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的?”
云谏根本不了解一年多以前的将夜,那个时候那具壳子里的魂灵还没换,他从没像一个师尊那样去好好教导徒弟,实在对曾经的那个少年陌生至极。
只记得,少年被他舅舅推着搡到他面前,怯生生地看着他,眼眸亮灿灿的,眼神中多少带了敬畏和害怕,还是乖巧地单膝跪在云谏面前,俯身作揖道:“弟子将夜,拜见师尊。”
所有人都觉得少年这是自取其辱,觉得云谏不可能收他为徒,云谏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拒绝的人太多了,他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死亡更没什么意思,因此麻木得很,并不想收个徒弟来烦扰自己。
那双薄唇动了动。
遂即……颔首。
“从此,将夜便是本尊唯一的徒弟。”
当年的云谏直到自己潜意识下看着少年澄澈的双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愣了很久,自己都认为自己不对劲。
但想来,收个徒弟而已,他也懒得教,便也没反悔,只将人丢在云缈散养,偶尔允他踏足神隐峰。
只是没想到,寒来暑往,一年又一年,那少年竟也对他生出了难以言喻的不纯心思……
不敢让他有所察觉,便去山下寻这伶倌当成替代……
云谏一直不清楚曾经的将夜到底是谁,他以前不好奇是因为无所谓,后来不好奇也是因为如今的将夜在就够了,这个他千年前相熟的人就在身边,他没必要去纠结旁的什么人。
而如今,回想起曾经那双怯生生的,明明很怕他,却又炽热澄亮的眼眸,云谏觉得心底有点不好受。
那个人……魂魄都散了吧?
毕竟,身躯都被将夜占有了。
云谏回过神,继续审问:“你说你是在遇到将夜之后,才刻意模仿我,那这张脸和这双眼呢?在那之前,是谁给你的?”
“我……”柔芷不想提起,却因在真言咒之下无法扯谎,他没办法说出假话,只能咬着唇不答。
“说!”
琉璃珠中倏然闪过一抹妖冶的光,控制柔芷的力道加深,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掰开他的嘴,让他不得不开口说实话。
身为凡人,怎么可能抵御一个大乘期修士的威压和咒术?
“啊——我……我不知道他是谁,是个穿着黑袍,戴着兜帽的人,他……他给了我一盒药膏,我用来涂抹,就……就慢慢长出这张脸……”
但那药膏毒性很强,不能断用,否则就会像柔芷现在这样,脸部溃烂。
云谏沉思了会儿。
他不知道背后这人要做什么,但自收下将夜为徒开始,稀奇古怪的麻烦事就像甩不掉的虱子往云谏身上蹦。
从彤岫村蛇腹的幻镜碎片,到溯洄涧下的那个祭台,再到苍梧城中被某种力量控制而丧失本性的彤岫神脉,以及比翼鸟对他的那声尊称——凤岚殿下。
若说一千年前将夜被村民烧死是因为那些村民受了蛊惑,认为将夜是妖邪。
那蛊惑那些村民的人究竟是谁,有何目的?
千年前的将夜到底是谁?
千年前的自己又到底是谁?他又如何被困于此,成了这神隐峰仙尊?
困惑很多,是他懒于思考的东西,如今又逼着他去想。
“那个戴着兜帽的黑袍人是谁?”他问。
柔芷:“不知道,他浑身都被遮得很严实,脸都没露出来,我只听过他的声音,是一个莫约二十来岁的青年。”
这不算什么有效信息,毕竟修仙之人到了一定的境界便可容颜永驻,二十多岁的声音之下或许是个几百岁的人。
云谏也知道柔芷了解的信息有限,他望着那张糜烂了半边的脸,看着没有药膏维持容颜,已经失了灵性的桃眸,生生遏制住自己毁灭这张脸的冲动。
反正以后也不会像他了,若自己动手恐怕会被将夜看出端倪,惹他不愉,毕竟在将夜眼中,他的师尊是个风光霁月的好人。
他深吸一口气,又问:“那黑袍人如此帮你,他要你为他做什么?”
该说的不该说的,柔芷都被逼无奈全部吐出了,他喘了口气,平复因疼痛而急促的呼吸。
开口道:“他给我药膏的时候并未索要报酬,我给他钱财他也不要,后来……我遇到将公子的时候,他又出现了,告诉我,只要我将人勾引到手,将公子就会为我赎身,带我去云缈修仙,这样我不但能脱了奴籍,还能一步登天,只要……只要我……”
“只要你什么?”
柔芷惶惧地望了眼浑身冷冽的云谏,咽了咽唾沫,揪着衣摆,似豁出去了一般。
“只要我打听清楚将公子对您的态度,对您是何感情,将这些都悉数告知他就行。”
他又想到什么,急忙道:“我没有办法联系到他,他每次出现都很突然,「仙尊」这个称呼,我也是从他口中得知的,您若是要找他,在我这儿恐怕不行,他应该已经知道昨夜发生的事了,他不会再来问我了。”
“呃……”柔芷恨不得赶紧摘干净自己,但这话不假,那个人不会再出现在柔芷面前了。
云谏转身要走,柔芷终于松了口气,却见他顿足门口,又回头问了句:“你在将夜身上看到了什么?”
“什……什么?”
“那个黑袍人不是让你打听他对我是何感情吗?”
柔芷并不知道昨夜这对师徒一夕欢好,还以为这做师尊的要回去兴师问罪。
但他对将夜到底是心底有愧,更何况将夜从来都不为难他,只是他自己不争气,没让人爱上自己罢了。
他犹豫了一会,被冰寒刺骨的桃眸看得浑身觳觫,还是选择先自己保命再说。
“一年多以前,我能看出来他很喜欢仙尊,近乎是痴迷,他每次来都酩酊大醉,才看着我,将我……当作仙尊……”
“他碰你了吗?”云谏冷不丁问。
“没……没有!他每次都喝醉,只是看着我,让我不停地给他吹奏《岭梅听雪》,这支曲子……也是将公子自己编写的。”
柔芷不敢讲,他曾想过趁着将夜酒醉,自己先把他睡了再说,但不知为何,将夜都已经将他当作心上人了,见他主动却惶恐躲避,口中不停地喊:“我不能玷污你,不可染指……你别过来!”
他一个千人枕,万人尝的伶倌谈什么玷污不玷污的?
柔芷几乎是一下子明白过来,将夜彻底将他当成了心上人,爱慕,迷恋,痴缠,却终是下不了狠心去告白,去占有。
“后来呢?”云谏问:“这一次,你见到他,在他眼中看到了什么?”
柔芷摇头皱眉,他也觉得奇怪:“时隔一年,他或许是想法变了吧,仙尊您不必忧心,他似乎已经放下了,应当不会再痴缠您了……”
放下了……
不再痴缠……
云谏没杀柔芷,也没动手毁了他那张脸和眼,倒不是心慈手软,只是有些事梗在心头,让他脑子有些乱。
他一直觉得如今的将夜很喜