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寂静的卧室里蔓延着冷意,落针可闻。
“段哥,不要……”即鹿小幅度摇着头,身后手铐哐啷作响,“我知道错了。”
“我都是为你好。”段从祯顾惜地笑了一下,垂首轻轻吻在他耳侧,从床边的抽屉里拿出一管试剂,“你看,我拿到了柯林试剂的成品。”
目光触及淡蓝色的药液,即鹿猛地一颤,下意识往后缩。
段从祯偏头看着他,咔嚓一声打开注射头。
“想玩这个吗?”
尖锐的针头从器具里缓缓伸出来,即鹿死死盯着那管药剂,脸色苍白。
“不要,我真的错了……段哥,求你原谅我……”
即鹿哀求地看着他,心悸到了极点。
段从祯不为所动,淡淡地看着他,好像在笑,好像完全看不见他脸上的恐惧,“我的小斑比怎么这个表情?”
抬手轻轻揉了揉即鹿的脑袋,段从祯轻叹,将人从地上拉起来,搂进怀里。
忌惮地望着针头,即鹿颤抖不已,发冷病似的惊慌。
“真是可怜。”侧头轻轻吻着他颈侧,段从祯声音愉悦而缓慢,“为什么哭?是我对你不好吗?”
即鹿靠在段从祯怀里发抖,声音都是哑的,“段哥,别这样对我。”
“怎么了?不想玩吗?”段从祯抱着他,微微笑着。
“我知道错了……”即鹿无声地哭,四肢百骸都一片冰冷。
“嗯。”段从祯不置可否,漫不经心地吻他,良久,才轻笑一下,“既然你不想玩,那我们就晚点再玩,好不好?”
即鹿没敢答话,死死闭着眼,身躯不可抑制地打颤。
“斑比。”
段从祯大发慈悲,把他的手铐解开,声音温和得能拧出蜜来,贴在他耳侧,格外炽热,说出的话却让即鹿如坠冰窟。
“晚点再跟你慢慢算账。”
即鹿收紧手指,死命拽着段从祯的衣服,不敢抬头,脖颈都是凉的,只觉得针头就在他皮肤上面悬着,等段从祯一个不高兴了,就插进他的血管里。
“吃药了吗?”段从祯问。
“没有。”即鹿声音又低又轻,抖得不像样。
“怎么可以不吃药?”段从祯轻叹,手指插在他发丛中,轻轻摩挲,格外温柔,“不吃药病怎么好?”
抬手掐住男人的下颌,指腹摩擦在干燥的唇上,顺着唇角钻入,手指按在柔软温暖的舌上,格外旖旎。
段从祯望着男人惊恐又隐忍的神情,眼中闪过几分凌虐的愉悦,湿漉漉的手指拍了拍即鹿的脸,顺手将刚刚那杯醒酒茶递到他唇边,“喝了。”
即鹿一顿,半张着嘴,没说话。
“怎么?”段从祯挑眉,死死盯着他,“敢给我下药,不敢自己喝?”
“我……”
“喝。”段从祯半是命令半是威胁,“别让我给你灌进去。”
话音一落,即鹿吓得一抖,冷汗从额角滚落,眼角都干涩起来。
嘴唇没有血色,即鹿闭了眼,强迫自己使劲把嘴张开,仰头咬住段从祯手里的杯子。
预料之中的茶水并未顺着口腔流入,即鹿只听见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接着齿间的玻璃杯被撤下,还未等他反应,唇角便是一热。
段从祯的吻难得带上温柔的安抚意味,恶作剧得逞似的温软热烈,即鹿甚至可以听见他喉中干涩笑意。
眼睫颤了颤,即鹿愣在原地,不知道作何反应,只能被动迎合。
恍神不过一瞬,下颌被狠狠掐住,即鹿吃痛张嘴,任由段从祯在他口腔里侵袭,带着血腥和干裂的刺痛。
“我吻你,不准走神。”段从祯低声说。
“知道了。”即鹿哑着声音应。
“这才乖。”
段从祯放开他,望着男人有些喘不过气的可怜样子,轻轻勾唇,抬手捏了一下即鹿的耳垂。
“刚刚只是吓一吓你,我怎么会忘记你害怕什么。”
即鹿低着头,不敢答话。
他不知道段从祯嘴里哪一句是真的,也不知道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下一秒要干些什么。
以往他在段从祯身上看到安全感,在沉沉遥夜里段从祯是他唯一的念想和凭依,可如今,段从祯带给他的只有摇晃不定的恐惧。
就像抱着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你知道他一定会伤害你,但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以什么方式。
“我是为你好。”段从祯抱着他,温声解释,“你要是伤了人,又会进精神病院的,到时候你让我怎么办?”
即鹿肩膀一僵,头更低了些,掌心都是伤口,却还是忍不住用力掐紧。
只有疼痛能带给他清醒。
慢慢抬头,即鹿眼神虚无,空洞地落到段从祯脸上,声音都轻飘飘的,仿佛悬在半空。
“段哥,你会对我好吗?”
闻言,段从祯神色稍敛,望向即鹿的眼神都有些说不清的复杂,唇线微抿,看不出在想什么。
“如果我说不会,你就不再继续爱我了吗?”
意料之中的答复,即鹿甚至没有一点意外,目光仍然空虚,呆愣愣地望着他,干燥的唇发着抖。
“不。”他说。
段从祯真的太聪明了啊。
他好像已经知道了,无论如何,自己都会爱他,很爱很爱,直到死去。
就好像附骨之疽,深深扎进了他脑子里,从他意识到爱上的那一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段从祯救了他的命。
“段哥。”即鹿喊他,靠在他身上,脸上都是眼泪,有些荒诞地笑出了声,气若游丝,“你杀了我吧。”
眼神微晃,段从祯淡淡笑了,带着点怜悯的顾惜,抱着他,掌心贴在男人颤抖不已的脊背上,安抚似的摩挲。
“小斑比。”段从祯侧头在他颊边吻着,万分认真地注视他,目光近似拥抱,声音却一点点沉下去,“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但是,”他笑了一下,“在死之前,我会对你很好的。”
“因为你是我的斑比,我怎么会伤害你呢?”
·
接连做了好几天噩梦,即鹿有些生病了。
扶着酒吧的吧台,即鹿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缓过那一阵眩晕感,才勉强站直。
“鹿哥,你还好吧?”林奈端了杯热牛奶递给他,顺手探了探他额前温度,“你最近脸色都好差。”
摇摇头,即鹿不动声色避开他的手,接过牛奶,温声道谢,“可能是感冒了。”
最近他状态越来越不好,四肢乏力的状况特别频繁,偶尔躺在床上都会冒冷汗,他想多盖点被子,又怕吵醒段从祯,只能生生捱着。
“最近流感很严重,要注意保护自己啊。”林奈关切地看着他,撇撇嘴,“你病成这样,没有跟男朋友说吗?”
安安静静喝完温牛奶,即鹿面无表情,舔了舔唇角,“他忙。”
段从祯的病人很多,需要他关心的事情也很多,他那么忙,不可能再分神来关注自己。
“鹿哥,”林奈抬头看了一眼,一个愣神,笑了笑,从口袋里抽出纸巾,“没擦干净。”
还没等即鹿反应过来,林奈的手已经伸过来,替他轻轻擦去唇边残留的牛奶。
被这么亲昵的动作弄得有些不自在,即鹿忙抬手接过纸巾,“谢——”
话没说完,即鹿不经意抬眼,发现酒吧门口站了个人。
段从祯身形颀长高挑,安安静静地站在玻璃窗外,静静地看着他,唇间衔着烟,燃着猩红的光,看上去格外玩世不恭,带着一点不羁的纵欲感。
愣了一下,手里纸巾恍然攥紧,即鹿愣愣地看着他,只觉得窗外的男人似乎盯着他笑了一下。
段从祯捻灭烟蒂,推门走了进来。绕过下沉的木阶,懒散地朝吧台走。
“鹿哥,你男朋友来了。”林奈也看见走进来的人,微微皱眉。
即鹿擦了擦掌心的冷汗,想起什么,突然扯了一下林奈的袖子,“别跟他说。”
林奈却没有理会他的遮掩,一想到这几天即鹿摇摇欲坠的样子,更是义愤填膺,段从祯一走进来,他就放下手里的擦杯巾,颇为严肃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段先生。”林奈开口喊他。
段从祯没应,只狐疑地抬眼瞥他。
被如此冷落,林奈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却仍生硬开口,“鹿哥最近生病了,你能不能陪他去看看医生?”
段从祯微微眯眼,偏头看了一眼面色僵硬的即鹿,男人低垂着眼,有点躲避他的目光。
看他无动于衷,林奈心里有火,“鹿哥状态很差,看看医生检查一下比较好,麻烦你……”
“你哪位?”段从祯打断他,冷冷地问。
林奈喉咙一梗,脸色沉下,“我是鹿哥的同事。”
“哦,”段从祯笑了,“我还以为你是他的翻译呢。”
林奈怔住,“什么?”
段从祯看着他,微微笑着,语气格外礼貌,“斑比有没有事,让他自己说,请不要随便给别人代劳。”
林奈哑声。
段从祯意味深长地盯着他,一会儿,才偏头看向即鹿,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生病了?”
“没有。”即鹿摇摇头,声音干涩。
段从祯轻轻抚摸男人颈侧,温声问,“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不看。”即鹿压低声音拒绝,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
他有些害怕段从祯的触摸。
“真不需要?”段从祯眼眸微敛。
“嗯。”即鹿点头。
段从祯收回手,散漫地望着林奈,“他说不需要。”
林奈觉得难以置信,“鹿哥,你……”
“跟你没有关系。”即鹿打断他,心有余悸地打量段从祯的脸色,“我很好,不需要看医生。”
“不是,你明明……”
“好了。”段从祯开口打断他,戏谑笑道,“小林同学,不用你操心了,我男朋友我自己会关心的。”
意有所指的话语,林奈愣了一下,脸色僵得有些红,“我不是……”
“我们还有事。”段从祯打断他,微微颔首告辞,“麻烦你照顾一下客人吧。”
说完,慢慢抬眼,冷眸扫过即鹿的眼睛,声音微沉,染上微不可见的危险,
“斑比,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