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们睡了?
这世界上喝多的人分三种,一种是放飞自我发酒疯,一种是沉默不语倒头睡,另一种是李一恺。
冷风过后,开始落起雨夹雪。
苑之明臂力惊人,单手扶起李一恺,把他连拖带拽塞进了车后座。
雨水拍打在车窗上,他从书包里翻出平时不戴的眼镜,仔仔细细盯着前路,因为紧张而前倾着驼着背,连后面的人醒了也不知道。
“雨刷器不应该开这个档。”
“我X!”苑之明吓得冒出脏口,倒是把李一恺逗得嘿嘿笑。
但是他笑不出来,头也不回地凶道:“你别影响我,我跟你说我开车没有那么好,而且我现在好困。”
“哦,好”,李一恺扒着驾驶座,一动不动地说。
苑之明:?
“我是说”,他忍了忍还是开口:“你能坐回去吗?系上安全带,不然很危险。”
李一恺的鼻息离开,窸窸窣窣一阵又回来。“系上了”,他说。
好吧,甚至比刚才靠得还要近了,苑之明觉得后脑勺的头发痒痒的,伸手想要抓一抓,不小心碰到了李一恺的鼻子,但是这人躲也不躲,又笑了出来,湿漉漉的呼吸扑在苑之明的手背上。
苑之明抽回来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
但李一恺并不打算善了,他看着自己觊觎已久的卷发,终于遵从本心……
“你别摸我头发!!!”苑之明大吼。
可怜的小苑司机,好不容易在李一恺没完没了的骚扰下,顺利从外环高架下来。
雨夹雪已经变成了小雪,路过一片小洋房区,街边洋气的酒吧和便利店,已经早早挂上了圣诞节的装扮,和初雪天显得格外和衬。
商户招牌的霓虹灯照射着红红绿绿的光,手写的热红酒的招牌靠在路边,一些夜猫子从室内跑出来拍照,一惊一乍的声音甚至传到了车内。
往常这样的天气和氛围,大艺术家是一定要坐在窗边静静欣赏,出神发呆的,但是今天他只能不停地擦拭车窗的哈气,分神安抚身后变了副面孔的领导。
红灯的时候他摇下车窗,去擦已经模糊的后视镜,冷风夹着雪花灌进来,他问李一恺冷不冷。
“不冷”,声音在耳后响起,是李一恺也打开了车窗,和他一起探出头来,在车身外面喊话。
看出来您不冷了,苑之明无奈看他,雪花落在黑色的短发上,像是刺猬。
“苑之明”,李一恺扒着车窗看他,风吹来,卷发乱七八糟,他说:“笑一笑,我给你拍照。”
苑之明眯了眯被风吹的眼,没笑,但是李一恺并不介意,他伸出两只手,对着他比了一个相框。
“无聊”还没说出口,外面传来一阵夸张的尖叫口哨,苑之明看去,几个金发碧眼的醉酒老外正朝着他们欢呼,其中一个高个子男人甚至撩起外套,露出他内里彩虹图案的 T恤。
“You guys romantic!”“你们两个好般配!”
“Nope,we are not!”苑之明尴尬地回道,迅速缩回车内关上了车窗。
“Love is Love!”外面的人还在喊。
“Thanks!Love is Love!”李一恺说。
死基佬,苑之明悄悄骂他,一个油门,车身猛地开了出去。
李一恺因为惯性摔回了后座,但是他笑得特别开心,苑之明甚至都能感受到车身的震动。
好吧,不计较了。苑之明问:“你家在哪?”
李一恺没理他,依然在自顾自笑,于是苑之明又问了一遍:“你家小区叫什么?”
这时李一恺才安静,“我不回家”,他斩钉截铁地说。
过了一会儿又重复了一遍,这是他今天晚上说的第三遍:“我不回家。”
苑之明沉默片刻,声音温和下来:“不是以前的家,是你现在住的地方。”
“都一样”,李一恺闷闷说。
于是苑之明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把车开回了爬山虎已经凋落的那所老楼。
但是很快他就后悔了,李一恺下了车,站都站不稳,还站在泥泞的路上,顶着小雪指挥:“右转,打满,不行不行重来,你看你没有对齐”,“不行,左右两边距离不等”,“后退五公分,好,停,过了!”
忍无可忍,苑之明又一次暴力把他拖了回去。
……
醉酒后唯一的好处就是能睡个长觉,醒来时胃里还是不舒服,但头已经不晕了——大概是因为昨晚蒋总拿的酒很好,喝醉却不上头。
李一恺没有着急睁眼,先感受了一会儿睡到正午,眼皮上红色的太阳的温度,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周六。
唯独空气中弥漫的味道让他不太满意,像是宿醉后的发酵的酒气——如果昨晚没有洗澡就睡觉,那可真是太糟了。这么想着他睁开了眼睛,熟悉的深蓝色床品,但是旁边的枕头上,有一根卷曲的、粗硬的、乌黑的毛发。
在他的认知里,这种毛发不该出现在枕头上,尤其是每天都用强力床上除螨仪清扫的床……除非?
他忽然坐起身,一阵头晕目眩,才发现这套深蓝色的床品并非是自己的那套;这张床,可能叫床垫更合适,翻个身就是水泥的地板……还有哪个人能拥有这样的房子?
哦,那根毛发,他低头看了看,原来是某位自来卷同学的头发。
“苑之明?”
李一恺从床铺上坐起身,整了整自己混乱的头发,发现身上穿的竟然是T恤和大裤衩——是自己换的,还是?
“苑之明?”他又喊了一声,地上没有拖鞋,他只能坐在床上,透过那扇没有门的门框,看见苑之明戴着耳机,坐在桌子前恍若未闻。
李一恺找了找,从窗台上拿起一个空啤酒罐,朝着苑之明丢过去。
“嗯?你醒了?”易拉罐砸中小腿,那人这才摘了耳机看过来,指了指桌上的麦当劳袋子:“来吃早餐吗?”
李一恺没动:“那个,能帮我递双鞋吗?”
苑之明看着他噗嗤一声笑了:“你昨天一直是光着脚的。”
啊?就这地板?然后踩完地板就直接上了床?李一恺脑中警铃大作,很不好意思地说:“我给你添麻烦了。”
“嗯”,苑之明递过来一双人字拖:“凑合一下,我家只有一双拖鞋。在我脚上。”
李一恺迅速穿上鞋进了洗手间,五秒钟之后又出来:“有牙刷吗?”
“有啊,那支”,苑之明扒在门口指给他:“你昨天用的,你忘了啊?”
“呃,断片了。”
苑之明听完没说话,继续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但是心情略微不妙。
那岂不是白白说了那么多话,浪费了一晚上,早知道昨天就直接把他拖回来了。
“我还干什么了?”李一恺刷牙洗脸,把自己收拾干净了走出来问。
苑之明转了下笔,决定放弃维护李一恺脸面,开始列举罪状:“一开始你是晕过去了,我就把你拖到车里,之后你醒了之后就开始指挥我开车,然后又说想吐,给你塑料袋但是你说不能吐在车里,停在路边之后你又说吐不出来。”
“再之后,问你家地址你死活不肯回家,回来之后因为我停车不直而不肯上楼,上了楼之后站都站不稳非要洗澡,洗完澡说我的T恤不是纯棉的不肯穿,我就又给你找纯棉 T恤……就是你身上这件。”
苑之明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说完心里痛快了很多,问:“全忘了吧?”
“嗯,忘了”,李一恺讪讪坐下,给自己拿了杯热咖啡喝,又道了声歉。
“没事”,苑之明继续画图。
“那你昨晚”,李一恺想问是和我一起睡的吗?但是没好意思,“没睡好吧?”
苑之明抓了抓额前的头发,李一恺这才看见他眼下的乌青,他打个哈欠:“我没睡。”
这下李一恺真的手足无措了,如果醉酒被照顾过夜是甜的,宁可一夜不睡也不肯和自己同床……就变得有些酸,虽然他并不是希望发生什么,但是作为成熟魅力男性,面对喜欢的人,还是有些受挫。
“我也没全忘”,李一恺沉默了一会儿说,“上车之前的事还记得,谢谢你跟我说的。”
苑之明抬了抬眼,从电脑屏幕后看他。
李一恺低着头没好意思和他对视,苑之明心情在这几秒好了起来,他昨天觉得李一恺幼稚,今天再次觉得他心智并不是看起来那么成熟,比如现在就像是做错事了一样。
苑之明笑了声,不计前嫌地解释:“我昨天是因为赶图,今天约了路西法,没画完的话会被他念死。”
这样啊,李一恺松口气又皱了皱眉:“你经常这样通宵画图吗?”
“平时不会”,苑之明心想还不是昨天为了接你,但是他善良地没有让李一恺继续自责,而是说:“主要是有时候画得大脑很兴奋,会睡不着,就不由自主画到很晚。”
李一恺“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之前他只当是苑之明睡眠时间不够,帮他争取多一点午休、提高效率早点下班是自己能做的极限,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原因。
“最近想参加比赛”,苑之明又说,“所以时间更紧张,不过放心,我不会耽误工作。”
“嗯,也别太心急,成名急不得,慢慢来,身体要紧”,李一恺说。
苑之明抖着肩膀笑了笑,觉得他忽然变回老父亲的样子很有趣。
李一恺的手机铃声响起,他起身回到卧室,在西装口袋里翻出来,发现是周行的来电。
“人呢?不是说好了午饭前来我家吗?”周行问。
李一恺看了看时间,“对不起昨天喝多了,我马上过去。”
“快点,怎么让我们海归等你呢?”
“知道了,帮我跟祁究说声抱歉”,李一恺一边翻着衣服一边说。
客厅里,苑之明扭头看向他,有点恍惚地想起来什么,但是没来得及细思,被一阵充满节奏感的敲门声打断。
李一恺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笑声,然后一个很久没听过的声音说:“我听见了,接受道歉,路上小心别太着急。”
他找出来自己的袜子穿上,一只脚站不太稳,跌跌撞撞地:“好,嗯,你们饿了先吃,不用等我。”
“诶等等,那你能从你家楼下那家买点卤味吗?我们下午看球赛”,周行接过去说。
“哪家?”李一恺问
“就在楼下,我忘了叫什么,你从阳台看过去,街对面。”
“突击检查!你是不是在临时赶作业?”外面门哐当打开,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
李一恺闻声,心虚地想要挂掉电话,但是袜子一直没有穿好,他身体一歪,手机从脖子和肩膀中间滑了下去,啪叽掉在了地上。
“What the fuck?”路西法闻声转过头,看见穿着苑之明的旧T恤,一只脚穿着袜子,另一只脚光着,正失去平衡倒在乱糟糟的床铺上的李一恺。
“Kevin?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们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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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快乐啊,今天甜甜的一章,适合喝着热红酒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