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一物降一物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云辰很快就镇定下来。
卢医生做完检查后告诉祁青泓，云辰的身体很健康，心肌炎也没有复发的迹象。
“不用去医院住两天观察一下？”祁青泓问卢医生。
“没有必要。你实在不放心，我明早再过来一趟。”
尽管很担心云辰的身体，但大家都知道，此时此刻外人不便在此，许策看着连廊处洒了一地的食物，心里很难受，挽起袖子打扫干净后和卢医生一同离开了。
二楼主卧，灯光柔软，靠垫柔软，被子柔软，怀里的人特别柔软……与刚才全身僵硬冰冷的小孩儿判若两人。
云辰将自己整个人揉进祁青泓的怀里，柔软的头发贴在祁青泓的下颌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辰才开口问道：“哥哥，你生什么病了？”
小朋友的声音哑得厉害，祁青泓将他抱得更紧一些，极其快速的组织了一番语言，然后语速平缓温和的答道：“脑子里长了两个良性的小瘤子，已经看过医生了，长的地方很好做手术，怕你们担心，就没告诉你们。”
“手术时间是下周五？你送我去E国后，返程的第二天？”
祁青泓难得有些心虚，“是。”
云辰半敛着眼，看着祁青泓胸膛和腹部结实的肌肉，惶惶然的想着，这么健康的身体，也会生病吗？
云辰照顾身体不好的外婆多年，医院的各个科室跑得勤，多少知道一些皮毛，哥哥…已经到了必须要做手术的程度，就算是良性肿瘤，哥哥肯定已经经历了无数次头痛和恶心的不适……
然而，这么久以来，他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云辰的心脏像是被活生生的撕开一条巨大的伤口，汩汩的涌出鲜血，撕心裂肺的疼痛凌迟着他的每寸皮肉筋骨。
“连我都没有发现，别人更不可能发现。”
“哥哥的脑袋里，长了…长了……我，我…却一丁点儿都不知道……”云辰懊悔无及，他拼命回想生活中的蛛丝马迹，竟然遍寻不及。
哥哥忍受着病痛，照顾他，照顾郭姨，照顾策哥，照顾身边每一个人……
他是怎么做到的？
自责，愧疚，心痛的情绪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几乎要将云辰的意志给生生击碎。
祁青泓见云辰久久没有反应很是担心，伸出手将小朋友的下巴抬起来，轻轻吻了吻他的鼻尖，“我错了，以后什么事都不瞒着宝贝。宝贝乖，亲亲老公好不好。”
云辰悄悄的深呼吸了一下，忍住眼底的酸涩，抬起头吻上了祁青泓的唇。
良久后，云辰慢慢拉开俩人间的距离，俩人的唇依旧胶在一起，云辰轻轻吻着祁青泓，小声又坚决的说道：“我不会去E国。”
“宝宝……”
云辰打断祁青泓的话，嗓子虽然哑得厉害，却一个字一个字，态度异常坚决的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一秒钟都不会离开你的身边，术前沟通，手术当天，术后护理……我都要在场。”
“哥哥，请约一下你的主治医生，看他什么时候方便，我去医院找他。”
云辰看着祁青泓的眼睛，声音里带着苦苦压抑的哽咽，“我要清清楚楚知道所有细节，参与每个环节，对此，你有没有意见？”
祁青泓在云辰含着泪的目光下，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
云辰坐起来，将祁青泓身后的靠垫拿走，枕头放好，然后将祁青泓的脑袋摁在枕头上，“已经很晚了，你现在最需要的是良好的睡眠。”
云辰关掉床头灯，将自己重新窝进祁青泓的怀里，温柔的吻了吻祁青泓的心口，小声说道：“睡吧，我陪着你……”
傅晟看着眼前面色苍白，却漂亮得让人过目难忘的少年，和他身后十万年都不会像今日这般微微露怯的祁青泓，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道，果然一物降一物。
傅晟坦然的看着云辰，不疾不徐的说道：“脑膜瘤是起源于脑膜及脑膜间隙的衍生物，发病率占颅内肿瘤的19.2%，属于良性肿瘤，因肿瘤呈膨胀性生长，病人往往以头疼为首发症状。”
“青泓的脑膜瘤位于大脑右侧的额叶部位，手术的时候，我首先会断基底，相当于把供给斩断，没有血液供给的肿瘤，切起来的难度会大大降低。”
云辰皱着眉心，“如果血供没有断完，是不是在切除过程中容易大出血？”
傅晟点头，“不过你完全不用担心，两颗肿瘤的位置都很好，这台手术对于我以及我们整个团队来说，难度并不大。”
详细了解完祁青泓的手术方案后，傅晟站起来送云辰和祁青泓。
快走到诊室门口时，云辰转过身看向傅晟，“傅医生，额叶是大脑最重要的功能区之一，主要和语言，精神及运动相关联，如果开颅后发现肿瘤压迫在额叶上，剥离过程中假如额叶受损，术后会出现精神，运动障碍。”
云辰的面色一直不好，说话的语速也很慢，“哥哥会滑雪，跳伞，打高尔夫，开越野车…连游泳都是专业级的……”
“郭姨年纪大了，需要他照顾，所以精神要好……”
云辰眼眶赤红，他弯下腰，深深的对着傅晟鞠了一个躬，“傅医生，拜托了。”
手术前一晚，祁青泓坐在二楼的露台上，云辰站在他的身后。
月光皎洁，露台的户外灯也全部打开了，亮如白昼般。
云辰的手指穿过祁青泓浓密粗硬的头发，眼里浮起浅浅的水光，良久后，他推开理发器的开关，异常认真的，将祁青泓的头发一点一点的剃短。
浓密的头发变成扎手的发茬，再变成光光的头皮，祁青泓感到脑袋上被滴上了一串温暖的水滴。
在理发器嗡嗡的声音里，祁青泓听到他的宝贝温柔的说道：“郭姨今天又发了好多照片给我，南疆日照强，我见她鼻尖红红的，下午快递了两瓶防晒霜，一罐晒后修复面膜，三顶防晒指数超级厉害的宽檐帽和两件运动型的防晒衣，等她回来的时候，肯定还是干休所最漂亮的姑娘，保准比隔壁的邱阿姨还要白三分。”
祁青泓笑了笑，想抬头看云辰，却被云辰轻轻的摁住脑袋不让动。
“策哥这段时间精神一直不太好，上周末又知道了你要手术的消息，瘦了好多，我帮他把最近的商务和题材普通的本子都推了。昨天兵团又寄了蜜瓜过来，袁梁哥从首都快递过来的老参也到了，我见品质不错，昨天请霍先生把蜜瓜，老参和家里的两袋补品送去小洋楼了。”
“‘限娱令’后，公司业绩受了一定影响。现在各家卫视台都在力求创新，我们公司的综艺艺人本就不算多，可以上新闻，教育，人文类节目的艺人却不少，所以从去年Q2开始，整体业绩已经触底反弹，市值也在稳定上升。”
“钟总建议为首都卫视度身打造的深度访谈栏目，可以作为公司后面宣发的重点和未来王牌节目的试点，之前我们已经请了各地最顶尖院校的学生过来参与节目录影，效果非常不错，我有信心它能成为突围之路，带动公司卫视板块业务的良性发展。”
祁青泓安静的听着，耳边只有理发器很轻的嗡嗡声，和他的宝贝温柔又好听的声音。
浓密的头发像大团的飞花纷纷扬扬的落到地上，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尤为刺眼。
“哥哥，明天的手术，我会一直守在外面，一秒钟都不会离开。如果你害怕，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就在那儿，我陪着你。”
云辰关掉理发器开关，伸出双臂用力的抱住祁青泓，俯下身在祁青泓光溜溜的脑袋上落下了一个极近温柔缱绻的吻，“你就当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就能见到我了。”
祁青泓抬手将身后的人拽过来，放在大腿上，抱进怀里。
祁青泓轻轻的吻了吻云辰的头发，“老公变成光头了，小娇妻嫌弃老公吗？”
云辰先是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他从祁青泓怀里钻出来，认认真真的看着祁青泓。
祁青泓生了一幅万里难挑一的好长相，但因气场极冷，又与每个人都保持着极远的距离感，让外人很容易忽略他清贵俊美的样貌。
如今变成了大光头，锋利的面部轮廓和深邃英俊的五官越发显眼，那股霸道骄横的野劲儿也越发藏不住。
云辰细细的看着祁青泓，像是要把眼前的人牢牢锁在眼底心间，祁青泓竟是有些受不住这样的目光，将云辰重新摁回怀里。
他的宝贝，只在知道他生病的当下，恍惚了十分钟不到的时间。
这周以来，他的宝贝一直都很平静，也很勇敢，无论是上学，跑医院，去公司……看上去和平日里没有任何区别，昨天还自告奋勇的告诉他，剃光头的事儿就放心交给他了。
祁青泓心痛难忍，云辰刚刚说的那些话，他都听懂了。
云辰其实是在告诉他，“万一，万一…有意外，我会好好的活下去，我会照顾郭姨，照顾策哥，照顾好你在意的每一个人……”
“还有你亲手创办的公司，我也会好好的帮你打理……”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你踏踏实实的，都交给我……”
“就像你还在我身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