屏求偶的孔雀。
“没事,随便吃点吧。”他听说没有鱼丸,有点失望。刚刚在路上的时候他还特别推荐了这里的鱼丸,可惜白循光今天吃不到了。
“我给你弄。”
白若斐讶异地抬头,“可是这鱼的刺太细太小了,很麻烦的...”
“没事没事,不麻烦。”
白若斐看着他一点一点给自己挑鱼刺,挑了好久碗里也只有一点点。他有点不忍,“你别弄了。”
“没事,我很快就弄好。”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啊。”
“朋友间互相互助嘛。”
“朋友?”
“是啊,我问你,傅宜绅对你很好是是不是因为你们是朋友?”
白若斐迟疑的点头。
“那为什么我对你好你就不自在呢?”
“我....”
白若斐觉得这个问题他暂时解答不出来,不过——“等下,你怎么会认识绅哥?”
“就,大家都知道啊。我随便听到的。”白循光鼓了鼓脸颊,手上动作不停。他有点心虚地避开对方的眼神。
其实是他在篮球部向那些老生打听的。校园里稍微有点资历的都知道之前从诚思毕业的傅宜绅对白若斐极好。现在白若斐马上也要毕业了,不知道会不会去A大。
想到这儿他问,“那个,我听说你以后要去A大。”
白若斐喝了口水,“听谁说的?”
“就——大家都在传。”
“别什么都信。我还没确定。”
白循光听他这么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如果他去A大,自己也考不上。可是如果他不去A大,反而去了更远的地方,以后是不是都见不到面了呢。
白若斐把他递过来的鱼肉一点一点吃掉,“那你是怎么打算的?选了我们班,是只想上半学期吧,这半年过去后呢?”
“啊,这你都猜到了啊。”白循光淡笑,“是啊,现在只打算上半学期,之后再说吧。”
半年的时间,够他追一个人了。
白若斐擦擦嘴角,“这么有信心?”
“嗯?”白循光心里猛地一跳,还以为他听到了自己的心里话。
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篮球部里要拿的奖,笑了笑说是。
还能一起吃饭就证明白若斐没有故意躲着他,白循光心里挺开心的。
他去倒果汁,被一个女孩儿拦住。
“有事?”他看着手里的酸梅汁,急着去加冰。
“嗯。”女孩儿把他拉到一边,避开人来人往的学生,“再过几天就是秋季舞会了,你有没有舞伴?”
白循光老实摇头,“我连邀请函都没有。”
因为那人的关系,白循光压根不敢再提邀请函的事,怕引起白若斐的心理阴影。
那女孩儿一下笑了,看起来很是爽朗,“那没关系,到时候你可以用我舞伴的身份入场啊。”
“这不好吧。”白循光皱着眉,“我们都不认识。”
“我叫安九一,现在我们就算认识啦。”
白循光被她的直白惊到,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本来是不想答应的,但是转念一想白若斐到时候肯定会参加,如果他进不去,就看不到谁对白若斐有非分之想了。
至于舞伴,他根本没想到白若斐没有舞伴。
想到这儿他点点头,算是答应。
安九一直接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写上自己的电话号码后给他。
白循光接过来刚准备往回走,手机忽然收到一条消息:【老大!救命!】
是小武发来的。
小武这孩子平时很能忍的,连他都这么说,那一定是发生大事了。
算是时间他确实很久没去台球厅了,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来找事。
“我有点事先走了,你慢慢吃。”
白循光盯着手机,把果汁胡乱放下,只留了这么一句话就急忙走了。白若斐看见他迫不及待跑出去的身影,蹙眉不语。
刚收了人家女孩子的电话,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看来真的对自己没什么别的想法。不过为什么就算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自己却没有一点高兴呢?
台球厅离诚思不算太远,白循光只用了十分钟就跑了回去。
“你小子急忙把我叫回来干什么?”白循光往周围扫了几眼,“我才出去几天啊,这里怎么乌烟瘴气的。”
“老大你不在的时候,北区那边有人来找事。我说你不在,他们就把这里砸了。如果老板回来看见这样我一定死定了,老大救我!”
“北区的?”
“恩恩。就还是那几个人,以前你在的时候,他们不敢过来找事,现在看你不在了可欺负人了。”
白循光看向小武的脸,果然有几道伤痕,下巴那儿都青了。
“带上家伙,跟我走一趟。”
“哎!”
小武兴奋地应了。
好久没跟他们老大去打架了,想想还有点激动呢!
北区的那帮人其实是各地的小混混们聚在一起自封了个老大。他们不像白循光是从小靠打架活下来的,眼里没有那种嗜血的暴虐。周边的小混混们一致认为这个台球厅是白循光的据点,压根儿没想到这是人家的正经工作。在白循光不在的时候打砸一番以示威力,万万没想到当天晚上人家就杀了回来。
白循光把他们那个小破房子的门踹开时,里面正在聚众吃火锅。
手里端着碗和啤酒正坐在地上吃火锅的人,一下没反应过来,就被白循光一闷棍敲晕在了地上。
成功震慑到了剩下那帮人。
“想怎样?一起上?”
白循光转了下手里的木棍,扭了扭脖子。
“哟,这不是小武那位消失了的老大哥吗?去哪儿发财了?”
小武偷偷扯了下白循光的袖子,示意这人就是领头来捣乱的。
白循光勾起嘴角,把木棍扔地上,“发财说不上,不过你们这儿火锅做的不错,闻起来挺香的。”
对面警惕地看着他。
白循光往前走了两步,手无寸铁的架势并没有多少威胁感。
“怎样,请我吃火锅吗?”
两边都被他这句话搞懵了。
不过北区老大既然能当上老大,说明也不太蠢。他不能后退,就仰起头,看起来高高在上的模样,“如果你真的想吃,那当然应该请你。但是我们这儿食材都已经不够了,你有想吃的,自己自备好食材再过来吧。”
“要怎么说,我们俩有缘分呐,我已经把我想吃的东西带过来了啊。”
“....在哪?”
他这句话刚说完,白循光一个跨步冲刺过去,摁着那人的头,直直的摁到了火锅里面,“这不就在这儿吗?”
他动作太快,也太果断,这个许多人连血都没见过,哪里受得了这个场面?有的小弟直接被吓晕过去,有的跳窗逃跑,有的颤颤巍巍站起来想维护点儿老大的面子,又被他的惨叫声吓退,被白循光带来的人制住。
火锅里温度并不算太高,四五十度的样子,其实最折磨人的是布满汤底的辣椒。
“别急啊。先治治你的眼睛,再收拾一下你砸我们店的手。是哪只手来着?左手?右手?算了,还是两个手一起吧。”
“小武,开火把这火锅加热。这脑袋都没煮熟呢我们怎么吃啊?”
被按在火锅里的人拼命挣扎起来。
“啊?”
小武帮忙按住他的腿,小心地给白循光使眼色,生怕他把人弄死。
“啊什么啊,去开火。”
那人听见开关的响声,求生的意志爆发,竟让他挣脱了两人的束缚,顶着锅一个翻身滚到了另外一边。
这下他全身都是酱料,浑身散发着火锅的香气,看起来很狼狈。
“哟,这是想让挑块好肉啊。”
“啊啊啊我跟你拼了!!”他的眼睛被辣椒辣得生疼,根本睁不开,完全是凭着感觉乱冲。
白循光随手拿过小武手里的棒球棍,一棍打到对方的膝盖上,又踹上他的胸,把人踹到了墙边。
“人呢,最需要的就是自知之明。”他用木棍抵着那人的胸口,听见不停的咳嗽声后低低地笑了声,“以后别让我看见你,抓紧时间滚吧。”
小武就跟打了胜仗的公鸡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那扇破门,一个劲儿的拍白循光的马屁。
“老大你真是太厉害了!刚刚那人的表情和下午来店里的模样一对比我就爽的不行!让他们再欺负人,一个个都成火锅了吧哈哈哈哈。”
跟在他们后边的人都笑起来。
白循光拍拍手上的灰,“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也别到处说了,都低调点。 ”
“哦——”小武乖乖应了。
他把这帮令人担忧的傻孩子们送回家,自己一个人回了台球厅。那帮人动手很黑,砸得不是桌椅这类好换的东西,都是玻璃,吊顶,还有墙体。
这儿的老板也是心大,把店扔给他后每月按时打钱,却从来不过问。不过这人喜欢突击检查,要是明天突然回来看到这幅模样,确实会被气死。
白循光嘴里叼了根烟,一手拿着扫把一手拉着簸箕,慢悠悠地打扫卫生。
烟雾缭绕间他好像听到有人喊了声他的名字。
白循光回头,嘴里的烟掉到地上。
白若斐的眼神透过烟雾,直直盯着他的脸。
白循光完全呆了。
白若斐晚上不是待在学校住宿就是被司机接走,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都十分震惊,一时间竟没有人说话。
白若斐站在这条漆黑的街道尽头,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着魔了似的一路跟着他过来。
他把所有都看到了。
白循光,根本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
他骗了自己。什么从外地转来的学生,说不定连名字都是假的。而且他刚刚看到小武的脸了,就是那天下午在储物间把他绑过去的人。也就是说,白循光就是那天那个他没有看清脸的黑衣少年。
理智告诉他应该赶紧离开,可自己的脚却像扎根了似的动不了。
白循光把烟灭掉,有点头疼。
“别在那儿傻站着了。”
既然已经戳破他的伪装,他干脆把最真实的自己给他看。
如果这段时间的相处有用,白若斐应该不会直接跑掉。
“哎,白若斐,你现在看到我真实的样子了,有没有讨厌我?”白循光满是暴躁的脸上有一丝丝受伤。
被点到名字的男孩浑身一僵,在昏暗的小巷子里愈发不安。
“怎么不说话?”
“你为什么要骗我?”白若斐的声音有点落寞。
任谁被自己当成朋友的人骗了都不会好受。
“因为,我喜欢你啊。”
白若斐瞪大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个我没骗你。我从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你。”
“你,你胡说什么!”
白若斐现在无比庆幸自己现在站在暗处,可以隐藏自己失态的模样。如果是是第一次见面的话,就是那次在储物间....所以他才那么奇怪,倒、倒也说得通。
他觉自己的脸正变得滚烫,脑袋也开始迟钝。
两人从认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从眼前掠过,他竟然发现自己对白循光忽然的告白更多的是惊奇,而不是厌恶。
甚至有一丝暗喜。
怎么会...他难道对白循光也...
他只是讨厌一成不变的生活,所以才对白循光偶尔的不着调感兴趣。可白循光这样急着逼问他...他还没想过一下子就与原来的人生背道而驰。
“如果你讨厌我这样,我就不这样了。”白循光把烟灭掉,拉开一个椅子,示意他进来坐。
“哪样?”
“就——”白循光抬起下巴,往周围扫了一圈。
白若斐微微抬头,有点惊讶,“真的?”
“嗯。”
男孩儿答应的轻巧,似乎改变不是一件很难的事。而且好像看出白若斐心里的为难,并没有在喜欢这个话题上再做纠结,轻飘飘地转移了对方的关注点。
反正只要说出来就是踏出了第一步。
白若斐第一次踏足这种地方,浑身紧绷的不像话。但是看着白循光鼓励的眼神,他还是揪着书包带子慢慢走进来了。
白循光继续扫地,只不过加快了速度,还给他倒了杯水。
这里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混乱,反而因为只开了小灯,在窸窸窣窣清扫的声音中显得有些温馨。
“好了,现在说说,你这个点不在学校待着睡觉,跑这儿来干什么?”他一边收拾一边扬声问。
白若斐才不会说自己是因为担心他和别的女生出去约会才偷偷跟过来的,但是让他说谎他也说不出来,只好抱着杯子坐在那儿不说话。
白循光单膝跪在地上整理垃圾,扭头朝后看了一眼,“你以后还是不要大晚上的自己出学校了。”
“为什么?”
“很危险。”
他忙活着把玻璃碎片用油布包好,在上面写上玻璃两个字,才拿出去扔掉。
他走来走去,白若斐的视线就跟着他转来转去。
“哎白循光,你为什么要去诚思?”
白循光正在门外进行垃圾分类来着,听到他这么问有些想笑。
虽然白若斐这么问,但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了吧。
他走到白若斐面前,非常认真地说,“没错,是为了你去的。”
白若斐从小到大都很规矩,除了在学校学习和回家休息,从不做额外的事。虽说父母给他找了保镖,但请来的保镖们没用多久就发现了这个小少爷几乎不用他们操什么心,与其担心白若斐某一天会失踪不如担心晚上去接他放学的车会不会没油。
所以一行人直到晚上十点才例行检查白若斐身上的追踪器。
这一检查可把他们吓坏了,白若斐竟然今晚没回宿舍也没回家!!
家里的保镖吓得魂都丢了。白远致出差没回来,林欢言在国外处理舞团的事,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他们加一块也担待不起。一群人先是第一时间确定了追踪器还在运行没出差错,发现他真的不在学校后才着急忙慌地跑去报告。
管家也吓坏了,让他们定位到具体方位后立马出动一队人马去找。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露馅的白若斐正扯着白循光的手腕给他检查伤口。
白循光打人的时候都是拳拳到肉,也不讲究什么技巧,手上、胳膊上都是些细小的伤口,尤其是手骨那里,已经肿了一大块儿。
白若斐看着他,问他有没有药。
对白循光他们来说打架都是家常便饭,在这一块儿生活的人全都是靠拳头赢得的尊敬。从小到大受了伤也都是自己默默忍着,不死就行了,哪里会常备药物?不过看着他这么紧张的样子,白循光心里又甜又暖。
现在已经很晚了,附近也没什么小药店。他有心让白若斐赶紧回去,就骗他说自己家里有药,待会儿回去会处理。
“我这么大一人了,还能不知道上药吗?你别担心,我先送你回学校吧。”他说着就把人拉起来,准备关上店门。
不知道是白若斐的倔劲上来了,还是看出他在撒谎,此刻竟然特别坚定。
“我跟你一起去。虽然你手上没有很大的伤口,但是你刚刚碰到那么多灰尘,很可能感染的,必须要尽快处理。”
白循光顿了顿,“那你的意思是,你要跟我回家?”
“......”
白若斐不说话,低头就是默认了。
虽然跟告白对象回家这种举动挺容易让人误会的,但是白若斐口头一直没同意过,表情又那么正经....白循光也没多想,就觉得不愧是他看上的人,真的太善良了。
还好白循光现在住的地方离台球厅也并不远,走过两条街就是。
刚刚说家里有药是他刚刚胡诌出来的话,所以白循光带人走到了三条街外的一个小小便利店那里,拿了点消炎药。
白若斐瞧见他的动作,很是无奈地摇头,“还有这些,纱布和消毒水也得买。”
白循光瞥了眼售货架上的价格标签,有点不自然的拍拍书包,“买小包的吧,我用不了那么多。”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们赶紧买了走吧,太晚了。”
白循光推着人的后背把人推走结账去了。
他工作也才没满一年,平日里的房租加上去诚思的学费,还有乱七八糟的买衣服的钱,身上的储蓄已经不多了。
“怎么了?”白若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书包带子,看他忽然沉默,还有点不习惯。
白循光摇摇头,把他的书包接过来自己拎着走在前面,“没事,快走吧。”
白循光从小一个人住,这条街走了许多年了,哪儿都很熟悉。但是这种夜路对白若斐来说有点可怕。尤其是白循光比他高,步子也迈的大,稍不注意自己就被落后面了。他总觉得周围有东西,或者有坏人跟着他们。
于是走着走着,他下意识往白循光那里去,两个人就越靠越近。
白循光不小心勾到了他的手,然后浑身一僵,尝试伸出手,见他没有排斥反应,就牵住了他。
两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
白循光肩膀上背着书包,手上还拎着一个,另一只手牵着人,嘴角挂着浅笑。
牵手实际上来说并不是一个特别亲密的动作,但是在此刻的氛围下,尤其是在自己刚刚表达心意不久、对方又没有排斥的情况下,白循光的内心几乎是狂喜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对方并不排斥他。
白若斐只觉得自己因为害怕有些湿冷的手掌被一只温暖而干燥的大手包住了。在黑暗中,有人牵着你走是一件很安心的事。
他也知道,如果不甩开白循光,对方肯定会误会。
可是牵上的那一瞬间,他突然不害怕了,还觉得自己很安心。
他们就这样牵手继续走着,脚步慢下来,都没有和对方说话。
两人很快就走到了白循光的家门口。
那是一幢五层高的居民楼,能看出建成已经有一段日子。楼房之间的小道狭窄而崎岖,高耸的昏黄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长到老远。
“我家在一楼。不过你要小心脚底下的台阶。”
他说的一楼真就是贴着地的第一层。楼梯在他家墙边的另一侧。
白循光拿出钥匙开门进去,屋子里的场景就暴露出来。
那是一个极大的空间,大而空旷。这是白若斐脑子里的第一想法。
“你自己一个人住?”他问。
白循光点头,把灯打开,“随便坐。”
不过让人看出来白循光一个人生活的挺好的,房间了并不杂乱。相反,因为没有普通楼房里那样的白墙切割,所以一切都不拥挤。
但是白若斐并没有见过太多那样的楼房,所以以为这样的房子是正常的。他很自然地走到桌子那边坐下,把装的药袋子放在桌子上,朝白循光招手,“来吧,我给你上药。”
白循光这时候还是挺乖的,让干什么干什么。
周围太过安静,白若斐想了想问,“你父母呢?”
“去世了。”白循光这话说的还算轻松。
白若斐一惊,差点把酒精棉掉地上。
“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白循光笑笑,“我都习惯了。”
“其实说起来我对他们映象也没有很深刻。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出车祸去世了,然后我十岁的时候一直照顾我的奶奶也去世了,我就开始一个人生活,早就习惯了。”
白若斐默默点头。
他给白循光上药的过程中能看到他胳膊上有以前留下的伤疤,有两条看起来很深。但是白若斐看着并不觉得可怕,反而有些心疼。
当时一定很疼吧。
也不知道他这些年自己生活吃了多少苦。
他抬头看向男孩儿,正好和他的视线撞个正着。
白循光故作轻松的说,“行了,别拿那种目光看我。我不疼。”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啊。就算我这次不在,你也不应该不把这些伤口当回事。不管怎么样,受伤了一定要去处理。”白若斐一边给他包扎一边苦口婆心的劝说。
不知不觉间两人越靠越近,白循光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轻声说,“既然这么心疼的话,那你以后都在我身边不就好了?”
白若斐还没掰扯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看对方和自己靠得这么近也有点羞。这时他忽然听见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小少爷!”
白若斐浑身一僵,连忙站起来往门口看。
果然,原本就狭窄的小巷子里停了两辆车,保镖大叔和管家正站在一起,后面还跟着几个人。
管家满脸担忧地看着他,“小少爷你没事吧?”
“我没事。”
“小少爷,你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管家大叔把他的书包接过去,语气颇为紧张,“我们都担心坏了,生怕你有危险。”他说着话,往白循光那边扫了一眼,“不过您怎么来这儿了?”
“我——”白若斐紧皱着眉,想推他们出去,“你们去外面等我一会儿,我跟我同学还有点事情没说完。”
管家拦着他的动作,“小少爷,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该回家了。而且您怎么能跟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呢,先生回来后如果知道你大半夜离开学校来这种地方,还和这种人待在一起是要生气的。”
听到别人说自己不三不四,白循光也不生气。他摩挲着手上的纱布,在原地坐着。
白若斐虽说长的只有四分像父亲,但他父亲身上的气势学了个十成十。他压低声音饱含怒气的时候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紧张的压迫感,“你这是在威胁我?”
“怎么会呢,小少爷,我们这是为你好。”
怕他真的生气发火,管家不再拦着他,却往白循光那边看了几眼,似乎想记住他的脸要他好看。
等不相干人都走远了,白若斐回头看了一眼白循光,刚走到他面前就听到他问:“你家里人?”
白若斐点点头,“是...我家里人找过来了。”他垂着眼,对这种外人插进两人间私事的行为有点内疚。
“嗯...”白循光摆摆手,“没事,你先回去吧。我们下次再说。”
“可是——”
“等下周一我们又见面了不是吗?”
“嗯。”
下周一不上课,全校学生都在准备秋季舞会。他们要晚上才能见面。
可事到如今,也没办法再谈了。
白循光倚在门边看他上了车。
白若斐隔着车窗望过去,觉得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少年身影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