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 / 1)

劣质占有 良月十三 2548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46章

  段从祯找的医生很温柔,或许是接了他的授意,并未多对即鹿询问什么,按照他的意愿给他开了药,叮嘱他要保持好心情。

  即鹿喜欢这个医生,不像以前的,对他问东问西,还企图挑拨离间他跟段哥的感情。

  有病。

  药丸躺在掌心,熟悉的样子,他吃了无数次,此刻只是看着就能记起它的味道,和它滑过食管时的感觉。

  “这药能让你开心起来吗?”段从祯一边开车一边不解地扫了他两眼。

  即鹿摇摇头,眼睛里没什么光,他不是很想说话,但也不能让段从祯的话头掉在地上,只能哑声开口,“它只能让我没有情绪。”

  惊恐发作的时候,他心里全是濒死感,脑子里尽是一些或实或幻的记忆,侵袭而来,没有药的时候,只能捱过去。

  药物不能让他开心,只能让他从焦虑情绪变成没有情绪。

  没有情绪,没有动力,也没有希望。

  他吃完药就躺在那里,盯着天花板,什么都不愿意想,什么都不能想。

  “那你停药这么久,”段从祯皱了皱眉,语气难得带上顾惜,“都怎么过来的?”

  即鹿苦笑,“熬。”

  反正都是脑子里的问题,又不是生理上的病,反正只是濒死感,又不是真的濒死。

  捱一捱也就过去了。又死不了。

  段从祯沉默了一下,望向即鹿的眼神罕见地犹豫了。

  “生病这么久,你有没有想过……”段从祯迟疑开口,第一次欲言又止。

  “自杀?”即鹿苦笑着替他补充完整。

  “嗯。”段从祯点头。

  “有。”即鹿垂眼,指尖刺进掌心里,隐隐生痛,“在东青山的每一天,我都很想死。”

  那里的医生,护士,那里每一间病房,每一盏灯,都是即鹿一生的噩梦。

  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即鹿对白大褂都有应激障碍,后来段从祯常常穿,才把这段创伤记忆在脑子里隐去。

  段从祯就像从裂缝里照进来的光,只要他来了,即鹿就可以忽视所有黑暗。

  “可我死不了啊。”即鹿笑着自嘲,声音故作平静,却带着颤抖,“他们不会让病人死的。”

  在东青山,死才是最难的事。

  “每次我有这个念头,我就掐手心,警告自己不要乱想,”即鹿吸了吸鼻子,抬头,眼眶微红地看着他,“我在墙上写你的名字,段哥,只要想到活下去就能再见到你,我就一点都不想死了。”

  车厢内一片沉默,只听得见此消彼长的呼吸声,即鹿回过头,没有期望得到他的回答。

  过了好久,段从祯从身旁拿了什么,塞进他手里。

  掌心伤口蓦然刺痛,即鹿一慌,忙低头,却发现手心被塞了一团酒精棉。

  “把伤口消毒。”段从祯淡淡地说着,声音却是难得柔软,“回去给你上药。”

  即鹿望着他,眼神恍惚了一瞬,温顺地点头,“好。”

  屋子里很冷清,即便住了两个男人,也丝毫没有一点生气,到处都是冷冷淡淡的,萧瑟不已,即鹿望着天花板,沉沉地叹气。

  这幢房子就好像一具冰棺,抽象,抽离,没有实在感,如同段从祯的心,永远捂不热。

  坐在沙发上等段从祯找医药箱,即鹿盯着掌心深深浅浅的疤痕,丑陋不已,手背上满是枕头留下的小孔,两双手都没有一块好的皮肤,只能看见青蓝色的血管蛰伏在冷白的皮肉下,格外病态。

  不自在地缩了缩手,企图把手腕藏在袖子下面,恰巧段从祯从书房出来,拎着箱子,即鹿顿了顿,又强迫自己把手伸出来。

  段从祯不喜欢人这样懒散的样子。

  “手摊开。”段从祯单膝蹲下,几乎是半跪的姿势在他身边,一边开箱子一边命令的语气,“不准掐了。”

  即鹿悄悄看他脸色,用力把手张开,还未痊愈的伤痕抻得有些刺痛,火辣辣的。

  望着段从祯过分暧昧的姿势,即鹿脑子一热,突然想到假如他现在拿着的不是棉签而是戒指,那就是在求婚了。

  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即鹿深深地呼吸,别开了目光。

  擦完药,段从祯仔细给他包了一层轻薄纱布,再次强调不准做这种自残的事。

  把医生开的药拆了,段从祯递给他一杯水。

  “段哥。”即鹿喊他。

  “说。”

  “你们也是研究这种药吗?”即鹿捏着小巧的药粒,放进嘴里,喝水吞服。

  “不。”段从祯纠正,“精神类药物和神经类药物不一样。”

  “噢。”即鹿应了一声,又问,“那你们的药是干什么的?”

  “你今天问题好像特别多。”

  听着男人语调平静的话,即鹿拿不准他的态度,只觉得今天的段从祯特别温柔,也忍不住有点得寸进尺,大着胆子追问,“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可以告诉我吗?”

  段从祯拧上药瓶,不言语。

  看他这样,即鹿又打了退堂鼓,缩了缩脖颈,“如果是机密的话,就算了吧。”

  药企的研究成果不能外泄也是正常,毕竟是那么多研究人员的心血,随随便便放出去肯定是不可能。

  “不是机密。”段从祯淡淡地说,又给他到了一杯水,“我们主要研究针对中枢神经的药物。”

  “神经受损可能导致的问题很多,例如记忆障碍,失语,柯林生物科技希望研究出能针对这类疾病的药,会有很大市场。”

  即鹿安安静静听他讲,握着手里温热的杯子无意识把玩,思忖了片刻,“只是这样的话,应该不足以申请药联卫生组织的资金吧?”

  段从祯顿了一下,眼神闪过几分玩味,缓缓抬眼,扫过即鹿,微微眯了一下。

  “你还挺聪明。”段从祯说。

  第一次听他一本正经地夸自己,即鹿有些受宠若惊,下意识坐直身躯,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段从祯脸上也终于有了一点表情,带着淡淡的傲慢,“上次在实验室,我跟李捷审讯的那个男人,你应该记得。”

  “我……记得。”即鹿咽了一下口水。

  “我给他注射的就是柯林试剂的残次品,虽然有瑕疵,但效果还不错。”

  段从祯坐下,点了一支烟,谈起那些经历似乎有些怀念,“我的试剂很轻易就突破了他的创伤记忆,并且毫无保留地挖了出来。”

  不同的人对创伤记忆的接受程度和处理方式都不同,有人会选择刻意遗忘,有人一辈子都走不出阴影。

  而柯林试剂如同一把钥匙,若想遗忘,则可以通过干扰神经,抹去创伤记忆,而对于阿茨海默或解离性失忆的病人,也可以做到唤起他们的回忆。

  “只是那支残次品还没有投入试验,而且副作用太大。”段从祯吐出烟圈,啧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那男人也太脆弱了,放了没多久就疯了。”

  即鹿一愣,“……疯了?”

  “是啊,还没我箱子里的兔子坚持得久。”段从祯眼中闪过几丝轻蔑,“就那种纯度,也能把人搞疯,真是搞笑。”

  “那他现在呢?”即鹿有些心悸,脊背都有点凉凉的。

  “精神病院呢。”段从祯笑了,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古怪,好像不解他为什么这么问,“人疯了还能去哪?”

  即鹿没说话了。

  “斑比,”段从祯突然喊他,侧身笑着盯着他,“你有没有忘记的事,我帮你想起来?”

  即鹿稍怔,缓缓反应过来,“用……药吗?”

  他想起段从祯曾经打进他血管里的那些针剂,突然有点不寒而栗。

  “那不然呢?”段从祯失笑,“柯林试剂过段时间也会招募志愿者了,不如也给你试试?”

  “我不需要啊……”即鹿忙摇头,生怕慢了就会被拖去扎针,“段哥,你别开这种玩笑。”

  段从祯的表情却意外地严肃,沉默地盯着他,不说话,眼神深邃,带着一点不可察的危险。

  “把你送去试药怎么样?”段从祯伸手,指尖勾住即鹿微微卷曲的软发,“说不定也可以治好你的病呢?”

  即鹿摇头,身躯却像被钉住了一样不敢躲开,“段哥,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不想帮我试药吗?”段从祯答非所问,偏头看着他,指腹在他手腕上轻轻摩挲,目光柔和不解,带着一点诡异的病态,“这可是我亲手研究的,你不想让它融进你的血液里吗?”

  即鹿心里咯噔一下,霎时睁大眼睛,“段哥……”

  段从祯没理他,兀自微微低下头,感受着男人颤抖的手臂,良久,突然闷笑出声。

  “我逗你玩的。”他笑着说。

  “……”即鹿警惕地望着他,心脏跳得飞快,一时还没缓过神来。

  看着他的表情,段从祯嘴角笑意突然淡了,“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为什么这个表情啊?”

  “我……我不太喜欢这种玩笑,”即鹿望着他,微微垂下眉眼,“段哥,你吓到我了……”

  “行行行,我错了好吧?”段从祯把他的手甩开,从沙发上站起来,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语气染上一点烦腻,“真没想到你这么开不起玩笑,算我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