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石青提着一包垃圾从咖啡屋后门走出来时，看到了姑获鸟，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叫住了少女，少女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即礼貌地一点头，于是石青将垃圾丢进垃圾桶里，急忙洗了手，才走上前去。

　　“诺，你最近还好吧？”石青问。

　　“我挺好的，之前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姑获鸟羞涩地笑笑。

　　“其实，我昨天下班后有看到你。”石青说，“你和你的男朋友是在逛街吧？太好了，他接受了你的身份。”

　　姑获鸟轻笑出声，摇摇头：“没，他没接受我。”

　　“咦？那你们昨天……”明明看起来那么甜甜蜜蜜的。

　　“那是因为我抹掉了他关于我是妖怪的那份记忆。”姑获鸟如实说道。

　　石青讷讷地望着对方，这句话简单直白，可绕在耳边却像是压低的重音，又沉又钝。

　　他简直不敢相信，以为是自己的幻听，可姑获鸟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你抹掉了他的记忆？”石青不确信地问。

　　“对啊。”姑获鸟笑得异常灿烂，“他怎么都接受不了我的身份，说我是妖怪，说我很恐怖，于是无奈之下我只好亲手抹掉了那段记忆。青哥哥，你猜怎么着？他又立刻回到了很爱我的那个时候。”

　　石青看着少女的笑，如三月春花那般温柔，可这一份温柔却如冰凌般刺痛得让石青骨子里都渗着冷。

　　石青想说你随意抹掉他人的记忆是不对的，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有这个权利，可他又的的确确理解姑获鸟为何做出如此选择，一时间，两种矛盾交织在体内，让石青莫名的感到悲哀。

　　为姑获鸟，也为渺小的人类。

　　“你就这么肯定以后不会再次东窗事发吗？”石青咬住嘴唇，问道。

　　“没关系的。”姑获鸟胸有成竹地说，“要是我不小心再次暴露了妖怪的身份，我继续洗掉这些记忆就可以了。这样一来，他永远都不会有知道真相的一天，他会一如既往的，永远的爱着我。”

　　“你真的觉得……这样做是对的吗？”

　　“当然。”姑获鸟笑着，笑颜在阳光下美轮美奂，那微微扬起的弧度是含蓄内敛的，却有着让人不容置疑的力量，她说，“你看，只要他不知道我是妖怪，就那么的喜欢我，所以他对我的感情是真的，横在我们两人间的只是身份的不同，可要是他不知道，那么一切问题不都迎刃而解了。所以，为了保护好我们的感情，我永远都不会让他有知道真相的那一天的。”

　　这样真的对吗？

　　石青站在后门外心情沉重，凛冽的寒风让他感到周遭的好多东西都变得飘渺又虚幻。

　　狐狸来到他身后，将自己的外套批到他身上，问：“你是在为那个人类难过，还是放不下那只姑获鸟？”

　　石青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不管是什么记忆，别人都没有权利去代替对方做出决定，随意抹除掉。”

　　狐狸凝视着他，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沉淀着难以言喻的暗流。

　　“如果有什么妖怪也抹掉过你的记忆，你会很憎恨它吗？”狐狸忽然问道。

　　“啊？”石青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愣怔，然后拧着眉一脸凝重，“我想，生气肯定是不可避免的吧，毕竟谁也不会开心自己的记忆被人平白无故的抹去，就算我曾经有过很难过的记忆，可是那些记忆对我而言，也有很值得珍惜的一刻，毕竟有苦就有乐嘛。”

　　石青对上狐狸暗潮涌动的眼睛，不解地歪过脑袋：“好端端的，为什么问我这样的问题？”

　　“只是想知道你的看法。”狐狸笑笑，“所以你是在为姑获鸟和那个人类惋惜吧？”

　　“是有一些。”

　　石青垂下眼，本想快速地调节好失落的心情，可刚才巨大的事实冲击让他的确有些不能释怀，明明和自己毫无关系，但石青就是能感同身受。

　　“狐狸。”石青将头轻轻地靠在狐狸的胸口，闷闷地说，“难道人与妖之间，就真的隔着鸿沟吗？”

　　“是那个男人太肤浅。”狐狸温柔地揉过他的发顶，“你就能坦然接受那些喜欢你的妖怪，不是吗？而爱着你的我，为此感到十分幸福。”

　　埋着头的石青听得笑了起来，沮丧的声音终于带起了几分朝气。

　　“这话挺动听的，狐狸。”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