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你不是傻，是冷血
“哥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啊？我们都等了你好久了。”张得志刚一进门，小贩就嘟着嘴拉着他一般撒娇一半抱怨。
张得志看着嘟嘴的小凡，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现在已经长长了好多了，摸起来没有之前那么扎手了。
“哥哥有点事情耽误了，不好意思，我明天会回来早一点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黄影响了自己的心情，现在看着小凡总会有一种更加怜爱的心情。
小凡好像也不在意，拉着张得志就直奔饭桌，“姥姥今天做了排骨还有虾。”
“姥姥。”张得志跟姥姥打招呼坐下。
姥姥给小凡夹了一块排骨，“今天很忙吗？”
张得志摇了摇头，“没加班。哎，姥姥，你知道我们隔壁那个小区里有一个老黄吗？”
“死了老婆又死了女儿那个？”
“嗯，就是他，你知道？”张得志咬了一口排骨说道。
姥姥，“这些老头老太太没什么事，有空就这家长那家短的，我不想知道也很难。”
“也是，就是他拿我当成他女儿了，硬是把我带到了他家。”
“我听说他受了刺激，现在疯疯癫癫的？”姥姥问道。
张得志咽了嘴里的饭，“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他还跟我说了说他的事情，唉，和他一对比，我们真是太幸福了。”
姥姥看着碗里的饭，“是啊，人总是拿别人的悲惨做对比，才觉得自己其实过的还不错。”
小凡腮帮子鼓鼓的，眼睛在姥姥和哥哥之间来来回回，好奇的很。
“好了，小凡快好好吃饭，菜都凉了。”姥姥笑道，“饭桌上不能讨论这么沉重的话题。”
张得志也就没有说话了。
“哥哥，亲亲。”小凡对着张得志张开了双手。
张得志好笑的看着这人，“小屁孩，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过分了啊！”
小凡也不在意，哒哒哒跑到张得志跟前，抱着他的脖子，刚准备亲的时候，突然皱起眉头，在张得志身上嗅起来，“哥哥，你今天去哪里了？身上好难闻啊！”
张得志：“？？”张得志赶紧在自己身上闻了闻，“有吗？没有吧！”反正他是没有闻出什么来。
“有，很大的味道。”小凡十分认真地说道。
张得志又闻了闻，还是没有味道啊？难道他鼻子出问题了？
“没有啊，什么味道？”
小凡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很臭的一股味道。”
“臭？”
小凡点头，“嗯。”
张得志推开了小凡，“正好臭臭你，让你离我远一点。”
“没关系，小凡亲一下就没有味道了。”说着又过来抱住了张得志的脖子。
“你以为你是清洁剂啊？还亲一下就没味道了？”
小凡“吧唧”已经亲了一口了，然后又闻了闻，“这下没有了，哥哥又是香哥哥了。”
张得志，“……”
这小屁孩经常让他怀疑自己，就像现在，他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嗅觉出了什么问题，要不然他说的臭和香他为什么一点点气味都闻不到？
“哎呀，好了，别抱了，白天抱晚上抱你不腻啊？”张得志推开了赖在他身上的这个人。
“不腻啊！”
张得志，“……”
其实他这个人这一辈子从来就没有什么宏大的愿望，他就希望自己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多挣点钱，姥姥身体健康就行了。
可现在多了一个人，那他的心愿也就要多一个了，希望小凡永远都这么天真快乐。
然而，有些事情总会教人这么猝不及防……
时隔多日，张得志终于又收到了老黄的消息，可是看完以后他就笑不出来了，扔下手里的筷子夺门而出。
“哥哥，你干什么去？”小凡一扔筷子也跟着夺门而出。
“小凡……”姥姥什么话都还没说呢，两人就都不见了踪影。
小凡在后面边追边喊道，“哥哥，你等等我，哥哥……”
张得志只是跑得越来越快，终于来到了那个骚乱的现场，“哥哥……”
张得志没有听见小凡叫他，他满心满眼都是此刻的血腥画面——老黄还是跳楼了！
“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如果害我女儿的那几个畜牲抓住了，劳烦小兄弟烧张纸告诉我一声，我也就能瞑目了！”手机上老黄发的消息还是热乎的，可是人却已经凉了。
看着那一地犹如端盆泼出来的鲜红，他仿佛看到了老黄年轻时的样子，他坚毅无比，脊背挺直，面色平静的稳健的踏上了天台边上，张得志恍惚间看到了他好像从风雪中向他走来，而他伸出的手连他的半点风雪都没沾染到，只是看见他抖落了一地霜华……
不是说已经想开了吗？不是说不会寻短见吗？他还是没能放下，还是没能坚持下来……
是啊，他的父母，妻女都已经不在人世，他一个人也撑了这么久了，实在是支撑不住了才放弃的，他已经很勇敢，很了不起了……
“哥哥……”小凡拉了拉他的袖子，他才知道小凡也来了，慌忙捂住他的眼睛，把他带到了一边，“你怎么来了？”
“我叫了哥哥好久，你都不理我！”
“我出来是有事……”
“小凡，”张得志话说到一半突然叫道。
“嗯？”
张得志，“你刚才都看到了吗？”
小凡撇了那边一眼，点头，“看到了。”
张得志刚准备安慰他的时候，却发现他只是面色平淡的看了那边一眼，并没有其他的表情，张得志的手突然就僵在了半空中，他的表情好像就只是撇了一眼和他在街上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而已。
“哥哥，怎么了？”小凡看着他僵在半空中的手懵懂问道。
张得志心情复杂地看着他良久，才开口问道，“小凡，你不害怕吗？”
小凡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古怪，好像是不解，又好像是不屑，“害怕什么？”
就算是三岁的孩子，看见有人跳楼，看见那么多血，也不会无动于衷。
“哥哥，你怎么一直看着我？”小凡拉了拉半天不动盯着他看的张得志。
张得志，“……没事。”
“哥哥，我们回家吧，我饿了。”
张得志，“……”
看着张得志站在原地不动，小凡就想伸手去拉他走。
“小凡，”
“嗯？”
“刚才是有一个人死了。”
小凡点头，“我知道啊，哥哥。”
“那你，”张得志试探道，“那你不会害怕，不会难过吗？”
小凡有些奇怪的回头，“为什么会害怕，他和我又没有关系，我为什么要难过？”
张得志，“……”说是这样说，可人是感情动物，面对这些事情或多或少都应该有些反应的。
“你不会觉得他跳楼一定是遇到了很难过的事情，很可怜吗？”张得志试图唤起小凡的同情心。
小凡皱了皱眉，摇头，“没有，一定是他做了太多坏事，他是个坏人，所以才会……”
“够了，”张得志一把甩开了小凡的手，失望道：“你不是傻，是冷血。”
小凡愣愣地看着张得志，似乎是没搞清楚张得志为什么突然生气，“哥哥……”
“你什么都不懂，老黄已经够可怜了，他这一生丧父丧母丧妻丧子，人到中年却落得这么个下场，我不许你这么说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到底是生谁的气？
小凡被张得志吓到了，嘴一瘪，委屈叫道，“哥哥，”
“不要叫我哥哥！”张得志说完就一个人直接走了，没管小凡。
小凡赶紧小跑着跟上了他，一边哭一边叫着“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