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来到这个新养老院里面。
上回之后,程澈给他爸打了一通电话,也没怎么威胁人,就是说,他跟沈凡分手了。
起初他爸不明白。
程澈掰开了说的:“我喜欢男的,沈凡是对我对象,现在我跟他黄了。”
他爸听完啊了好几声,可能是接受不了吧,也有点想不到,压根也不能理解。
但这一下让程澈他爸彻底老实,不再去骚扰沈凡了,本来有个道歉电话想打都不敢打了。
也不敢在程澈面前提沈凡。
同样的话,程澈也跟他姐说了,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反正都是一无所有,什么都没了。
他姐那个钱怎么解决的,程澈不知道,他姐没说,他也就没问。
他已经尽了自己目前最大的可能帮助他姐,后续又转过两千,她姐也都收了。
他自己也是扎脖过的日子,挺大小伙子在食堂打饭还没女生要的多。
大概率他姐也是没离婚,离婚了,回家就该见着了吧。
程澈猜测可能是找他妈解决了问题,关于他妈,已经彻底是别人的妈了,朋友圈里天天发着孩子。
他们这一家子,过得都什么日子。
程澈一想就想笑。
他只想攒住钱,想把所有债全部拍平,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愿望。
“这饺子不好吃,”程志东啧着牙缝里的馅儿,“一点儿不香,不好吃。”
程澈把自己碗里剩下的饺子的一口塞进嘴里嚼,撂下筷子。
“我今年过年去你老姑奶那过去,”程志东说,“你跟我一起去不?”
“不去。”程澈说。
“为啥不去?”程志东问。
“不认识。”程澈说。
“多见见就认识了,”程志东说,“那都是爸的亲人,也都是你的亲人。”
程澈冷笑了一声:“骂我白眼狼的亲人。”
程志东没接话。
程澈往后一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其实你小时候你都见过,”程志东又起头,“我们整个程氏家族人还是很多的,有能耐的不少,你看你大叔开店,他是爸爸五叔,也就是你五爷家的孩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扯这些没用的,吹别人家的牛逼好像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似的,不拿自己当外人。
程澈冷着脸看着他爸,但他爸一点没有察觉,继续絮叨。
“唉,那时候跟你妈挺不愉快的,都忽略了你了,让你跟家里人这么不熟,”程志东感慨,“跟你妈离婚了,爸净身出户啊,啥也没有,爸当年也要过你和你姐的抚养权…”
程澈觉得好笑,争夺抚养权大概率是为了要房子,如果法院真判给他,他估计现在容身之所都没有,只能上大街上流浪。
程澈后脑勺抵着墙,下巴微扬,用很难测的眼神看着他爸,仍然没说话。
那些以前一触即发的怒火都停息了,变成了这种冰冷的眼光里像是含着刀。
程澈点了一根烟,吐出烟雾。
程志东也馋,要了一根过来抽:“那时候穷啊,生你的时候最穷,我跟你妈都不打算要,是真养不起,你姐说要留你,但其实当年是你奶想要,她说她给带,可谁他妈能想到,你奶走那么早……”
他爸自顾自的说着,感觉不到那要融进墙里的人,到底是用什么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沈建毅在家出现的次数增多,沈凡开始和他碰面,去年沈凡不在,他不知道沈建毅怎么过的,这一回他在家出现,沈建毅一副碍着他面子的样儿,也在家待着。
“今年过年,我们回老家过,”沈建毅说,“我们俩过也没什么意思。”
沈建毅说的老家就是他爷爷奶奶那,中秋的时候去过,结果见过之后俩老人更惦念心疼自己没妈了的孙子,没事儿总问沈凡最近怎么样。
沈建毅跟沈凡是已经撕破了脸的,就算他肯表演表演,沈凡是一点不配合,两个人在同一屋檐下,像是各怀心思的买卖人。
“压岁钱。”沈建毅把一个大红包推给了他。
沈凡低眼看了下,点了点头。
看爷爷奶奶无可厚非,沈建毅不给钱,沈凡也会去,但他爸就是比较愿意用钱来解决问题。
沈凡突然发现,可能自己一部分就是在他爸身上学的。
爷爷家那边是独栋的二层小楼,有庭院,一片的人不多,放鞭炮的声音也就那么一阵就结束了。
他爷有个抽旱烟的习惯,给买的香烟他也不要,沈凡来了卷烟这活就派给他了,他爷以前干过律师,为人风趣幽默,坐在厅里那藤椅上摇摇晃晃,看了眼沈凡:“谈恋爱没有?”
沈凡在烟卷纸上洒着烟草:“谈过。”
两个字内涵挺多的,他爷点了点头说:“人不跟你过了?”
沈凡乐了一下:“嗯,他不跟我过了。”
“你心太沉,”他爷嘘了一口气,“人家当然不跟你过了。”
沈凡卷好烟,在烟头的地方拧了一下,给他爷递了过去。
他爷把烟卷夹在两指之间,冲他比划了一下:“你也来根?”
上回劝他喝白酒,这回还劝烟。
沈凡又撕了一张烟纸,给自己卷了一根,点上抽了一口,给自己呛得咳嗽。
“嗯,”他爷点头,“呛几回就好了。”
沈凡又抽了一口,吐了一大口烟。
他奶听见沈凡咳嗽,从厨房出来看了一眼,这一看就瞧见远处八仙桌旁边坐着那俩人烟雾笼罩的,她撸过袖子,走过来:指着他爷骂:“死老头子,你自己折寿带着我抽二手烟就算了,你还让小孙子抽。”
“男孩子抽一根。”他爷有点瑟缩,都没看敢看他奶,嘴倒是硬,“怕什么。”
“老东西!自己活得腻腻歪歪的,别拉着别人!”他奶把他爷的烟掐灭,“小凡,别跟你爷学,他一天不教好的。”
沈凡也放下烟,搁在了一边。
“什么我不教好的,”他爷不愿意了,“小凡,你现在能考上这名牌大学,其实是有你爷爷我一半功勋章的,我给了你祖传的智力。”
他奶听不下去:“越老越不要脸了还。”
“啧,”他爷瞪起眼睛,“去做饭去吧!一会儿锅糊了。”
他奶夹了他爷一眼,拍了拍围裙,回到厨房里。
沈凡他爷又背靠住摇椅:“刚说哪了?”
“说不学好。”沈凡说。
“不是这段,”他爷摆手,想了想,“啊,想跟你说啊,心别太沉,也别太傲,处朋友,多体谅,看我多体谅你奶。”
沈凡笑了笑。
“谈过几段恋爱?”他爷问。
“一段。”沈凡说。
“还可以,”他爷说,“感情会让男人成长。”
他爷传授了他一点经营爱情的方法,其中举了几个他跟他奶年轻时候的事,挺老的年代,相濡以沫过来了一辈子。
所有的方式都像是在为他下一段感情做准备,初恋好像永远都是用来学习的怎么去爱一个人的,磕磕绊绊的,爱得不对劲,爱不好一个人。
下一次,就会变得更好,但人物已经更换。
根本没办法甘心。
“饭好啦!”他奶在厨房里喊了一嗓子,沈凡到厨房里去捡碗筷,家里一直以来的规矩,最小的负责。
沈凡围着热腾饭菜分了一圈,拧开饮料挨个倒满。
“来,”他爷挺乐的,端起白酒,“过年了!说说话。”
沈建毅跟着端起杯:“祝爸妈,事事顺心,福寿安康!”
沈凡也提起杯:“爷爷奶奶,过年好。”
“小子词穷。”他爷笑沈凡。
电视里播放着小品歌舞,外面时不时的鞭炮声。
透过厅里的窗户,能看见廊下的红灯笼,夜里滚着亮儿。
道喜,祝福语,红屑满地。
年年如此。
祝我们,长久…
脑子里突然弹出来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沈凡扯出个苦涩的笑容,他许下的长久,寿命不过一年。
愿望太实在就会落空。
还是程澈聪明。
“希望你幸福、欢乐、安康…”程澈趴在桌上,额头压在胳膊上,露出来的红润的嘴唇不断颤动,“荣华、富贵。”
说了许给你二十年,每年都许给你一遍。
“澈哥嘟囔啥呢?”余鸿红着脸,一副醉鬼的样子,“是不是喝多了?”
“不能吧,”张铭摇了摇酒瓶子,“这才几个啊?”
张铭拽了拽程澈的领子:“别醉别醉啊,哥几个有家不回来陪你过年,你这么早躺尸,我们可对你不客气了。”
程澈扯掉张铭的手,直起腰来,看着满桌子的花生壳,眼睛发直。
“怎么事儿?”张铭搂住他,“唠唠知心嗑奥?”
“滚。”程澈闭了闭眼说。
“我操,不是吧,”余鸿脖子往前一伸,“我现在能喝赢程澈啦?”
邓宇一边把桌上的花生壳清到了垃圾桶里,一边说:“别做梦了,程澈让着你呢。”
“演我?”余鸿拍了拍程澈的手,“哎!是唠是喝?”
“喝。”程澈说。
“唠吧还是,”张铭上手拍了拍他的胸口,“让哥几个给你看看病,瞅你都不活跃了。”
“对,”余鸿说,“像他妈让谁吸了阳气似的。”
“滚,”程澈皱眉,“看什么病,我他妈没病。”
“跟那谁,”张铭真的很有眼力,撞了他肩膀一下,“不好了?”
程澈没等说话,余鸿先嚎上了:“谁谁谁?怎么了?是不是对象,对象黄了?”
“我操!”程澈皱起眉,“欠儿蹬是不是你!”
余鸿还点头,挺美的。
“真分了?”张铭挺意外的。
“啊。”程澈应了一声。
“操…”张铭皱起眉,“是不是异地真不行?”
“不是异地不行,”程澈笑了下,“是我不行。”
“你不行?”余鸿更来劲了。
“对,”程澈带着身体前后摆着点头,脸儿已经喝白了,“我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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