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毕典菲尔特所率领的“黑『色』枪骑兵”,在这一年四月到五月的“回廊会 战”期间,折损了近一半的兵力。不过后来经过重新编排,并且将海伦法特 的旧舰队也一起并入之后,现有的实力凌驾罗严克拉姆王朝成立初期的黑『色』 枪骑兵舰队有一成之多。
只是,不管是原来的“黑『色』枪骑兵”也好,或者海伦法特的旧舰队也好, 过去都因为有身经百战的勇将担任他们的指挥官,所以一直是赫赫有名、勇 猛善战的部队,但是现在五十的战斗力与五十的战斗力合并起来,却不见得 能够得出一百这个数值。因为一支勇猛且具有特殊『性』格的部队,要与其他部 队融合起来其实是相当困难的。
黑『色』枪骑兵部队和他们的司令官的号令同步运动,杀进战场,跃进敌阵。 当司令官高喊着“前面的家伙全部都是敌人”的时候,他们已经拿着大刀开 始挥舞着,可是海伦法特的旧部队,在配合上就显得有些迟缓。而罗严塔尔 的一部分舰队,便乘着这么小的一点缝隙,混进他们的行列之中,使得无秩 序的混战,像波纹似地膛渐向外扩散。
由于这是一场帝国军对抗帝国军的战役,所以当同型的舰艇因交战而相 互混在一起的时候,便产生了一个敌我辩识上的困难。第二次兰提玛利欧会 战的一个特征,便在于这个敌我难分的混『乱』。
“千万不要出丑哪!帝国军互相对抗的战役,在利普休达特战役中就经 历过了,不是吗?现在还慌什么慌!”
可是此时却只有正在怒吼的毕典菲尔特所率领的舰队,在众人的面前, 展示着他们不至于被敌方或已方误认的漆黑『色』身影。原海伦法特所率领的舰 队,在合并的同时,当然也漆上了同样的『色』彩,但是海伦法特的旧舰队,在 心理上却很难抹去他们是让人收容合并的感觉,而且在他们之中还有人相 信,海伦法特之所以战死,原因之一便是因为毕典菲尔特在“回廊战役”中 太过于蛮干所致,虽然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但还是有些人无法释怀。海 伦法特一直深得军心,三年前在“利普休达特战役”的时候,有些士兵曾追 随着这位有着水『色』眼眸的勇将,与罗严塔尔等人所代表的莱因哈特一党作 战。奈何事态是如此地变幻莫测,过去的那些士兵,如今却被编制在毕典菲 尔特的麾下,为了莱因哈特皇帝与罗严塔尔交点,回顾这段过去,或许不禁 要感叹命运弄人的手法也不免太讽刺、苛烈了吧。
瓦列舰队继黑『色』枪骑兵之后,于二十五日十九点也加入了战场,至此双 方的战力比数几乎已经对等。米达麦亚坚忍地支撑到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已 方已经优势在握了。但是,当他将战场全幅的两军配置图放在辅助萤幕上的 时候,却发现敌方一支小部队的移动有些怪异。
“那支部队是 ̄ ̄”
司令官低语着,而幕僚人员克里中校则回答道:
“是罗严塔尔元帅的直属部队吧?”
“这个我明白,难道是什么奇兵吗?”
米达麦亚所担心的是,那一小支舰队可能就是敌人的最精锐的部队,此 时作出这种奇妙的移动,究竟是有什么企图呢?正因为那一小支舰队的移动 路线并不是呈一直线,所以要了解他们的目的得花一点时间,不过不久之后, 米达麦亚随即发出“原来如此,完了”的啐舌声。原来已方最突出战线的拜 耶尔蓝舰队,已经被敌方的一部分故意后退的舰队诱导,正朝前方直前当中, 而且那一小支舰队已经截断了他的后方。
虽然曾经预先警告过拜耶尔蓝,千万不要中了罗严塔尔的伎俩,但是他 年轻轻,作风又极为骠悍,所以发觉时已经无法制止他的攻势了。
罗严塔尔此时以“令人觉得可怕的冷静”,注视着眼前的拜耶尔蓝的窘 状,然后回过头看着副官瑞肯道夫,没出声地笑着说道:
“我们来教教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究竟什么才能够叫作真正的用兵吧, 瑞肯道夫。”
罗严塔尔本身其实也是被人称为『乳』臭未干的年龄,可是在他与拜耶尔蓝 之间的风格与魄力差距,却不只是由五岁的年龄差所造成的。
罗严塔尔军引诱拜耶尔蓝的舰队,来到火线密集的中心点之后,立即以 光束和飞弹发动近距离扫『射』。拜耶尔蓝一面反击,一面后退,可是这两种动 作每次相互交替的时候,前锋马上就遭到攻击,所以一直到米达麦亚将他们 拯救出来为止,整个舰队已经遭到相当严重的损害了。不但副司令官雷玛中 将战死,而且还失去了其他三名提督。
“完全被整惨了,非常对不起。”
出现在通信萤幕上的拜耶尔蓝感叹地说着,而米达麦亚则毫无笑容地回 答道:
“现在还是继续在被整之中,所以你用完成式来说还太早了,我还想在 后面接个逆接的连续词哩。”
说完这个和梅克林格还比较相称的比喻之后,“疾风之狼”开始深思了。
“就算罗严塔尔的攻守都完美无缺,可是他的部下并非如此,从那里应 该可以打开一条活路吧!”
米达麦亚此时当然不可能知道格利鲁帕尔兹对罗严塔尔的背叛,以及克 纳普斯坦为人所诱导的事情,介理他很难相信罗严塔尔的部下会愿意与罗严 塔尔生死与共,所以便想要将已方的战力,集中在敌方较薄弱的一环。这个 构想虽然极为寻常,但是猛攻的战力与速度却是非比寻常的。所以克纳普斯 坦舰队,几乎是在一瞬间,就面临到敌人压倒『性』的攻势了。
米达麦亚的猛攻令人措手不及,克纳普斯坦舰队的舰列变得零『乱』,并开 始后退,司令官当然拼命想要重整指挥系统,但是米达麦亚并不给对方这个 机会,于是克纳普斯坦舰队的防御线像是砂城倒塌似地崩溃、分裂了。
“格利鲁帕尔兹这个家伙,什么时候要行动呢.”
对克纳普斯坦来说,这像是一个无形的锁,牵制了他的判断与行动。他 原本并不是一个无能的男子,他能够为莱因哈特所录用,而且曾经在已故的 菲尔姆特.雷内肯普的手下被锻炼成一个战术家,五年以后,或者十年以后, 应该是一个可以将统率帝国军的大任扛在肩上的人才。
但是,他此时无法将能力作完全的发挥,是由于他的内心理所造成的。 他原本是一个清教徒式的严肃认真的男子,所以尽管有个藉口说是要对皇帝 竭尽忠诚,但是他的内心无论如何也无法对这些背信或者出卖的行为释怀。 而且是敌将实在太过于伟大了。当克纳普斯坦注意到舰艇监控员发出惨叫声 的时候,他的旗舰已经被连锁的火球给团团围住了。死亡虹『色』的火花,拍打 着能源中和磁场,一只无形的巨大手掌,开始使劲地撬开磁场的裂缝。
“愚蠢!怎会有这种愚蠢的事呢!”
克纳普斯坦对着超越者和人们大声地呼叫,无奈时空中充满了不公平, 既不是积极的叛『乱』者,同时也不是积极对这个叛『乱』者背信的克纳普斯坦,却 必须在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当中,比任何人还要早失去他的生命。
接下来的那一瞬间,一道火柱撕裂了旗舰,克纳普斯坦的肉体和精神, 随着旗舰在那一团球形的巨大白热光中四散纷飞,还原成最基本的原子。而 走向死亡的人所发出的抗议,则在短短的时间内,由那些构成时间的无数小 粒子吸进黑暗的深渊。
这是在十一月二十九日六点零九分。
克纳普斯坦可以说是这场内战当中,死得最不值得的一个人吧?而且知 道这个内幕的人只有一个,只有那个诱使他作出双重叛逆行为的格利鲁帕尔 兹。也就是说从犯却比主犯还早遭受到报应。
十分钟后,金银妖瞳的总指挥接获他阵亡的报告。
“是么?克纳普斯坦真是不幸哪!”
罗严塔尔所说的这句话,当然不是因为他已经了解到事态的全部真相, 他的同情是出自一般的常理和理仪。不过,就算他知道了全部的真相,可能 也只是说着同样的台词吧。
知悉一切内幕的格利鲁帕尔兹,无言无表情地接受了僚友的死讯。究竟 他是在内心为克纳普斯坦的不得窍门而啐舌呢,或者是为自己在不久后的未 来可能独占那不可告人的功勋而洋洋自得呢,其他人最后还是无法得知。
或许,在这个瞬间,是他出卖罗严塔尔的好机会也说不定,可是他却错 过了决断的机会,因为米达麦亚苛烈的攻热没有给他时间。如果他一旦停止 抵抗,并转而背叛罗严塔尔的话,他很可能在那一瞬间被米达麦亚的光束击 中,被粉碎寸断而气绝吧。
克纳普斯坦舰队失去了指挥官,指挥系统被击溃,只能一面左来右往不 知所措,然后一面尝试着发动效果极差的绝望反击。
尽管情况逐渐在恶化中,此时的罗严塔尔仍发挥了他身为战术家的巧妙 之处,成功地使得米达麦亚军的阵形出现不均衡的状态。他故意使火力的分 布处于疏密不均的混『乱』状态,然后利用已方的火力,在米达麦亚的本军与“黑 『色』枪骑兵”之间作成一个断层。
当火线疯狂地扫『射』在“黑『色』枪骑兵”身上的时候,这支舰队显『露』出他们 不善于防守的弱点,一时之间几乎要从半慌『乱』的状态中溃败而走了。
“不准后退!我说不准后退!”
毕典菲尔特一面弄『乱』了他橘『色』的头发,一面在“王虎”的舰桥上跳脚, 将地面踩得砰砰响。
“要想后退的家伙也没关系,我会用王虎的主炮来轰他。与其让他当一 个苟且偷生的卑层者,不如让他成为一个骄勇的军人!”
当然这样的命令是不可能付诸实行的,不过由于副参谋长欧根少将的机 智,当司令官的命令流经整个通信回路的时候,各个舰艇都楞住了,不过却 也停止了无秩序的溃走,纷纷停留在原地不动。而“王虎”不仅仅待在火球 与闪光所形成的漩涡当中,而且还稍稍加快了前进的速度,连那些无生命的 光束与飞弹,也好像害怕“王虎”的凶猛骠悍似地,纷纷回避着这艘勇猛的 舰艇。
“对毕典菲尔特这个人来说,还真是没有什么暴行是他做不出来的。看 来恶名有时也有它的用途啊!”
罗严塔尔笑着说道,不过在他的话当中,却也含着冷笑以外的成分。因 为无论动机或者目的如何,“黑『色』枪骑兵”事实上已经从溃走前一刻的险境 当中,重新建立起战意与阵形了,也就是说他们的铁腕已经粉碎了罗严塔尔 巧妙的攻势。
这么一来,原“黑『色』枪骑兵”与旧海伦法特舰队之间,原本接近反目的 状态,却产生了正面的连锁反应。
“我们不要羞辱了死去了海伦法特元帅英勇的名声哪!不要让那群鲁莽 的黑『色』枪骑兵在我们面前摆起可笑的架子!”
海伦法特麾下有名的勇将荷夫麦斯达中将,在僚友的前面带头打头阵, 开始了反击攻势。
大概再没有像这种与战术理论起源于不同层面上的士气,能够如此叫用 兵专家跌破眼镜的了。帝国军之所以对已故的杨威利油然产生出敬畏的赞叹 之意,固然是因为他有那顶每每生出无数奇迹的魔法大礼帽,另一方面也是 因为他部下的士气,一直到他死了也都继续保持着最高的水准。
尽管毫无协调与联系,但“黑『色』枪骑兵”不但超越了恐怖,甚且根本是 无视于恐怖的存在,凭着一股狂热,不仅抵抗,而且更粉碎了迎面而来的死 亡与破坏。罗严塔尔此时已经不再像是个冷静沉着的用兵家,只是目瞪口呆 地注视着战况的发展,而且几乎要失笑出声了。
不过他最后却也不得不避免从正面阻挡这群狂热家,以免作出愚蠢的举 动。尽管如此,罗严塔尔的大军仍然始终维持条条不紊的阵形,丝毫没有『露』 出破绽,如果让毕典菲尔特来形容的话,他大概会说这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的用兵法”吧。
十一月三十日,双方的战斗仍然毫无间断、执拗地持续着。
由于双方的总指挥官具有不相上下的实力,而且都能够迅速地洞察对方 的战术,并且采取有效的应对,所以双方虽然都蒙受了不少损失,可是却不 至受到致命的伤害,一场场必须付出相当代价的流血战接二连三地持续着。
罗严塔尔此时不禁觉得大势不妙了。如果战力再以相同的规模耗损下去 的话,那么罗严塔尔的大军,将要被拦进无底的沼泽当中埋没。虽然米达麦 亚所率领的舰队同样也会遭到歼灭的结局,不过他的背后还有毫发无伤的皇 帝直属军在那里等着哪!
米达麦亚并不是生来就是个慢『性』子、有耐『性』的人,不过他知道对手既然 是罗严塔尔,那么所有一切的焦虑或『性』急都是极度危险的。他对自己要求双 重忍耐,继续忍受着苛烈得足以令一般怯懦的指挥官昏『迷』失神的身心消耗。 而他的密友,同时也是伟大敌手的罗严塔尔也是同样受到这种身心的煎熬 吧!
“杨威利所受的身心煎熬是多么地苛烈,现在我总算是明白了,那是一 种真正的伟大呀!”
罗严塔尔一面苦笑着,一面对着自己低声说道,和这样有着近乎无限回 复力的敌人作战所带来的疲劳,就像是用锉刀在锉着神经般的痛苦。狂妄地 说什么“以少胜多”的冒牌用兵家,是多么地愚劣啊!再怎忠实勇敢的士兵, 也都有身心精力的极限,唯有靠数量上的齐备,让士兵们轮流上阵,一面休 息,一面作战,才能够维持、补充他们的体力,这也就是为什么大军较占优 势的原因。
罗严塔尔这一回,对士兵们的士气,一点都没有挽持着幻想,这固然也 是因为他对自己没有任何幻想,不过结果也完全表现出一个用兵家的冷彻。
十二月一日十六点,原本经常处在战火中心的毕典菲尔特,也得要暂时 后退,以便重新编整舰队的阵列了,所以罗严塔尔军便得到了一个前线战力 比敌方优越的时机。罗严塔尔于是将正面战线缩小,以高密度的火力来阻止 米达麦亚军的前进,并率领机动力为中心的直属部队,企图包抄敌人的左侧, 如果此举成功的话,那么罗严塔尔军便可以对米达麦亚军形成一个半包围的 环,然后以左右两道火墙夹攻米达麦亚军,一举横扫成功。
不过,这个可能产生戏剧『性』结果的攻势,因为奥古斯特.沙姆艾尔.瓦 列一级上将及时的反应,在即将包抄成功的前一刻被阻挡下来了。双方你来 我往的“炮火应酬”极为激烈,放出的能源已经超出了宇宙区的负载极限, 于是形成巨大的能源旋风,如狂风暴浪般席卷了双方的舰艇。
瓦列的旗舰“火龙”在这个情况下,遭到二发炮弹的直接命中,单座式 战斗艇王尔古雷的第二机库,与舰桥下部受到严重损伤,舰桥的墙壁与地面 为狂涛刮过,造成监控员与护卫兵八名当场死亡,二十名受到轻重伤。而司 令官瓦列本身的左手臂也遭到能源旋风的侵袭,军服的左袖子被撕成碎片, 义手的骨骼『露』出金属的光泽。
“已经失去过一次的东西,召集再失去一次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不便。”
瓦列苦笑地说着,然后依照参谋长比尔梅林中将的建议,把义手切除掉, 义手落地的时候,瓦列用军靴的鞋尖把金属骨踢走。这位一向稳重的司令官, 此时注视着参谋长,竟然也难得地开起玩笑来。
“好了,这下子把厄运给切除掉了,我们唯一害怕的就只有怯懦这两个 字了。”
连续三个小时的缠半、死战就这样进行到最后,罗严塔尔只得放弃继续 采取攻势,因为米达麦亚此时正在防御线的各处,制造一些小小的突破口然 后把这些小突口连成一横线,企图要一举展开正面的前进,如果这个战术成 功--事实上,已经接近成功了--的话,那么罗严塔尔军就将要整个为烈 火与钢铁的怒涛给压碎挤扁,然后整个被压死了吧。而现在位于这个危险地 带的人,便是格利鲁帕尔兹。
格利鲁帕尔兹本身也有一个失算,这个失算与无奈战死的僚友是不同 的。格利鲁帕尔兹原本打算在会战当中,寻找一个最具效果的时机,将矛头 转过来刺向罗严塔尔的后背,可是却一直没有等到这个时机的到来。原因之 一是因为他所有的部下并不晓得司令官的想法,所以许多舰艇只是一味果敢 地与米达麦亚军进行你来我往的炮火应酬。
格利鲁帕尔兹从至近的距离,观看着米达麦亚那令人畏惧的战术,忍不 住全身的战栗与衷心的感叹。他的心中此时正在盘算着,是不是藉此机会, 将米达麦亚军的攻势给引过来,以导致罗严塔尔军全面的崩溃,但是此决断 的紧急关头,他又再度犹豫了。因为米达麦亚的攻势,势必会带来出乎想象 的压力,他害怕自己会像是个挖掘堤防的人,反而会被洪水给淹没。因此, 格利鲁帕尔兹只顾着保护自己,不得不拼命阻挡米达麦亚的攻势,这就像是 一出笑不出来的黑『色』喜剧,必须要一直演到罗严塔尔率领直属部队反转过来 为止。在上演的期间,格利鲁帕尔兹又企图把自己降服的意愿传达给米达麦 亚,不过罗严塔尔却在通信回路即将接通前的一刹那,出现在他的背后,使 他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
此时米达麦亚军已排列成纵长列,于是罗严塔尔集中精密的火力,击溃 米达麦亚军的一个突破口,并且反过来施加攻势,从该突破口往横的方向冲 刺,由侧面攻击米达麦亚军的一个舰队。攻击时间虽短,但是激烈的程度几 乎要让双方打断牙齿,米达麦亚被『逼』得不得不让整个舰队后退六十万公里。
流血的筵席,至此仍然没有一点要结束的气息。
第1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